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与林序秋单独见面开始,便已经验证了。
他想搅翻这天下。
可在今日之前,云逐渊并不知道,宴书澈究竟是为了西藩,还是为了他自己。
但现在,云逐渊知道了。
宴书澈无论做什么,都不会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旁人。
他只要离弘的命。
既然如此,自己更没有阻挠他的必要。
这般想来,云逐渊忽地喊了一声,“余风。”
一阵跑步声传来,余风也飞快地跑到他身边。
“督主。”
“传信至边关陈将军手中。令,寻一身形与花愁相似的尸体,伪装成畏罪自尽的模样,换回天牢中的花愁。”
余风瞪大眼睛,“督主......”
"再,传个口信去东厂,请东厂厂公,入府一叙。"
余风震惊不已,“督主,东厂的人,怎会来府中?”
“来不来是他的事,传不传是本座的事。”云逐渊表情淡漠如常,“即便是鸿门宴,他也该有敢来的胆量。”
“去办。”
“是......”
吩咐完余风,云逐渊紧皱的眉头也依旧没有舒展开。
他其实有些茫然。
茫然自己为什么在做这些事。
与离弘多年的表面平静,难不成要因为宴书澈打破了吗?
忽地,云逐渊察觉到了什么。
他侧过脸,望向远处的长廊。
神色冰冷,“出来。”
第24章 原来是个疯子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萧北雁搅着手指,十分紧张地从柱子后面探出个头。
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又将头缩了回去。
云逐渊一声冷笑,大步向前,揪着萧北雁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鬼鬼祟祟,你在做什么?”
萧北雁想挣扎,但是看到云逐渊的眼神,又完全不敢挣扎,只能小声说:“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学会了磨墨,想来找宴少主...”
云逐渊又使了几分力气,萧北雁已经双脚离地了。
但他还是唯唯诺诺地不敢开口。
“日后若没有吩咐,不准踏足这个院子,否则,本座让你死无全尸。”
萧北雁浑身一抖,吓得小脸煞白。
果然!
都说这个西厂督主心狠手辣,果然不是无中生有!
萧北雁急忙应道:“是!我我我...属下...不是...”
他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都没捋清楚自己该用什么自称,急得眼泪都飚了出来。
“这是在做什么?”
宴书澈从房间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好奇地问向两人,“这么冷的天,你们在外面站着干嘛?”
一看到宴书澈,云逐渊便猛地松开手,大步走到他身边。
“你出来干什么?不知道外面冷?”
宴书澈“......”
说好的好好说话呢!
怎么一开口就回去了!
宴书澈乖乖将身子挪回去。
“我只是看一眼而已,况且我穿这么厚..,....”
“这是厚?”
云逐渊满脸不耐地扯着他肩上的狐裘,使劲拽了一下,直扯的宴书澈差点儿没栽倒。
“这是厚吗?”
“宴少主若再这般不为自己身子着想,我便...”
"你便什么?"宴书澈稳住身形,仰头看他,“你便什么啊?你说呀!”
云逐渊噎住,神情十分气恼。
宴书澈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发觉,逗云逐渊好好玩。
看到这人这副样子,就觉得特别可爱。
云逐渊似乎只有在他面前的时候,脸上才有这般多的表情。
宴书澈其实蛮开心的。
因为他想见到真实的云逐渊,自然也希望,云逐渊对他是与众不同的。
“阿渊,北雁是我捡来的孩子,不懂府中规矩,年龄也小,若是犯了错,你便交由余风去管教,不必亲自去。”
宴书澈轻声说道。
看到刚才那一幕,他其实很担心,云逐渊会二话不说掐死萧北雁。
毕竟这个人刚才的表情,当真带着几分杀意。
或许,他应该正视一下云逐渊在自己面前,和在别人面前的模样了。
“嗯。”
云逐渊粗鲁地再次拽了下狐裘。
宴书澈哭笑不得,“阿渊,轻点儿......”
