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了!”
男人裂开嘴,皮肤开裂出一道道干痕,“这里离江户一百里,我正巧要去那边谈生意……”
说着,他上下端量乌丸羽涅,好似在检查一件到手的货物。
“我带你一程?”
“我看起来很好骗吗,大叔?”
乌丸羽涅困惑,他后退一步,不留情面地戳穿,“你看起来很蠢。”
男人一噎,敛起笑,脸色沉了下来,他冷哼,右手举起随意一挥。
“动手!”
男人一开始就没指望这种小把戏能骗到人。
话音刚落,巷口监视的同夥儿露了面,都是高大粗壮的男人,他们把巷子围得水泄不通,晨曦薄弱的微光也被隔绝。
乌丸羽涅把背篓靠着墙小心放好,直起腰,双手摸出口袋中短刃。
“你们要是输了,就要带我去江户哦。”
他歪了歪脑袋,把这当成一场谈判游戏,“我走累了。”
男人被白发男孩轻蔑的态度刺激到,大声下达命令。
“把人打晕,绑走!”
闻言,其余人一拥而上,打算速战速决。
五分钟后——
狭窄逼仄的巷子里,三三两两躺满了人,哀嚎遍野。
乌丸羽涅坐在当时哄骗他的中年男人背上,左手拿着一个硬掉的菓子小口咬着,右手持刀,刀尖抵在男人的脖侧。
“去江户吗,大叔?”
他含糊不清地问,冻了一天的菓子嚼起来格外废牙,“我没钱。”
哪怕是严冬,面对死亡的恐惧也让男人背上冒出细密的冷汗,汗珠从他鬓角滑下,顺着脸颊流入浓密的胡子中。
“去、去!”
他磕磕绊绊地说,“不不不,不收你钱。”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无法相信这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男孩,会用这麽快的速度把他同伴尽数制服。
听着连绵不断的哀嚎声,闻着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血腥气,男人的心被高高提了起来。
他僵硬地转动脖子,尽可能远离冒着寒意的刀尖,生怕乌丸羽涅一个不小心,就让他命丧于此。
“那就走吧。”
得到满意的答案,乌丸羽涅把菓子一口塞入嘴里,同时收刀起身。
感受到背上的力道消失,男人松了口气,他小心窥了眼乌丸羽涅,这才双手撑地爬了起来。
“我们怎麽去江户。”
乌丸羽涅背起背篓,转身看向被男人搀扶,重新站起的众人。
“我有架牛车。”
男人连忙回,恭敬的神情完全不复几分钟前。
“牛车?”
乌丸羽涅眨了眨眼,看男人点头,他好奇更甚,迫不及待,“走啦走啦,越快到江户越好哦,不然有人会追上来的。”
他这一番话,让男人更加确定乌丸羽涅是从某个大家族出逃游玩的孩童。
这个方向,大家族,平安京来的吗?
男人想了想,又忍不住看了眼乌丸羽涅脖子上围着的狐裘,油量光滑。
常人保暖可用不着这种东西,更别提那件厚实华丽的袷。
他眼底的贪婪一闪而过。
下一秒,乌丸羽涅微微抬眸,准确无误地盯住他的眼睛,碧青的眼眸清澈,像是宁静的湖泊,可,男人消去的惧意再次上涌,他心虚地撇开了眼。
“快点哦~”
乌丸羽涅弯起眼,话语平静诚恳,“被找到,他们可能会杀了你们诶,我不是开玩笑。”
男人:“!!!”肯定是平安京!
他不敢怠慢,给同伴使了个眼色,负伤的几人心领神会,迅速走出巷子。
等乌丸羽涅出来,看到的就是一辆铺着干草的板车,前方拴住一头牛,很简陋,也无法抵挡冬日的风与雪。
乌丸羽涅:“……”啊,牛车。
他沉默,目光下移,注意到板车两边的木板上有被什麽东西摩擦过的痕迹,凹陷下去了一块。
“这是什麽?”
