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篱笆上攀爬着木槿,秦墨站在草坪上,手里拿着铁锹,石榴树已经种好了,根部四周是刨起来的新土和碎草屑。
兰斯菲德走到门口,怀里捧着一束淡雅的小雏菊,对他说:“好了没,我饿了,回来做饭。”
秦墨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对他扬起笑脸:“马上就来。”
他将铁锹放在工具箱旁,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天慢慢黑了下来,院子外静悄悄的,偶尔听到几声虫鸣。
一道黑影站在阴影里,久久伫立。
“叮咚——”
饭菜刚上桌,秦墨就听见门铃响了。
这个时间点,会是谁来?
兰斯菲德握着筷子的手一紧,与秦墨对视一眼。
“我去看看。”
秦墨解开围裙,门一开,竟然是秦柔站在门口。
她扎着高高的马尾,笑容洋溢,欢快的声音清脆而明亮:“哥哥!”
秦柔一把抱住了他,脸上的笑容在看见餐桌边的兰斯菲德那一刻瞬间凝固。
“怎么突然来了,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好去接你,这么大的包你背的动吗?”秦墨接过秦柔的背包,关了门:“不过你来的刚好,赶上晚饭。”
秦柔扯了扯秦墨的袖口,垂下眼睫。
秦墨拿出一双新的家居鞋给秦柔换上,将她的背包放在茶几上:“洗个手,来吃饭。”
秦墨坐在兰斯菲德身旁,秦柔坐在秦墨对面,闷不做声的吃饭。
兰斯菲德若有所思的瞥了秦墨一眼,吃了几口就上楼了。
见他离席,秦柔松了一口气,也不吃饭了,直接将背包里的东西全都掏了出来:“吃完了,我先走了。”
“小柔。”
秦墨站起来:“你很怕他?”
秦柔动作微顿,将书包拉链拉上,轻轻点头。
秦墨走到客厅中央,看向二楼,房间门关上了,兰斯菲德进屋了。
他叹了口气,牵着妹妹的手,让她坐在沙发上。
“给我带了什么?”
秦柔微微偏过头去,不自然的说:“你自己看,反正都是你保险柜里的东西......似乎对你挺重要,我想着既然过来就一起带着了。”
秦墨轻声说了谢谢,拿起众多物件中的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光彩夺目的帕拉伊巴蓝宝石。
“哥哥,你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吗?”
秦柔秀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懑:“我总觉得他......你难道忘记了,那时候他将我关在小楼里,不让我们见面。况且我总觉得,嫣然的死和他有关系。”
“啪嗒”
秦墨关上盒子,对秦柔说:“过去的事情不要提了。那和他没有关系,该付出代价的人,都已经受到了惩罚。”
秦柔显然不接受这个回答,不高兴的垂头摆弄背包上的挂件。
两人一时无言的枯坐了会儿,秦柔看了看手机,蹙着眉尖:“公司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小柔!”秦墨在背后叫她,温声道:“我知道你接受他需要时间,但是我们已经结婚了,他是我认定的人。”
秦柔身影一顿,将粉色外套上的连衣帽罩在头上,默不作声,低头穿鞋。
秦墨走了过来:“天晚了,我送你。”
秦柔摇摇头,对他道:“不了。”
她一把拉开门,明亮的光线从门缝泄露,照亮门口一块地砖。
秦柔猝不及防看清了外面的景象,惊呼一声,连忙往后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道双手持枪的高瘦黑影缓缓从门口走入,黑洞洞的枪口抵在秦柔的太阳穴上,他蒙着面,狠厉的双眸扫过秦墨:“双手举高,往后退!”
秦墨死死盯住他,手握成拳,手指关节咔咔作响。
枪手用右手持枪,左手勒住秦柔的脖子,将她卡在身前:“想看她死在你面前吗?”
“放开她!”
秦柔呼吸急促,目露恐惧,可仍然死咬着唇,没有发出一丝呼喊。
秦墨深吸一口气,举高双手,缓缓后退。
“停。”
秦墨停下。
“叫兰斯菲德.杜邦出来。”
秦墨点了点头,他背过身去,猛地抓起流理台上锋利的水果刀往高个子身上刺!
枪手显然没料到秦墨竟然敢不顾人质安危主动出击,可他的反应也出乎意料的快,险险躲开秦墨凌厉的攻势。秦墨眼神一凛,举刀刺向他的持枪的右手,那人果然抓着秦柔往刀口上送,秦墨利落收势,平刀一横,在他左手手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并在那瞬间拽住秦柔的肩膀往回拉。
“啪——”
枪手果断反击,消音枪打在秦墨右肩,他闷哼一声,捂住右肩,秦柔已经跌跌撞撞躲在流理台下,血腥味和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她双手颤抖打开手机报警。
“我再问最后一遍,兰斯菲德在哪?”
