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出现了一个新的刺青。
比起谢宇川胳膊那一大块图案,胸口这处简直像是随手涂鸦的简笔画。
简单的线条勾勒出绵延的山川,在它上面是一颗小星星,小星星四周闪着耀眼的光芒,不知是刚从山下升起还是准备坠落到山里去。
“我本来是打算等它长好了再给你看的。”谢宇川有些难为情地偏过头,胸前的皮肤因为突然接触到空气而变得紧绷,纹着线条的地方明显有红肿的痕迹。
“疼不疼?”白榆明显问了句废话,他想摸又怕沾上手上的细菌。
谢宇川被白榆若有似无的呼吸刺激的浑身一抖,哑着嗓子只说出来两个字,“不疼。”
“那我也纹一个。”白榆举起手,纤细白皙的手腕暴露在谢宇川面前。
谢宇川握住他的手腕,拇指抚过他跳动的脉搏,“很疼,我舍不得。”
白榆很白,浑身上下软得就像一块棉花糖,谢宇川虽然总喜欢在他身上留下些属于他的痕迹,但不想白榆留下一辈子的印记。
“那你还说不疼。”白榆手指避开刺青的位置轻点在谢宇川胸前,“骗子。”
谢宇川骗白榆的事还不止这点,本来他想和刺青一块给白榆看,现在既然已经露馅了,干脆就都不藏着了。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谢宇川捧着白榆的脸在他鼻尖轻轻一吻,“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跟我一起进去看?”
白榆这一天快被谢宇川一个接一个的秘密砸懵了,从Y市回来这几天,谢宇川整个人都神神秘秘的,原来都是在忙活这些。
白榆不觉得还有什么能比刺青和意外险更让他震惊的事了,于是决定和谢宇川一起回房间看看他藏起来的秘密。
谢宇川从床头柜里掏出来一张A4纸,上面第一行写着“意定监护协议”六个大字。
紧接着是甲乙双方的个人信息,甲方已经被谢宇川提前填好了,只剩下空空的乙方等人来填。
协议里明确标明了,甲方拟委托乙方担任自己将来丧失或部分丧失民事行为能力时的监护人。
“也许这辈子我们的关系都没有办法合法化,但我希望我能以另外一种身份和你永远生活在一起。”
谢宇川此刻光裸着上半身,腿上还穿着一条灰色的休闲裤。
这模样要多随意就有多随意,可说出的话郑重地像一句誓言,每一个字都砸得白榆心脏直跳。
“本来我是打算等纹身消肿了之后再把协议拿出来的。”
精心策划好的惊喜提前被识破,谢宇川没有任何挫败的感觉,反而还松了一口气。
这些天一直瞒着白榆,说实话也真挺折磨人的。
“那你跟我说说你的计划。”白榆的目光从谢宇川的纹身移开,又抬头笑着去看他的眉眼,仿佛刚才差点不小心就要哭出来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的计划啊。”谢宇川故意拉长了语调,像是在思考,更像是为了勾起白榆的好奇。
白榆果然上了当,一双眼睛亮得像星星。
谢宇川先是托住了白榆的脸颊,然后低头吻在了他的眼睫上。
“我的计划是搞一个派对,让人把你骗过来,我现场求婚。”
白榆听完噗嗤笑出了声,转身离谢宇川老远,就要回客厅吃那些没吃完的炸串。
“不听你胡说了。”
谢宇川自然不能让他走,他从身后环住白榆的腰,然后轻轻地左右摇摆。
“没有什么计划,”谢宇川似乎有些害羞,“就是想在你生日那天当作礼物送给你。”
白榆的生日在一周之后,那个时候保险和纹身应该都好了。
白榆睁大了眼先是惊讶,接着那双含着晶莹的眼弯了起来,他声音小小地问身后的谢宇川,“你是我的礼物吗?”