他指着那里问。
男人顺着看了过去,接着瞳孔微缩,瞪了眼处理的青年,干笑着解释:“哈、哈哈,就,就是以前牛车拉东西的时候用来固定的绳子勒出来的。”
“快快,到时候太阳大了,雪化掉,满地水,难走。”
他催促,有意无意地遮掩住痕迹。
乌丸羽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牛车,在前者期待的目光中,坐上了上去。
牛车和他坐过所有的车都不一样,很颠,鞭子划破空气的爆破声,牛的哞叫,和划过鼻腔的臭味,新奇又惹人反胃。
“你是哪里人?”
赶车的男人闲不住,想挖掘出讯息,看看能不能补偿他挨打所受的伤害。
“江户。”
乌丸羽涅抚摸着怀里的鸡崽,如实回答。
男人:“……”
“我叫井中三郎,你叫什麽?”
“乌丸,乌丸羽涅。”
乌丸?
江户人?
没听过的地名没听过的姓氏。
井中三郎思索着,手上挥鞭动作不慢。
“那你是回家吗?”
“大叔。”
忽然,乌丸羽涅扭头看向男人,瞧见了后者下意识绷紧的后背,“你知道,江户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吗?”
见自己的小心思没被发觉,井中三郎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他语气如常。
“知道,不就是那个江、江什麽学校,我带你过去。”
“好。”
乌丸羽涅不疑有他,回头望着缓慢后退的景色,思绪放空,不再理会井中三郎的询问。
看眼问不出什麽,井中三郎也只能悻悻地闭上嘴。
牛车慢悠悠地走着,一百公里的距离磨了一天一夜。
接连几晚的风餐露宿,使得乌丸羽涅的精神越发的差劲。
他紧紧抱着背篓,脑袋靠在一侧,一点一点地往下掉。
雪花在他身上汇聚,把黑色的狐裘的染成雪白,快要与乌丸羽涅的发色融为一体。
周围不知什麽时候消了声。
乌丸羽涅沾染着白霜的睫毛颤了颤,他缓缓睁开眼,进入视野的是一片黑暗。
他懵懵地坐起身,在眼睛适应后环顾周遭,这里好像是,一所牢笼……
牢笼?
乌丸羽涅不算清明的眼底泛着茫然之色。
“你好……”
微弱、紧张还带着示好的声音来自于背后,“你也是被抓进来的吗?”
乌丸羽涅回过头,看到是一群挤在一起的小孩,像极了他的鸡群。
只不过,他们衣不蔽体,伤痕满布,似乎遭受了长期的虐待。
拐卖。
这个词语在乌丸羽涅的脑海中浮现。
“不是。”
他摇摇头,对男孩开口,“我应该是被骗进来的。”
“嘁,愚蠢。”
嘲讽的音量不算小,从窝成一团的人群里传出。
“啊,是五条君。”
男孩见怪不怪,“五条君是今天早上和你一样被送进来的。”
在“送”字上,他加重了读音。
“五条?”
乌丸羽涅眸色一亮,“御三家?”
“咒术师?”
被称为五条的黑发男孩从人群中露了头,看到乌丸羽涅的白发时愣了愣。
“你们认识吗?”
男孩左看看右瞧瞧,崇拜道,“五条君很强,那些人坏人把五条君送过来后就不敢打我们了。”
“不认识。”
“不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
“哦哦。”
男孩挠挠挠头,没多过问。
“我们合作怎麽样。”
五条三两步走到乌丸羽涅眼前,看清男孩时他呆了一瞬,又很快继续道,“我叫五条清,你帮我,一起把这些孩子救出去。”
乌丸羽涅思索了几秒。
“可以,但是你要带我去找天元。”
“天元?”
“对。”
“好,成交。”
五条清伸出手,乌丸羽涅回握。
第79章
伴随着余晖燃尽,世界陷入黑暗。
巨大的“帐”从森林中心显现,向外扩张,被夜风扯动的枝叶止住了反抗,最后的“莎莎”声落下,整座山都安静了。
“谕步大人,这样真的能行吗?”
“帐”外,身着剑道服的中年男人神情担忧。
“你在质疑我的决策吗?”
