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穿着青衫的柳连鹊,长发随意披散,眉间的红痣如同血般鲜红,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夫君。”
他声音飘在夜色里,恍恍惚惚。
问荇的脑子飞快转着,心里掠过无数种可能性。
直觉告诉他,这是他的夫郎,可细看又差距太大了。
他不在这段时间,柳连鹊不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变成厉鬼了吧?
早知道应该揣着牌位一起赶集的,若是被索命,今天得交代在这里。
可柳连鹊并没有暴起,更没有攻击问荇。
他侧了侧身,露出身后大团大团的蓝色鬼火。
幽兰色火焰渐渐汇聚成实体,然后在问荇讶异的注视下,有了人的模样。
柳连鹊再次看向问荇,脸上死寂表情隐约透露出种期待,甚至上前,试图扯问荇的衣角,可惜似乎两人中间有无形的障壁,他扑了个空。
“问荇,挑家仆。”
问荇:?
啊?
作者有话要说:
鹊鹊:家仆,夫君,挑。(眼巴巴)
小问:这家仆还是算了!
第10章 我们回家
夏风习习,局面有些尴尬。
问荇和对面野鬼人眼瞪鬼眼,他怎么也没想到,柳连鹊还真有本事找到家仆。
只是这家仆实在是有点…
“夫郎,我觉得有些不妥。”
野鬼不敢说话,还是问荇率先打破了僵局:“我们这刚分家出来,在村里根基不稳,贸然雇佣太多的家仆,是不是太奢侈了点。”
柳连鹊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困惑:“我带的人,不多,在家里,更多。”
他也没弄车队之类的排场,只是找了三四个家仆而已,还有很多想来的人没有带过来,夫君怎么这么节俭?
问荇以前过的日子,真是太苦了。
青年苍白的脸上依旧死气沉沉无表情,可问荇却生生看出点同情他的意味。
“夫君,没关系,不差钱的。”
不,他很差钱。
问荇扶住额头,就在刚刚,他发觉自己被鬼夫郎同情了。
而且柳连鹊怎么突然讲话一顿一顿,很明显和在家里时不一样啊!
他俩的对话旁鬼插不进去,旁边小鬼隐约感觉不对劲,可也什么都不敢多问。
柳连鹊比他们强太多,哪怕这大厉鬼行为举止奇奇怪怪,也忤逆不得。
他们只得全都低着头,思考自己生前是不是犯什么冲,死了还要不安宁被人抓过来。
问荇瞧着那群阴气森森的家伙,显然是不敢应下来。
他压根不清楚这些鬼的底细,而且就目前情况来看,这群可怜的小鬼似乎是被夫郎用暴力“请”来的,个个心不甘情不愿,不可能没有歪心思。
让鬼打白工,必须要对方心甘情愿。
而且柳连鹊脑子还和梦里一样清醒,恐怕得对自己的简单粗暴行为羞愤欲绝。
为了他的人身安全,也为了夫郎的脸面,问荇只得硬下心来:“夫郎,我是真的不需要仆人。”
“我们刚刚成亲,二人世界都没过够,也没有孩子,其实我没有你想得这么辛苦。”
听到“刚成亲”,柳连鹊脸上死寂似乎松动了下,趁这机会,问荇赶紧抓住他的手。
柳连鹊没法主动抓住他,但他可以触碰到柳连鹊,对方皮肤上只有冰凉的触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走吧,晚上风这么大,你身体不好,累着怎么办?”
蹲在瓜地旁的小鬼们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这个大邪祟算体弱,他们这些寻常野鬼恐怕连渣滓都算不上。
而且今天分明外面无风,天气好得很,扯谎也不带这么过分啊。
柳连鹊愣了愣,回握住问荇:“是,回家。”
“夫君,身体弱,不吹风。”
这是在关心他身体,问荇心头一暖:“嗯,我们走吧。”
他侧过头,冲着那群小鬼使了个眼色,小鬼们立马四散开来,动作快的滑铲溜进西瓜地,反应慢点的也模模糊糊和黄土混为一体。
感谢凶巴巴大鬼的小姘头!