云逐渊忽然愣了一下。
而后不知为何,他的耳尖又开始泛了红,很快,整个耳朵都红了。
宴书澈诧异地看着他,“你在想什么?你怎么耳朵红了?”
云逐渊像是猛然间清醒了一般,倏地收回手,还将手背在了身后。
“我还有事。”
“诶?”
宴书澈刚说出一个话音,云逐渊就已经转身走出了好几步去。
“真是......”
宴书澈笑了笑,转而望向还呆在原地的萧北雁。
“你过来。”
萧北雁四处扫了一圈,不确定地伸手指着自己,“您...您唤我?”
宴书澈点头,“嗯,你过来。”
萧北雁这才一路小跑到了他面前,不伦不类地行了个礼,“宴少主。”
宴书澈噗嗤一乐。
这孩子,虽然有点儿脑子,但胆子还是不够大。
刚刚竟然能被云逐渊吓成那般模样。
“北雁,你很怕逐渊吗?”
萧北雁乖乖点头,“怕。”
“为何?”
宴书澈迫切地想知道,在外人看来,云逐渊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北雁年龄小,或许会说出一些旁人不敢说的话。
“可......可以说吗?”萧北雁紧张的说话都开始结巴了起来。
宴书澈:“你说便是。”
接下来,萧北雁向宴书澈说了很多。
他口中的云逐渊,让宴书澈越听,内心的震撼越大。
待萧北雁说完,又行了礼退下去之后,宴书澈都久久靠在门边上,没有彻底回过神来。
他现在才知道,云逐渊对外,竟然会是那般模样的人。
难怪云逐渊能在十八岁的时候,便坐上西厂督主之位。
且在位六年,完全没有受到过一丝伤害,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被离弘扯到。
宴书澈实在有些失神。
他早该想起来,云逐渊只是对他不一样而已。
前世,他孤身一人骑着马,抄着长枪杀回皇宫,就表明,云逐渊当时已经疯了。
他什么都不管,他只要和自己见到最后一面。
他的性子...
或许真不是那般简单。
宴书澈轻轻晃了晃头,努力将脑中接收到的消息剔除出去。
他无法将世人眼中的云逐渊和在自己身边的云逐渊联系起来。
再想下去,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云逐渊了。
世人眼中的云逐渊......怎么会是那般模样的......
宴书澈抬眼望向门口。
云逐渊做什么去了?
刚才与他说了那一番话之后,他就说他有事。
宴书澈想了想,决定出门溜达一番。
这个府邸,他好像还没有认真逛过。
万万没想到,刚迈出一步,就被一声冰冷的话止住了脚步。
“别动。”
宴书澈抬起头,面露疑惑地望着对面的人。
云逐渊脚步飞快,几步走到他身边,扯着他的手腕,就将他扯回了房中。
门被他大力关上,砰地一声。
宴书澈张了张口,没说出话。
云逐渊的表情,仍旧是淡漠地透着冰凉。
他手下的力气用的极大,宴书澈甚至都觉得手腕开始痛了。
“宴少主,你想去哪里?”
宴书澈挣扎了两下,有些迷茫地说:“我想出去逛逛啊......这府中我都不太熟呢...”
云逐渊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下来。
他松开手,身体崩的直直的。
宴书澈吃痛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腕,“怎么了吗?”
“无事。”云逐渊语气生硬,“宴少主若是无趣,便在房中好生休息。”
t听到这话,宴书澈陡然沉下脸。
“云逐渊,你莫不是连门都不让我出了?”
第25章 他明白了
云逐渊依旧没有开口。
他只是一直垂着头,拽着宴书澈的手,将他扯到了榻边。
宴书澈被他拽的起了一肚子火。
不站在自己这边就算了,现在这是想怎么样?
想软禁自己,让自己连门都不能出?
宴书澈强忍火气,温声唤他:“阿渊,你告诉我,怎么了?”
