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理由,经济不宽裕,时间不充足,精力又有限,但想想即便全都满足了他也不会找别人。
“没碰见过...比你更好的人了...”
宋瑜愣了几秒,然后才问出他一直想要求解的问题,“那你回北京为什么不找我?”
他读研就回来的话,那应该在北京已经待了七八年,这么长的时间要是心里还有他,为什么一次也不来找他?
这是唐珵最害怕的问题,读研的时候想着要先工作立业,进报社的时候想着要先功成名就,名利双收的时候又想着要先找回初心,渴望成就一个完美的自己才敢去找宋瑜,没想到拖到了最后才发现自己比十几年前还要一无所有。
“不敢...”
等了半天唐珵没有了下文,宋瑜没再追问下去,怪不得唐珵,他自己也只是一直被动的等待,也不敢找唐珵。
“和我和好,十几年前我们要面对的还是躲不了,到时候...”宋瑜情绪一瞬间带回七百始的那天晚上,“你再走了怎么办...”
“不会的!”唐珵一着急扯了一下伤口,一边疼得皱眉一边语无伦次,“再也不走了,发生什么都不走了...”
宋瑜看他疼得倒吸冷气,忍不住轻斥了一句,“你好好坐着,别着急。”
唐珵终于安稳坐好,“我发誓宋瑜,这回说什么我也扛着,绝对不跑。”
宋瑜的话试探的成分更多,他没打算让当初的事再发生一遍,如果到了今天他们两个还是要重蹈覆辙的话,这十几年的分离岂不是显得像笑话一样。
“我拿什么相信你呢唐珵...”天大地大的,他拿什么留住一个人在身边呢,他们两个人连证都领不了,法律上都不负责管住一个人要走的心。
“我...”唐珵急于证明可又实在不知道用什么叫宋瑜信服,只能用了个蠢办法,“我回了北京把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你...”
话说了一半,想起自己还计划要资助念念,他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然后又想到什么抬起头,“我把我的工资卡给你,一分钱我都不留在身上行吗?”
宋瑜被逗笑了,佯装这个主意不怎么样,“那还不如直接打断你的腿算了。”
知道宋瑜在说笑,唐珵却不能总拿宋瑜的话当玩笑敷衍过去,他上前大着胆子拉住宋瑜的手,对面人的笑容渐渐凝在脸上,“我说真的宋瑜,十几年太长了,我为了那一次的逃避付出太多代价了,你要觉得不够你接着罚,我慢慢还你行吗?”
宋瑜怀疑唐珵使的是苦肉计,可听着又的确忍不住心疼,唐珵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底付出了多少代价,不是唐珵自己轻描淡写两句就足够让人忽视。
可当初两个人为什么非要分崩离析硬捱上十几年的分离,才能求一个好结果呢,他想问问自己,问问唐珵,假如当初一起去了上海,过程虽然辛苦漫长,但能换回十几年的空白过往,还会不会选择分开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但宋瑜知道,十几年的空白根本抵不上现在眼前的唐珵。
“嗯。”宋瑜点了点头,不忘调笑道,“但工资卡算了,省得别人以为我图你的钱。”
唐珵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好以后的第一感觉是不好意思,两个人正沉浸在重归于好的微妙尴尬中,门忽然被人推开,“唐珵,我给你买了身衣服...”
唐珵看见陈浩手里提着一个购物袋,这么久没见人影原来是跑去给他买衣服去了。
“这位是?”
陈浩看见宋瑜先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口问道。
唐珵自然地掩饰掉方才的尴尬,笑道,“我的朋友,和付老师在一个学校工作叫他宋老师就行。”
说罢又向宋瑜介绍道,“同事,陈记者。”
“你好,宋老师。”
宋瑜没介意唐珵这么介绍他,传统行业比较苛刻,况且唐珵的职业需要公信力,暴露自己的私生活对他没什么好处,“陈记者好,听说是你带着警察找到唐珵的,非常感谢。”
陈浩听出来宋瑜这是客套话,找唐珵的事情上自己并没有出多少力,但耐不住人语气挺真诚的,“别客气。”
“你换衣服吧,我先去定酒店。”
等宋瑜走了陈浩把手里的袋子递到唐珵面前,又回头隔着玻璃看着宋瑜离开的背影,“你手机不是坏了吗?你朋友怎么知道你住院的?”