“嗯”谢宇川低头咬在白榆后颈凸起的骨头上,滚烫的呼吸让白榆浑身发软又忍不住想笑。
白榆看不见谢宇川的表情,只能任由他推着自己往客厅走,期间还不小心踩掉了一只拖鞋。
于是他干脆把另一只也脱了,然后在谢宇川的怀里转了个个,和他面对面站着。
谢宇川看起来比想象中淡定,他在白榆转过来时稳稳扶住了他的腰,白榆顺势两只手挂在谢宇川的脖子上。
“谢宇川…”白榆极少这样叫他的名字。
“嗯。”谢宇川把白榆抱起来。
“带我再去看一次日出吧,”白榆把脸凑到谢宇川劲边蹭了蹭,“我过生日那天。”
“好。”谢宇川托着白榆的腿把他往上颠了颠,“以后每年生日咱们都去,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第76章 年年有余·一
郎弈把摔倒的余年抱上车之后也上了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路上都焦急地询问余年的情况。
余年摔倒时半个身子直接着了地,幸亏用手撑了下,却也把手擦破了皮。
这事其实不完全赖司机,余年被疼的扯了下嘴角,还反过来安慰他。
司机依旧担忧地时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余年,郎弈趁等红灯的间隙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没事,您安心开车。”
因为伤口上都是泥沙,余年只能把手心朝上搭在膝盖上,可即使如此还是疼的厉害,肩膀也不太敢动,于是他把头转到窗外,试图用看风景转移视线。
车子再次启动,狭小的空间里有股淡淡的机油味。余年再一次因为伤口的疼痛皱起眉头时,郎弈突然把他的手抬了起来,然后又轻轻放到自己的手心里。
“是不是很疼?”郎弈声音不大,听起来像是哄着问,也可能是怕司机听到压力大。
余年习惯性就想否定,可手背传来的温度让他觉得似乎可以再大胆一点。
余光偷偷看了眼开车的司机,余年点了点头,然后用和郎弈同样的音量回答,“疼。”
郎弈心疼地捏捏余年的手指,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不由得叹了口气,“你傻不傻?”
余年疑惑地看向他,片刻后明白过来,手指不自然地往回缩了下,低头笑道:“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白榆哥受伤吗。”
郎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换成是他,可能也会和余年做出同样的选择。
见郎弈沉默,余年也收起了笑容,微垂的眼睫遮住了眼里的情绪,他深吸口气慢慢吐出,再次转向车窗前轻生说了句,“对不起。”
郎弈不是第一次听余年和他说对不起,不熟的时候他觉得这个人真客气,可接触久了之后才发现,余年的对不起似乎只是为了让话题不再继续下去,并且只针对郎弈。
郎弈和余年也分别坐在后座的两头,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郎弈的手始终垫在余年的手背下面,只是偶尔有几次不小心蹭到他的手指。
因为对Y市医院不熟悉,司机一个人去挂了号,然后催促着郎弈赶紧带着余年去诊室门口等着。
余年看司机一个人跑前跑后心里也过意不去,想着等下他再回来就说这事算了吧。
可等医生喊余年进去处理伤口的时候,司机大哥又跑去楼下买水了,他还没来得及喊就被医生催促着赶紧进去。
余年忐忑地坐在小圆凳上,医生举着他的手简单处理了一下,然后又说:“等下去打个破伤风,这伤口又是石子又是玻璃的。”
余年因为怕疼身体不停地向后躲,郎弈就站在他背后按着他的肩膀,让余年重心都靠在自己身上。
“你这怎么还有组织液,”医生皱眉问,“不是刚摔的吗?”
“昨天在海边被石头割了一下,后来用酒精消毒了一下。”郎弈体余年回答。
“你这哪是割了一下,都有点要发炎了,是不是还吃海鲜了?”医生又问。
郎弈点头承认,“是我们疏忽了。”
“有你这么照顾人的吗?”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女性,动作麻利说话也干脆。
余年心里一惊,他现在心里有鬼,一句话都让他草木皆兵,他正想替郎弈解释,下一秒就听到身后的人开口。
“您说的是,这事赖我。”
医生也是好意,她仔细嘱咐余年之后的注意事项,提醒他伤口需要换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清创过程太疼了,余年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冷汗,头也越来越晕了。
医生看出他脸色不好,建议他最好做一个血项化验。
结果果然不出所料,余年伤口感染导致他不断低烧,所以才会从昨天下午开始就一直觉得冷。
郎弈举着输液瓶紧紧贴在余年身边慢慢陪他走。
输液大厅与休息室有一小段距离,郎弈低头时看见余年一手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另一只手上还扎着针,到嘴边的话还是没忍心说出口。
休息室进去之后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排连着的座椅,和一台没打开的壁挂电视。
郎弈带着余年走到离门窗最远的位置坐下,把输液瓶挂上后顺便又检查了一下滴流的速度。
司机大哥让郎弈劝回去了,诺大的休息室里只有他和余年两个人。
余年的精神头比刚才还要差,郎弈在想需不需要再让他把药吃上。
余年明显误会了,他抬起头见郎弈并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艰难地举起扎着针管的手,轻轻地拽了下郎弈的衣角。
