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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皮羊(近代现代)——情热枯叶

时间:2024-01-19 19:35:30  作者:情热枯叶
  “很冗长,很复杂的梦。梦里我长得很大了,然后发生了很多事,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有人把我关了起来,他说我犯了不可饶恕的罪。他关我的地方可真亮,像在沙漠里……”他忽然止声,身体向前倾了一点儿,似乎想要下床。
  兰晓宛有些不对劲,她朝他微微一笑,向后一仰,半个身子都栽出了窗外。
  “妈——!”他惊恐地叫出声。
  一阵天旋地转,他这才真正醒了过来。
  他好像正抓着什么,是人的脚腕。有人在他头顶,看着他。
  “怎么了?”程巳光一边抽出自己的脚,一边像是蔑笑了下,“做梦梦见妈妈了?”
  他快速地闭上眼,试图逃避现实。
  程巳光慢慢蹲下,向他一点点靠近。
  “叫妈妈也救不了你,你妈正在神经病院里关着呢。你觉得现实吗?疯子能来救你吗?”
  兰迦一动不动,手臂伸直放在身体两侧,像在伪装一个死人。可他的手指却泄露了,在偷偷使劲,抓着地面。
  程巳光没再说话,反而笑了起来。
  嘶哑、讥讽的笑声穿透了兰迦的骨节、肌肉和关节。
 
 
第34章 
  兰迦依然不说话,手指抓地,盯着墙,眼神涣散。
  电子倒计时事不关己地挂在墙上,一秒秒,变成一分又一分,从眼前跳走。
  还有432个小时35分08秒,他只要撑过去,就能获得自由。
  忍耐,一定要忍耐,以前那么多危急关头都忍了下来,这次也不会输的。他告诉自己。
  程巳光停止了笑声,捋了下额发,恢复成温和模样。
  “很厉害嘛,”他捏了捏自己的肩膀,舒展着身体,“看来不会马上死呢。”
  兰迦安静地躺着,胸膛起伏均匀,呼吸隔着嘴套溢出来。过了许久,才沙哑着说:“药……给我点儿抗生素,或者退烧药。”
  说完,他再度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放松,进入到一种漂浮状态。反正也没抱多大期待,但开口求了,总比没求好吧。
  “可以呀。”程巳光竟然同意了。
  兰迦蓦地睁开眼,条件反射地感到一阵恐惧。
  这么轻松?不可能。
  “什么条件?”他慢慢地吐字。
  程巳光笑了笑,没理他,径自走了出去。隔了大约十分钟,回来。他拿来一板药和一瓶水,在手上炫耀似的晃了晃。
  “还差两个鱼钩没用上呢………”
  兰迦瞬间明白过来,程巳光要继续折磨他,这就是条件。程巳光话落的一瞬,他的指甲几乎抠进地板,心跳传到手指,跳得异常猛烈。
  “可以。”他投降了,小声说道。
  程巳光蹲下,慢条斯理地从箱子里拿出来工具一一摆好,很有仪式感和信念感。
  他戴好塑胶一次性手套,像一名优秀的外科大夫那般。那双手被白色乳胶裹得骨节更加分明且修长,让人移不开目光。
  用碘酒消毒兰迦裸露的胸膛时,他能感受到兰迦正咬着牙发颤,身体还是烫,像一团火在烧。他举起鱼钩,正要下手,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他等着,想要让震动过去,但电话那头,似乎不依不饶。没辙,他放下鱼钩,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扫了眼,脸色变得微妙。他思考了一会儿,接通,边“喂”了声,边走向门外。兰迦努力睁圆眼睛,挪动了下脑袋,向程巳光那边张望,门虚掩着,外面一片幽暗。余光一瞥,看见了正放在地上的鱼钩和消毒酒精。他灵光一闪,抬起僵硬虚弱的手臂,将手指一点点伸向那瓶酒精和鱼钩。
  快了,就快了。他感觉到自己呼吸急促。
  这么简单的动作,在此刻却随着他的颤抖,有了命悬一线的紧张感。
  程巳光的声音模模糊糊,好像快要结束通话。
  快快快!