这次,他的枪口瞄准了秦墨的心脏。
秦墨急促喘息着,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额头滑落,突然,只听头顶又一声巨大的破空枪响,枪手迅速扭腰躲在玄关隔断后,警惕朝二楼观望。
兰斯菲德打完这枪后,快速回身,猫在石柱后调整呼吸频率,此时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夙纱手下的人应当已经收到消息正在赶来。
秦柔电话里传来蒂尔沉稳的声音:“喂?有事吗?”
秦柔瞪大了眼睛,原来自己又在下意识里拨通了那串数字。
“该死!”
谁能料到兰斯菲德手上居然有枪!
枪手心知不妙,怒骂一声,他不甘示弱举枪朝二楼反击,一时间无法判断兰斯菲德方位,雕花大理石柱留下一个个弹孔,火花飞溅。
蒂尔显然听到了枪声,语气阴冷下来:“秦柔!你在哪里?!别挂断电话,我现在定位。”
秦柔趴在冰冷瓷砖上,蜷缩着抱着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捂着嘴用变了调的嗓音颤抖着说:“有杀手——要杀兰斯菲德,他——”
“砰!”
又是一声枪响,秦柔不敢抬头,心脏在扑通扑通跳动,强烈的恐惧让她紧紧闭着眼,将握着手机死扣在手里,而她的嗓子眼里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秦墨已经趁着间隙躲在沙发后,他咬紧牙关朝自己右肩看,浅灰色衬衫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刺目淋漓的鲜血顺着袖口不停流淌,在白色地毯上蔓延。
僵持不过一分钟,门口已经传来车引擎声,纷乱清晰的脚步声快速奔来。
枪手仓皇张望,朝外拔腿就跑。
“砰砰砰——”
接连三次的示警枪声不断传来,穿着便衣的大批护卫赶到,他们拔出枪朝枪手追击。
“放下枪!”
“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
兰斯菲德飞快跑下楼,看到秦墨的伤势,他的脸立马惨白下来:“止血药和绷带在哪?!”
“在...电视柜下面。”
兰斯菲德很快翻找出来急救箱,给秦墨简单包扎,秦墨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手染上了大片鲜红,手腕不稳,拆包装的指尖哆嗦个不停。
秦墨唇色发白,朝他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别紧张,只打到肩膀,死不了。”
不一会儿警笛声响起,与此同时,护卫们抓到了枪手,正押着他朝回走,为首之人正向夙纱报告。
“三殿下,人已经抓到了!”
“是!我们赶到及时,兰斯菲德没有受伤。”
血。
全是血。
兰斯菲德头痛欲裂,他仰起头艰难呼吸,听到那个人的话,双目通红的怒吼起来:“你他妈在啰嗦什么?!救护车!他在大出血没看到吗!快叫救护车!”
“啊!好的好的!已经有医生赶过来了!”
秦墨轻轻握住兰斯菲德的手:“别怕,已经没事了。”
这次抓到活口,离幕后者不远了。
兰斯菲德知道秦墨不放心自己,闭着眼将头埋在他胸口:“嗯。”
救护车很快赶到,众人将秦墨抬到担架上,兰斯菲德忽然顿了顿,在流理台下找到了昏迷过去的秦柔。
他将秦柔抱起来,朝门外的医疗车走去。
无人注意的角落,一个冰冷的枪口悄悄从白大褂下探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还有几章就要完结了哦~(嗑瓜子)
第113章 暴风雨(中)
躺在担架上的秦墨静静凝视着兰斯菲德。
两个医生将担架抬上救护车,看见兰斯菲德脸色苍白,抱着秦柔走过来,连忙停下动作,走到他身边说:“没关系,请把她交给我们吧。”
兰斯菲德点头,医生推了轮椅过来,简单查看了一下她的状态:“没大事,只是惊吓过度,需要静养休息。”
医生将昏迷状态的秦柔放在轮椅上,推向后一辆救护车。
兰斯菲德将枪别在腰间,大步上了救护车。
秦墨躺在担架上正在输血,鲜红色的血袋挂在冰冷的金属柱上,他见兰斯菲德过来,伸出左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
秦墨虽然脸色发白,但状态平稳,兰斯菲德稍稍放下心。
“滴滴滴——”
兰斯菲德接听,泽如急切的声音回响在车厢内。
“兰斯菲德!你没事吧!”