他的动作很轻,与其说是提醒,其实说讨好才更恰当。
“不要生气。”还是余年先说了软话,在郎弈看向他的表情有那么一点复杂的时候。
郎弈用手把余年乱了的刘海整理了一下,眼神停留在他肩膀的污渍上。
“要不要先睡一会儿?”郎弈的手轻轻托起余年的下巴,“这两瓶得打上一阵了。”
由于郎弈是站着的,余年不得已仰起头,这种感觉既暧昧又尴尬,余年吞了下口水不自然地别开了眼睛。
郎弈明明看出余年的羞赧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拇指在他的耳后不轻不重地摩挲着,“还是很烫。”
余年想躲躲不掉,只能求饶,“我想睡一会儿。”
郎弈松开手直接把身上穿着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到了余年身上,故意拉着衣领往上提,好巧不巧蹭到余年的脖颈。
郎弈说出去给谢宇川打个电话,余年听话地点了点头。
郎弈的外套上是他惯用的香水味道,此刻香味已经到了尾调,余年不懂这些,只觉得像是身处在燃着篝火的丛林深处。
余年就这样慢慢睡了过去,脑袋一晃一晃的,始终睡不安稳。
郎弈这时也打完电话了,他走回来坐到余年身边,扶着他的头让他睡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拨开余年的额发探了探温度,然后在他滚烫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全世界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吻。
余年身体很热,郎弈坐在他身边哪怕身着单薄也不觉得冷。
渐渐的郎弈也开始有了困意,他抬手摘掉了头上的发绳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因为丸子头而微卷的头发垂落了下来,几缕胆子大些的就碰到了余年的脸,
余年怕痒想动手挠,可手上缠着的纱布让他动作不便,另一只手也被扎上了针不能动。
他难得露出烦闷的表情,郎弈觉得新鲜,又于心不忍。
他把那几缕藏不住心事的头发从余年脸上拿来,随手又在他的后脑勺上顺了几下,这才又把人哄睡。
郎弈怕余年熟睡中乱动,特意把手指穿过余年扎着针的手固定。
无人的休息室里除了两人频率相似的呼吸之外再无其他,郎弈低头看看手腕上的发绳眼睛有些发涩,不多时也渐渐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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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心疼了我不说。
第77章 年年有余·二
郎弈梦里回忆起第一次和余年见面场景,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
是为了替白榆解决林裕那件事,郎弈找到他大学时的室友,目前在大厂工作的秦越然帮忙。
不巧的是秦越然最近在跟一个项目实在抽不开身,这才又给他推荐了自己的学弟,也是他邻居家的小孩,叫余年。
据秦越然说,余年比他们小三届,现在正在上大二,郎弈算了算时间,这小学弟是自己大四那年入学的。
郎弈按照秦越然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余年,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咖啡厅里。
这个咖啡厅郎弈还有印象,他上大学的时候经常来这里,一呆就是一下午。
余年的头发很多也很黑,这是郎弈对他的第一印象。
再一看发现刘海好像有点长,也不知是不是低着头的缘故,郎弈只看得见他精致的鼻子和微翘的嘴唇。
听到声音的余年从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前抬起头,正好露出一双明亮的杏眼。
是个漂亮的男生,偏偏却生得一副冷脸。
郎弈一句脱口而出的“还是个小孩啊”惹得对面的人不满地皱了下眉,虽然一瞬间就恢复了平常,可郎弈猜他好像不喜欢别人叫他小孩。
其实郎弈本身没有恶意,不过的确是因为年龄的缘故有些怀疑余年的能力。
接触几次之后,郎弈知道自己片面了。
余年干起活来很认真,嘴巴也抿得紧紧的,只是偶尔回答郎弈提出的问题,几乎不主动和他说话。
直到某一次郎弈在余年挽起袖子的手腕上看到了一条他完全用不上的发绳,有些好奇地问道:“女朋友送的?”
郎弈在网上看到过,一些女生喜欢把自己的发绳戴在自己男朋友的手上用来宣示主权。
“没有女朋友,”余年干净嗓音和键盘声同时响起,“我喜欢男生。”
郎弈惊讶于余年的坦白,更是因为他这份坦然让他对这个只接触过几次的人产生了一丝好感。
郎弈性格中既有成熟的一面,又时不时冒出点顽劣的想法,加上这几年因为性向和外貌上引发的争议,让他渴望遇到一个性格相对平稳,别太折腾人的恋人。
郎弈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很想要稳定下来的。
就在前一天晚上他还去参加了个聚会,在一家规模不大的清吧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三个男生,彼此都是第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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