羂索微笑着侧过头,漆黑的眼眸盯视男人的眼睛。
“不敢。”
对方慌忙低首退后。
“走吧。”
羂索把双手拢入袖子中,带领身后的众人走入了“帐”。
针对两面宿傩的围捕,正式开始——
“帐”虽落下,但为了安全,参与围剿的咒术师们先是选择在外围徘徊。
此次围剿和前段时间不同,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他们准备完善,前来的咒术师也是上次的几倍数。
其中,禅院、五条、加茂,作为御三家的他们,自是占了大头。
到一处僻静之地,分头行动的五条家慢下了速度。
“你用什麽办法说服清的?”
有人用手肘戳了戳另一人的手臂。
“平安京近段时间诅咒师盛行,许多孩童无缘无故消失,我怀疑两者有关联,便把他派出去了。”
被戳的人笑呵呵地捋了捋胡子,“比起不知结果的围剿,明显是拯救小孩对清的吸引力更大。”
那人竖起了大拇指,他仰头眺望,穿过层层枝叶,好似看到了中央的两面宿傩,忧心忡忡。
“自一个月前,谕步风早莫名消失又出现,性格和办事风格上都有了很大的变化,特别是对封印诅咒之王一事,格外激进。”
说罢,他叹了口气,“我反应过此事,但是皇就像是被下了诅咒,对谕步风早信任到了近乎疯魔的地步。”
“第一次行动失败,两面宿傩定是有所戒备,今天这一趟,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去。”
“同归于尽,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结果。”
前方带队的五条轻声,他眼神坚毅,一看就是做好了赴死的打算,“绝对不能让这个东西留下来,祸害,越早铲除对我们的后辈越有利。”
一路无言。
月亮悄然爬上高枝。
脚步声交叠淩乱。
“宿傩大人,他们来了。”
院子里,里梅平静地给两面宿傩斟茶。
“那个臭小鬼有消息没有?”
两面宿傩手里拎着一块木板,是乌丸羽涅留下的欠条。
在乌丸羽涅离开的当天,不,在乌丸羽涅走出“帐”的那一刻,两面宿傩就知道对方跑了。
不过,他并不在意,对方来自于千年后,在这个时代,除了他和羂索那里,以乌丸羽涅的身份被咒术师看穿就是死路一条,更别提找人帮忙解除身上由他下的诅咒。
只是,两面宿傩没想到,对方这麽能跑,两天就溜达到了平安京……
乌丸羽涅的目的地不是所谓的东京,去平安京做什麽?
两面宿傩想不出答案,可有一点值得肯定,在这场由他和羂索自导自演的围猎中,乌丸羽涅的“回溯”将会起到关键性作用。
这个时代,太无趣了。
两面宿傩把“欠条”丢到了地上。
乌丸羽涅的描述给他带来了启发,作为诅咒之王,千年后的世界,更让他垂涎。
——细嫩的食物。
里梅摇头,对于两面宿傩更改的计划,他也是一知半解。
宿傩大人的一切决定都是正确的!
里梅确信。
“那就先活动下筋骨吧!”
两面宿傩藏起来的另外两只手从宽大的袖子中伸出,他起身,撤掉了保护院子的“帐”。
围剿行动,一触即发——
处在诅咒师总部的乌丸羽涅似有所感地往南方看去,入眼只有长满青苔的土质墙壁。
“怎麽了?”
有人拍了下他的肩。
“好像,有人在叫我。”
乌丸羽涅微微拧着眉,不太确定地移开目光,“可能是错觉,你情况探查的如何?”
聊起正事,五条清瞄了眼角落里被拐来的孩童。
“我能应付,但是我管不了他们,你……”
他扫着年纪看起来比他还小的男孩,不是很放心,“带着他们跟好我。”
“我会的。”
乌丸羽涅乖巧点头,心中的悸动越发剧烈,似乎有不好的事即将到来。
他低头,在五条清没注意到的地方,看了看自己微微透明的双手,接着攥着拳背到身后,平整的指甲嵌入肉中。
很早他就发现,距离院子越远,他就越虚弱,乌丸羽涅本以为是风餐露宿的原因,现在看,并不如此。
而且,他的头发、指甲、身高,在近一个月里,都没有产生过变化。
能回去的,对吧?
乌丸羽涅不禁产生了怀疑,又快速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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