唐珵低头笑了一声没回应,“发出去的报道让我看一眼。”
陈浩用下巴点了点手里的衣服,“先换衣服,休息好了再看也不晚。”
唐珵把衣服放在一旁,想了想还是先嘱咐陈浩重要的事,“你今晚回北京吧,回报社去处理新闻稿的事,咱们不用两个人都把时间浪费在这边,我处理完念念的事就回去。”
两人也算有了过命的交情,陈浩不太放心唐珵一个人在这边,但报社那边确实也需要他回去盯着以防出错,犹豫再三只好答应。
原本想让唐珵在医院住一晚方便换药,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用不着住院,宋瑜就在医院附近找了一个酒店,把唐珵送了过去。
“我去帮你盯着点念念,有什么事会给你打电话的,你安心睡一会儿。”
宋瑜帮他拉上窗帘,唐珵瞬间有了安全感,感觉到了困意侧躺在床上想合一会儿眼,宋瑜在他原本应该踏实一点,但一闭上眼睛就是昨晚地窖里的情形,念念的身影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罪恶成了固念一样,压抑得人喘不上气。
更要命的是,天色渐晚,膝盖上的痛密密麻麻地从骨头的缝隙传来,比以往复发的程度都要严重,连着吹了那么多天的风,又在地窖待了一夜,不严重就见鬼了。
他甚至不敢上手揉,躺了一会儿连稍微动一动都疼得受不住,唐珵皱着眉头把头埋在枕头里,实在痛苦的时候还能挤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这样消耗身体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他才三十一岁如果这时候身体都扛不住,再过几年怕是彻底不能跑新闻了。
唐珵开始感到焦虑,风湿治愈的几率不大,难道自己以后要拖着病累的身子等着宋瑜伺候?
一面心里又记挂陈浩发出去的新闻稿,昨晚安排得太急不知道陈浩草草写出来的东西行不行,想要赶时间重新写一篇手头上手机和电脑都不在,念念这边没有处理好一时间也走不开。
唯一放心的是长新已经占了首发的优势,这篇报道对唐珵对长新都有很大的好处。
而且明天得到消息的媒体应该都会赶过来,不怕念念的事得不到曝光,只要社会关注度高念念的未来就有着落,再不济他手里还有卖了房子的钱。
只是念念肚子里孩子引产已经过了安全时间,可如果生下来...
念念自己作为一个未成年人没有抚养孩子的能力,李富国被抓了,她又再没有能承担抚养义务的亲友,就只能靠新闻曝光找到合适的社会人士领养。
即便如此还要担心念念会不会执意要孩子的抚养权,有时候为母者的心超过了对现实的估量,如果她犯糊涂那后半辈子基本翻不了身了。
唐珵替她担忧,盯着已经被夜色笼罩住看不清的天花板发呆,怜悯过后又在想,人间的疾苦到底有没有尽头,假如没有,搭多少个唐珵进去才管用呢。
宋瑜推门进来,房间里的灯没有开他以为唐珵还睡着,悄悄走到他跟前把带回来的晚饭放在床头,准备走的时候唐珵忽然握住他的胳膊。
宋瑜愣了一下,“睡醒了?”
唐珵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宋瑜看不看得见,皱着眉低声道,“疼...”
从唐珵的声音里听出几分痛苦,宋瑜察觉不对回头打开房间里的灯,唐珵的头发在枕头上蹭得有些凌乱,脸色也不如下午的时候,“是伤口疼吗?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是...”唐珵想坐起来,但是两条腿发烫肿胀抬都抬不起来,最后没了法子无奈地笑了笑,“得了个老年病...”
看见唐珵坐不起来的样子,宋瑜在原地怔住,反应了好几秒才想起来上前去扶他,一坐起来接触到地面唐珵的两条腿都在打颤,风湿的疼痛持续不了太长时间,就是不凑巧赶在宋瑜在的时候复发了。
“别太担心,就是个风湿病,回北京扎两针就好了。”
他现在的情形俨然没有自己说得那么轻松,宋瑜想了想唐珵好像才三十出头的年纪,怎么会得风湿呢?
这种病的致残率相当高,看唐珵发作的程度也不像是短期才有的毛病,至少应该有一两年。
本来就是个极矫情的病症,即便悉心呵护都未必能痊愈,何况像他这样到处跑新闻,工作条件也不稳定。
想起自己那会儿开玩笑说打断唐珵的腿,宋瑜真觉得嘴里有毒,想扇自己一巴掌。
“真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唐珵反过来安慰着宋瑜,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受着,不愿意宋瑜跟着他难受,他犹豫了一会儿张了张手,开口的时候也不大自在,“要不抱一个?可能就不疼了...”
宋瑜拍掉了他的手白了他一眼,“年纪越大脸皮越厚了。”
虽然没如愿抱到但宋瑜的脸色已经缓和,唐珵放下心来笑了一声,“不抱拉倒,反正我也不好意思...”