  他在内心催促自己,还差一点儿,就要够到了。他心里已经有了雏形计划,等程巳光蹲下来,趁其不备,要将酒精洒向他的脸,然后再用鱼钩刺他的眼睛,为自己争取逃脱时间。
  指尖已经触到了塑料瓶身,但恰在此刻,悬在空中的手忽然被人一脚踩到了地板上,骨节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像是有什么断裂了。紧接着,是他撕心裂肺的哀嚎。
  “当我是瞎的吗?”程巳光的脚依旧碾着他的手背,“看来,你还很有活力,根本不需要药呢。”
  想象与绝望的现实背道而驰。
  程巳光重新拿起鱼钩,像侩子手重新举起了铡刀。
  这次,鱼钩贯穿了他的乳/头。
  他甚至连疼痛好像都没感受到,或者只是他疼麻木了,已经无法再持续感受到这种可怕。
  透明鱼线再次将鱼钩串联起来,不至于让它们在身体上“各自为政”。
  程巳光拎起他的项圈,强迫他抬头,给他暂时取下嘴套。
  “我说过我很公平的,”男人优雅地眯了眯眼,捏住他的下巴,“承诺过的,就绝不反悔,喏,吃药吧。”
  说完,带着消毒药水味的手指,打开他的嘴,长驱直入,将药直接塞入喉道。兰迦觉得,程巳光在用手指,强/暴他的口腔。然后,那手指又伶俐退出,重新捏住他的上嘴唇和下巴,强迫他闭紧,以免条件反射吐出来。
  做完这一切,程巳光给他重新戴回嘴套,检查了一下锁链是否结实,等了一会儿,才放心离开。
  回到楼上,小时工大姐差不多把一楼打扫完了,正在一级一级擦楼梯扶手。
  与可视猫眼连接的音箱突然响了,大姐有些疑惑地循着声源望去,她看见程巳光向她做了个手势,像早有准备似的,走向别墅正门。
  门一开,天空尤其白和亮,光线和气流从屋外急剧地涌了进来。逆光中,站着两个男人,一个年轻,却老气横秋;一个大概有四十岁上下,有些谢顶。
  “程巳光,是吗?”年轻的那个上下打量他一眼。
  他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
  “我们是刚跟你通完话的。”两人刷刷出示了警官证,原来是两名便衣。
  他装作恍然大悟,连忙侧身,将俩人迎进门。
  引两名便衣在客厅沙发坐下后,他朝大姐呼唤,想让她帮忙冲壶茶。
  大姐急匆匆下来,也没掩饰,朝他仨撇了一眼,满脸憋着八卦劲,便往厨房去了。
  中年便衣也不跟他客套,开门见山,把在电话里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年轻那个,打开了一个电子仪器,看来是在做记录。
  问到快要倒数的几个。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间?”
  程巳光抿了抿嘴唇,反问,“兰迦吗?”
  “嗯。”
  他在对方的注视下,不疾不徐站起来,走到放着释迦牟尼佛的乌木柜前,目光停留在佛像上。
  “警察同志,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就是去年31号啊,我和他在餐厅不欢而散。”故意表现出来了普通人的无奈,还有焦躁不安。
  说完,他把背又侧过去一点儿,这下子,一点正面也不留给别人了。
  “你知道他在和姜帆交往吗?有目击证人说,看到疑似姜帆的人,和你们同时出现在那间餐厅过。”
  “哪种交往?”他抚摸起佛像钝了的宝冠,声音变得有些粘滞。
  两名便衣互相对视了一眼,年轻那个清了清嗓子,“就是会发生性/关系的那种。”
  程巳光安静着,酝酿着,或者在等着什么。
  但他只留了个背影给他们,所以他们也猜不出他到底要回答什么。
  “是这样吗?”程巳光叹了口气,转过身。
  他们终于能重新看见他的脸。
  他好像咬了咬牙,努力镇定,“我大概能猜得到……所以那天,我才跟他吵架,不瞒您讲,我和他那会儿也在交往,发现他劈腿后,我要求分手,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中年便衣理解似的点点头,对这种状况见怪不怪。
  “他到底怎么了?”程巳光忽然反问,“向我问得这么详细,兰迦不仅仅是失踪吧。”
  年轻便衣没沉得住气,含糊其辞地向他透露,兰迦的失踪可能牵涉到姜帆的死亡。
  程巳光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呆在原地,显得有些手无足措,“真、真的吗?”