看起来小鬼怪没什么本事,可神智大都还算清明,他们畏惧的柳连鹊不知道什么原因,压迫感很强,却有些迷迷瞪瞪的。
问荇牵着柳连鹊的手,暗暗思忖着今晚见闻。
“夫君,别担心。”
他的手被收紧,柳连鹊定定看着他,夜色里,无法聚焦的瞳孔显得迷茫。
他不知道问荇在担心什么,头似蒙了层雾,好像也想不清楚,可他不想看到他担心。
“嗯,不会有事。”
问荇笑了,闲着的手指绕了绕柳连鹊垂下的青丝:“回去就早些睡吧。”
柳连鹊身上的谜团太多了,他不急于全部解开,只要确认眼前人还是柳连鹊,就不算太糟糕。
因为他认识的柳连鹊,始终是个心软又善良的人。
若是有人看到问荇,恐怕会觉得这赘婿犯了疯病,大晚上不急着回家,光对空气干讲话。
随着离开那片田地靠近家门,青衣男子的身影变得愈发暗淡,他静静看着问荇,没有开口解释或者道别。
问荇知道问不出什么,也没出声询问,只和他并肩而行。等走到家门口时,身边的柳连鹊恰好不见了。
问荇感觉到不对,为什么刚巧消失在家门口,是不能进屋吗?
他的手虚握住的,只留下星星点点青蓝色的微光残余,正极力帮他照亮回家的路。
“汪呜!”
清心经窜上前来,吐着舌头,一个劲扒拉着问荇的衣角,有些躁动不安。
它扒拉的方向,正是柳连鹊刚刚待的位置。
问荇蹲下身,摸了摸小黑狗的头:“你也发现他了吧。”
小黑狗听不懂,只是闷头扒拉了会,然后叼住问荇的袖子,嘴里呜呜的声音仍旧没停止,努力把他往某个方向拖拽。
“你要带我去哪?”
经过晚上一遭,问荇本就毫无睡意,干脆朝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打算上前查看。
清心经快他一步,用还短短胖胖的腿撞开吱呀作响的破门,摇着尾巴看向问荇,又开始叫起来。
这叫声比刚刚还要大些,充满敌意。
这是间厢房,只因为里面太破了,问荇没钱装修,就一直放着,打算以后日子好起来再管。
就在此时,问荇手边还没消散的蓝光也开始躁动,晃悠悠飘入了厢房内。
结合清心经和柳连鹊的反应,问荇心下了然。
这又是和鬼扯上关系了。
他倒要看看里面的不速之客是什么模样,用脚踢开门边碎木,踏入了房中。
蓝光停在面落灰的铜镜前,问荇抬手擦净铜镜,映照出有张惊恐的脸。
不过害怕的不是问荇,而是个灰头土脸的小孩,他想逃跑,却被青蓝色的光束缚,动弹不得。
被抓住的过程太快,加之感觉到了柳连鹊的压迫感,吓得他伸长舌头,惊恐地看向身后笑眯眯的问荇。
“别,别噶我!”
男孩讲话大着舌头,也听不出说的是“抓”还是“杀”,模样有些可怜。
问荇觉得自己像什么穷凶极恶的大人,努力让语气缓和点:“你把舌头收回去好好说。”
看起来是没什么能力的小鬼。
小鬼转了转眼珠子,慌慌张张要收舌头,舌头越想收回去,打结就越严重,最后差点让死了的自己再死一次。
“呜呜呜…”他怯生生看着眼前可怕的大人和狗,“收不肥去惹。”
“窝只是找个地方休息,不害愣的!”
“算了。”问荇好整以暇,“蹲在我家蹭住还吓人,你把我吓到了,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他也就是想套套话,倒对真把小鬼怎么样没兴趣。
听到还有转圜余地,小男孩缓缓放下抱着头的手:“有,我哒水漂能打死下。”
“不算。”问荇摇摇头,“有没有实际点的?”
“窝小道消息特别灵通!”小男孩鼓着腮帮子想了会,神秘兮兮凑过来。
“比如嗦,坠近村里新来个赘婿,据说脑子不太好使…啊啊啊啊!”
青蓝色的星星点点陡然收紧,似乎是在威胁小鬼不许胡说。
“你消息不够灵通啊,不然应该知道,我就是那个赘婿。”
问荇笑容不变:“清心咒,上去…”
他果然不该指望这看着就没十岁的小鬼,有什么本事。
“对不起大人,我真不知道是你啊,谁知道听八卦还能听到你身上,别杀我!”
小鬼眼泪汪汪,吓得捋直了舌头:“我还认识很多鬼,真的认识!”
“哦?”