他觉得,他已经快到耐心的极限了。
明明前些天,他已经很温柔的引导,或者说教云逐渊了。
云逐渊也表示出来了会听会改。
但自从自己说了计划之后,云逐渊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好像濒临震怒边缘一般。
脸色黑得像能滴墨。
宴书澈现在发觉,他好像根本不了解云逐渊。
也把他的性子想的太简单了些。
想到这里,宴书澈又想到了萧北雁刚才说的那番话。
他说:“宴少主。云大人曾经一个人杀了当年西厂督主,和那人身边的十几个侍卫。是从尸山血海中出来,坐上的西厂督主之位。”
宴书澈震惊不已。
萧北雁说,这些事情,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莫说朝堂,便是民间,也是广为流传。
所以云逐渊在很多人的眼里,都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阴狠无情的人。
宴书澈恍惚了很久。
自从重生之后,他便只一门心思想着,如何靠近云逐渊,如何让他展露出真实的性格。
却早已忘记,云逐渊或许比他想象中要危险的多得多。
——就像现在。
宴书澈再次深吸了一口气,“阿渊,那些话你若不爱听,我日后不说便是。”
他现在,对云逐渊,有了点儿忌惮。
毕竟这个人....或许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云逐渊神色冷冽,黑眸深处涌动着几分薄怒。
他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宴书澈。
“你在,房中,好好,休息。”
宴书澈神情一僵。
这句话,说的太过生硬了些。
云逐渊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这副模样,让宴书澈真的有几分害怕了。
甚至还想离他远点儿。
宴书澈收回目光,不再仰头看他的脸,转而拿起缎被盖到了腿上,手藏在被子里,正搅在一起。
“我会好好休息的,哪儿也不去。”
听到这话,云逐渊才转身,踱步走到了房门口。
“来人。” 他打开门,朝外面喊道。
立刻有几个侍卫走上前,规规矩矩行礼,“督主。”
“从现在起,守好东院,连一只飞虫都不能放进来。”
侍卫们:“是。”
宴书澈紧紧拽着缎被,接连深呼吸了好几口。
"云逐渊......"
云逐渊停顿了一刻,继续说道:“若宴少主想出门逛逛,在院内逛便是。”
宴书澈咬了咬牙,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他真的要软禁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后不但不同意!还要控制住自己!
当真是自己失策了!
宴书澈恨恨地将缎被甩到地上。
云逐渊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回头瞥了宴书澈一眼,“余风回来之前,宴少主最好不要离开东院。”
宴书澈瞪他,“云逐渊!”
“宴少主不是很喜欢那个萧北雁吗?便让他来陪宴少主说说话。”
说完,云逐渊便毫不留恋地关上了门。
只留下宴书澈一个人盯着紧闭的房门,气得直突突。
他又气又后悔。
早知道云逐渊会是这样的反应,就不该什么都告诉他!
现在好了,连出都出不去了!
寒声一个在林序秋手中,一个被萧惟带走,自己现在反倒成了孤家寡人了!
宴书澈气得把桌案上的东西都拂到了地上,连一旁摆着的白瓷瓶都没能幸免,在地上咔嚓摔成了好几片。
发泄了一通后,宴书澈还是静不下心来。
他懊恼地坐回榻上,自顾自地生闷气。
可能真的是他想的太少了。
也可能是他太过自作多情。
以为云逐渊喜欢他,他就能无所顾忌。
万万没想到,现在变成了这模样,真是没处说理去。
忽然,宴书澈看到了那张纸。
那张他画了初步计划的纸张。
他顿了顿,上前将那张纸捡了起来。
云逐渊竟然没有带走这张纸吗......
宴书澈叹了口气,将纸上的内容复又看了一遍。
他不会放弃的。
就算云逐渊想阻挠。
不光是为了报自己前世的仇,也想报了云逐渊前世的恩。
突地,宴书澈停住了目光。
他失神地伸出手,抚在纸上的那个比翼鸟图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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