  大姐端着托盘出来,为他们斟茶,没有立刻退下。程巳光向她道谢后,使了个眼色。她其实很想听,但主人都这样表态了,站在一旁,的确不合时宜。
  便衣们分别端起茶,各自抿了一口。
  他坐回他们对面。
  “一旦他联系你,”中年便衣吹了口茶,“或者你有他的行踪消息,请务必和警方联系。”
  程巳光没吱声,像是陷入了沉思。
  “他很危险,”年轻便衣放下茶杯,补充说明,“这样也是为你好,为了保护你。”
  “好。”程巳光语气貌似很沮丧,提起茶壶,为自己面前的空茶杯,倒了点儿茶水。
 
 
第35章 
  有位美国作家曾写过,不工作的人有太多的时间来沉溺于自己和自己的烦恼中。*
  程巳光命中一半,其实,他就算真的有在工作,也依然会暗无天日地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
  工作并不会削减半分他的厌弃与空虚,仇恨也并不是因为有太多时间,从而被纵容着无限滋长。而是它发生了,就在那儿,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程巳光无法跨过去。
  便衣走后的那个夜晚,他没有睡好。他将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静静闭眼,模仿西方电影里那些躺在棺材里的死者的安详姿态,可无济于事。一阵无名的烦躁涌到他的脸上,并开始向周身蔓延。
  他睁开眼睛,脑袋在枕头上辗转反侧,最后迫不得已坐起来。
  下床,拉开百叶窗,月色进来,从他肩头拨开,掉到地板,变成长长的影子。
  他靠在窗沿,抽了支烟。烟雾划过他的手指,抚过他每一根蓝色血管。
  转过身,他吃了一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抱着装衣服的纸箱站在床边。
  他走过去,身影自动感应似的转过来,朝他挤眉弄眼,似乎在问他,都快走了,怎么还没打包好。他单手接过箱子,向她打手语,你还好吗,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
  她摸摸鼻子,眼睛沉默地越过他,像在想别的事情。
  他听到了些谣传,她最近找了个男朋友,连学校都不怎么去了。这样很不好,但他不会阻止她去做任何想要做的。
  我没有惹麻烦,别担心,我听说蒙特利尔冬天很冷,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她全神贯注比划着。在那边,要听爷爷的话。她的手不再动了,垂在身体两侧。
  出现了片刻的空白,五味杂陈。有许多话想说,但他想了想,决定收住。
  他向她比划,两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暑假我就回来,等我。
  姐姐笑了,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头发。
  他凑过去,姐姐消失了。
  虚虚实实的过去。
  他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水哗啦啦开始倾注。他坐在浴缸边,解开睡衣领口,水汽迅速罩住他的胸/脯,并向身体其他部分蔓延。
  手先试了下水温,双脚再下水,然后慢慢投入身子,沉进水里。
  屏住呼吸,失去视线,他终于获得暂时的安宁。
  忽然,他觉得大腿内侧有些痒,像有一双手在那边摩挲,缓慢滑动。这种触摸方法,似曾相识,令他恶心。他猛地在水下睁开眼,似乎有一团黑影,埋在他的腿间。他吓了一跳,湿漉漉地蹿起来。
  程巳光跨出浴缸,缓了好一会儿,拿过浴巾,将自己细致地擦干净,再吹干头发,换上了干净衣服和室内拖鞋。
  从浴室出来,他去冰箱取了罐啤酒,一饮而尽。冰凉的麦香,稍稍镇定了他的紧绷神经。打了个嗝后,他已经有些醺醺然。
  姐姐又出现了,朝他眨了眨眼。他走过去,姐姐伸了个懒腰,一边笑一边用手擦眼睛。
  为什么哭?他比划。
  她摇摇头,指了下他,掌心向外,左右摆了摆,然后一手横立,微笑着掌心贴胸,向一侧移动伸出拇指。
  他愣了一下,有些慌乱地比划,你说我不痛快是什么意思?
  她睁着美丽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也盯着她,看见血从她嘴里冒了出来。她的身体迅速溃烂成一滩,消失在黑暗里。
  吉利不知何时跑了过来,热乎乎的鼻息,拱到了他脚边。
  “出去玩?”
  吉利兴奋地吠了声。
  到了外面,吉利拖曳着他的手臂,领着他向前走。一人一狗,按照平常路线,走到人工河边。
  这里远离城市中心,没有那些特属于夜生活的喧嚣,所以,每一个发自自身的动作,会变得很清晰。他好像还能听见从河底传来的,水生物的微弱呼吸声。
  也许,他只是醉了。
  他翻出烟,站在河边,足足抽完一支。烟的后劲强,让他清醒了不少。他在心里算了下打赌时间,还剩19天。如果警察再来找他谈话,他得避免露出马脚,最好采取对策,转移兰迦。或者,直接解决?就像解决上一个那样,没怎么花心思,更不会拖泥带水。不能犹豫,犹豫就会一败涂地,他深谙此道。
  回到家,他深吸了口气,走近酒柜,拿出瓶威士忌,就着瓶口对嘴,灌了两大口,然后拿袖子擦了擦嘴。
  吉利站在一旁盯着他,他转过头,与爱犬对视。
  “你要好好的,吉利………”他蹲下来,抱着狗的脑袋,磨蹭了下,“要长命百岁……”
  吉利很安静,喷出细微、温暖的鼻息,烘着他的肌肤,任他予取予求。
  他恋恋不舍地松开狗,起身,走进漆黑的走廊。过了没多久回来,右手多了把枪。
  来到地牢,明亮依旧,还有个奄奄一息的兰迦。
  他靠近兰迦,倾了倾身,枪口抵在兰迦的肋骨上,再慢慢划向胸口,只需扣动扳机,子弹就会擦出硝烟,无情地穿透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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