这倒是意外之喜,问荇挑了挑眉:“别说那些鬼都只会打水漂和传八卦,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那自然不是。”提起自己认识的鬼,小鬼有些得意。
“我死了很多年了,在这认识的人,当农夫猎户的自然不用说,还认识老账房,之前宫里出来的老太监,还有马夫、护院、郎中…”
“等等,你再重复一遍。”
“啊,马夫,护院,郎中。”小鬼迷迷糊糊挠了挠头,“好像就这么多了。”
“你认识郎中?”
其实光郎中没药治不好祝澈,但送上门的郎中,可以省笔煎药抓药的钱,让药效最大化。
而且后面问荇自己身体调理也需要郎中,如果只用药材钱,负担就会相对轻点。
就是不知道这小鬼认识的乡野郎中愿不愿意帮忙。
反正不愿意也没事,靠谱就行,大不了把鬼绑过来。问荇漫不经心地想。
“认识的!”男孩畏惧地看了眼问荇身边的青光,点头如捣蒜。
“如果需要,我可以去找他说说。”
“行,如果你办成这件事,我就再不追究你之前住在我家这事,这间屋你也可以暂时休息。”
男孩眼前一亮:“白天我走动不了,现在我就出去办。”
青光散开,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最后两个问题。”问荇探究的目光在小鬼童身上游弋,“我看其他鬼都露宿荒野,你怎么会喜欢呆在这里?”
“因为这里阴气很重,待着很舒服啊,没有鬼不喜欢这里。”男孩眨了眨眼睛。
“他们也想来,只是进不来而已。”
“至于为什么进不来,我也不清楚了。”说起这个,小鬼也有些困惑,挠了挠脸颊。
“行。”问荇没看出他撒谎的痕迹,点点头,“第二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这屋子里除了我夫郎和你…”
“还有其他鬼吗?”
第11章 以牙还牙
“应该是没有,我感觉不出来其他鬼的气息。”小男孩不解,“我刚刚也说过,除了我,别的鬼进不来这个宅子的。”
“如果再有,恐怕得是很可怕的家伙,让我没法发现。”
“行吧,你可以走了。”
问荇无意为难这傻孩子:“后面你可以住在这里,但别去卧房,我夫郎不喜欢吵闹。”
“嗯嗯,肯定不会去。”小鬼忙不迭应下。
有那恐怖的青衣男在,谁敢想不开跑进你俩婚房?
“大人叫我进宝就行,反正我姓什么自己也记不起来了,也不重要。”
“那我先走了,那穷郎中鬼脑子少根筋,不过不要紧,最多三天,我肯定给大人忽悠过来!”
小鬼一溜烟跑出屋,隐匿在黑夜里。
“忽悠过来…”
问荇抽了抽嘴角,愈发感觉这小孩不是很靠谱。
不过能忽悠人,也算是个本事吧。
况且这小鬼能闯进其他鬼进不来的宅子,明明这么害怕柳连鹊,偏偏还要留下来,肯定有隐情加身。
小鬼离开后,清心经也不再吵闹,老老实实回到狗窝里面。那团一直在问荇身边的荧光也偃旗息鼓,蜷缩进牌位里。
排位上镌刻的“柳连鹊”隐隐发光,随后消无声息暗下。
“夫郎,晚安。”
……
下午,问荇坐在田埂上,托腮瞧着地里的青菜发愁。
也许是品种问题,这青菜苗现在都瘦瘦弱弱的,天一热就好像被蒸干了水分,要是拿这状态的菜给许掌柜,恐怕说不过去,还丢柳连鹊的脸面。
发豆芽这种简单活他做得很好,可下田种菜种粮食,问荇没猎涉过,还是有些吃力。
他没有多余的钱买农书,但幸亏记性不错,集市上看的那些也足够现在用了。
可种地绝非农书里纸上谈兵这么简单,那些学来的技巧还得实践。
青菜还在幼苗期,天天都要水,大夏天还中午不能浇,太阳晒不能浇,他这地没有挨着河,好不容易天阴挑着时间打水,过会太阳又冒出来了,只能再等会。
清贫的农家生活,让问荇养成了对农作物栽种谨慎再谨慎的态度。
终于,大片大片的阴云飘过,一时半会散不开,时间也不早了。问荇提着桶,沿着田边缓慢浇水,这水要一点点往下倒,还不能浇太多。
问荇现在无比庆幸暂时空着八亩鬼田,就这两亩还不错的地,已经让他心力憔悴。
“呦,问荇?”边上路过的农人牵了头羊路过,有些幸灾乐祸,“大夏天就不该种青菜,你这身体又不行,还是休息会吧。”
他这话显然是揶揄,问荇置之不理,继续埋头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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