“没事。”
“呼——”泽如忿忿道:“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看来真正的内鬼还是没能揪出来。”
兰斯菲德静静听着他在电话里念叨,他垂下眼,对上秦墨平静深邃的眼眸。
秦墨勾起唇角,对他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眼角余光却感觉到仿佛有一个反光的金属物体一闪而过,他不经意朝外面瞥了过去,只见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弯着腰,右手背在腰后,正要上车,他的脸藏在阴影里,勉强看清他的轮廓。
秦墨躺在担架上,视角低,他微眯起眼,只见那人行动间,黑沉沉的枪口忽然从白大褂的衣角下暴露了出来。
秦墨猛地瞪大双眼。
!!!
“趴下!——”
变故陡然发生,天旋地转间,兰斯菲德被秦墨用力撞倒在担架左侧,输液管连带着输液架倒下,稀里哗啦打翻了一大片,装消毒用具的金属托盘翻倒在地上,玻璃酒精碎裂了,金属钳和消毒棉球滚落一地。
秦墨严严实实的挡在他身前,身体猝然一抖,“噗”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温热的血流直接喷洒在兰斯菲德裸露的脸上和脖颈间。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车厢内的声音变得沉闷而厚重。
兰斯菲德眨了眨眼睫,纤长浓密的睫毛上甚至挂着细碎的血滴。
蓝色瞳孔清晰倒映出那道黑影,那把枪再次对准了兰斯菲德。
“你找死!”
撕心裂肺的怒意像狂风一般席卷而来,兰斯菲德左手死死揽住秦墨的腰,另一手迅速拔出了腰间的枪。
“砰——”
“砰——”
两声枪响齐齐发作。
子弹偏离了原地轨迹,擦着兰斯菲德的右脸,划出一道血痕,飞向车壁,
兰斯菲德准确无误地命中对方的胸腔,随即冷静点射,击中腹腔,让他暂时丧失行动能力。
不能杀,不能杀,不能杀。
要找到那个人!
兰斯菲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绷住最后一丝理智,控制住汹涌的恨意和杀意,他看向秦墨,秦墨已经闭上了眼,面色灰败的靠在他身上。
听到枪响的同时,不远处正封锁现场的警察俱是脸色大变,拔腿就冲了过来,一拥而上,将已经中枪无法移动的袭击者控制起来。
等他们看清车厢内的场景,脸色煞白:“快!快去医院!”
夜晚十一点,医院,抢救室红灯亮起。
兰斯菲德满脸血污,干涸的血迹呈喷洒状,他的眼角,脸颊,脖颈无一幸免,银发上沾染着破碎的皮肤组织,他像是丢了魂一般,呆滞的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
夙纱最先赶到,他看到兰斯菲德的第一眼,便直接拽住护卫长的衣领破口大骂:“不是说他安好无损?这就是你说的没有受伤?!”
护卫者颤颤巍巍的举起双手,连忙道:“殿下!属下不敢!兰斯菲德确实没有受伤,那不是他的血!”
夙纱眯了眯眼眸,放开护卫长的衣领,蹲在兰斯菲德面前仔细瞧了瞧,松了口气:“你不是一向很讲究吗,身上这么脏,还不赶快去换身衣服清洗一下?”
离得近了,血迹浓烈的铁锈味铺面袭来,夙纱忍不住捏着鼻子,站远了些。
他的手机响个不停,夙纱一直站在不远处接电话,时不时回眸盯一下兰斯菲德。
兰斯菲德恍若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几缕银发垂在脏污的脸颊旁,他微微垂着眼,阴冷的蓝眸里没有一丝光亮,像一片黑暗无垠的深渊。
秦柔缓缓睁开双眼,晕眩中勉强看清天花板上的白灯。
“醒了?”
一道低沉的磁性声音传来,离得很近,仿佛贴在她的耳边。
秦柔侧首,怔怔的望着蒂尔。
“你怎么......”
他坐在床边简易的塑料板凳上,他显然是急匆匆赶过来的,里面是白色衬衫和墨色制服,外面套着一件深色薄呢子大衣,英俊眉宇里有着一层淡淡的疲惫。
蒂尔不答,按下呼叫铃,很快护士拿着几瓶配好的药水走了进来,给空掉的输液袋换上新的输液瓶。
护士问:“头还晕吗?你出现了惊吓过度导致的应激反应,平常有低血糖的症状吗?”
蒂尔平静的目光落在秦柔脸上。
她垂眸,想着自己在公司连轴转的这些日子,经常忘记吃饭,工作压力大时,也吃不下什么食物,不善待身体的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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