话没说完宋瑜忽然上前把他抱紧了怀里,唐珵僵住身体,陌生的触感让他怔愣了很久。
宋瑜刻意避开他身上的伤口,动作很轻,时隔这么多年唐珵还能在这个怀抱中找到一丝曾经熟悉的感觉。
太难了,宋瑜。
这些年过得真的太难了...
“橙子,要不分一半给我吧...”
什么?
爱还是苦难啊?
那些苦吃都吃了,只剩下爱还算拿得出手了。
第78章 又不是没抽过
一颗石子落水,激起半边汹涌。
得信的媒体从各地赶来,其中也有不少唐珵打过交道的老朋友,警方那边暂时拒绝采访医院也进不去,他们没法子只能从唐珵这里得点消息。
“唐珵,你是不是忘了我在天津怎么招待的你,这么大的新闻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郝言是他本科的学长,当年做天津报道时他在天津日报工作,他研究生刚毕业不久来天津的时候,两个人一见如故,衣食住行郝言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有几年没见,唐珵看他的性情也没怎么变笑着道,“已经是第一时间了,不然你今天能进得了医院?”
“你别说,你们长新牛啊,那天新闻一发全网热搜第一,这热度赶上付记者当年了。”
唐珵这几天一直医院警局两边跑,没顾得上管报社的事情,而且陈浩在北京他稍微放心些,只是没想过反响如此大。
但细想也不意外,单就未成年少女被多人诱奸数年这一条就能轻易引起公愤。
唐珵客套地拍了拍郝言的肩膀,“也得你们做二次报道的队伍及时跟上啊,不然网上一天多少个新闻早就盖过去了。”
“说实话,你们长新的确后生可畏。”说着,调侃地笑起来,“这下那新来的陈记者可就盖过你的风头了,你不怕你这‘长新第一笔杆子’的名头要拱手让人了?”
唐珵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没有深究,靠在墙上眯着眼不在意地笑,“我等着呢,也不用着急给他们十年时间,要是能盖过了我的风头,什么名头我都让的出去。”
“诶哟你倒是不谦虚,和那会儿在天津的时候一样狂。”
好些年没人说他狂了,当年郝言见过他以后第一印象就说他太傲气,他说从业以来没见过哪个心高气傲的记者能做出来好新闻。
唐珵是第一个。
表面上和谁都客气,骨子里又谁都不服气,郝言慧眼,竟然一眼能看穿他。
也不知道郝言这些年有没有听说他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要是知道一二估计就说不出来这话了,他那一身学生气的棱角已经被磨得反光了。
念念的病房里除了熟悉的几个人还特意请了一位心理医生,连唐珵一天都甚少有机会和念念搭上话,郝言隔着玻璃看着大肚子的少女,皱眉道,“这帮老畜牲是真作孽。”
昨晚等着人都走了,唐珵才和念念见了一面,营养液每天掉着气色看起来好很多,只是精神上不太好,见了唐珵就开始哭。
十多分钟,哭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等唐珵心乱作一团的时候,念念抓着他的衣服说,“我感觉自己好恶心...”
唐珵劝慰了好一会儿她才止住哭声睡着了,他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念念被放在一间单独的病房里,所有的药品和医疗手段,都是多少专家会诊以后才商议出来的,还请着专业的心里医生辅导,警方和医院对念念的重视可见一斑。
可为什么念念看上去精神状态还不如在村子里的时候...
“等着宣判吧...”
郝言叹了一口气,“小姑娘和她爹的感情怎么样,她要是签了谅解书法院的量刑会不会减轻啊?”
“不会。”
按理说没有定论的事唐珵不应当直接断言,但李富国即便在强奸未成年上得到念念的谅解,他身上还背着人命官司,还有间接杀人、倒卖死尸的嫌疑,就算判不了死刑他大半辈子也得在牢里面待着。
否则他冒死带着念念跑出来,一点价值也没有。
“我知道他身上是多罪并罚跑不了,但你想想有铁证的罪只有强奸这一个,李富国有没有动手杀人还不知道,就算有已经过去多少年了,警察取证的难度也大,万一最后因为证据不足没办法定他的罪呢?”郝言接触过刑事案件的新闻比唐珵多,按以往经验不到最后一刻中间出现什么变数都有可能。
“单说强奸这一个罪名,过往案例因为谅解书脱罪的不是不存在,而且李富国一个人抚养念念长大如果再得到念念的谅解,最后法院考虑到人情轻判了怎么办?”
唐珵看着病房里无论心理医生在说什么,念念木讷但时而痛苦的神情,淡淡道,“那我们就靠舆论让法律的归法律,道德的归道德。”
“舆论不能左右法院的。”
唐珵轻笑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放轻松些,我相信念念不会让我走到这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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