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祭们停止交谈,目光齐唰唰射向突然出现的月白。
随即,告密者接上说:“我见过他!他今早披着水寒的衣服,两人走在一起,水寒还骗我说他是阿望!”
“哦我明白了,一定是水寒与妖怪勾结,要祸乱泽挞。”
“那杀他不冤。”
大司祭趁舆论一边倒,赶紧下令说:“还不速速将那妖怪给我拿下!”
“拿下!拿下!”辅祭们高举棍棒、气势如虹,却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毕竟大家都不傻,没搞清楚这妖怪的底细之前,谁也不想被贸然吃掉。
这下月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望向水寒,希望对方能给些暗示,结果水寒一个劲地眨眼,月白看到了,却没看懂。
大司祭又踹了告密者一下。
那人用力吸一口气,夺过旁人的火把,挥舞着直扑月白,高喊道:“臭妖怪,纳命来!”
“你才臭,你全家都臭!”月白怒了,抬腿当胸一踹,踹得告密者“咻”一下飞出去,摔趴在好几米开外的地上,没了声气。
辅祭们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更加不敢上前,只妖怪妖怪地喊口号。
既然动了手,月白也不再客气,将拳头捏得“咔啦咔啦”,威吓道:“全都给我闭嘴,谁再嚷嚷,我就撕了他!”
瞬间鸦雀无声。
月白指了两个人:“你,还有你,赶紧放了水寒,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真是一群傻子。”
大司祭见情况不妙,以目光求助学者,学者思索一阵,两指塞进嘴里吹了个响哨。
后方风声异动,月白耳朵一转、旋身挡格,不料来人力大无穷,只一击,就打得他往后滑出半米,差点招架不住。他连忙弓步站稳,以左拳抵着右手臂,硬接下这招,再变拳为爪,用足十成的力气朝那壮汉的门面袭去。
壮汉没想到这外表软糯的小个子竟有如此爆发力,更没想过男人打架会使出抓脸插眼这种阴损招数,当场被抓得满脸是血,捂着眼睛大声吼叫。
月白甩甩手,无奈指头上的血怎么也甩不掉,他当场虎下脸,泛着绿光的猫瞳横扫过众人:“还有谁想挨打的,一起上吧!”
辅祭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齐齐退后一步,生怕被这妖怪看上。
大司祭心急如焚,既怕妖怪发难,又怕水寒被劫走后带头造反,于是抛出杀手锏说:“水寒与妖怪私通,大家有目共睹!现在我宣布,革其职务,谁能拿下这妖物,谁就顶上祭司的位置!”
众人哗然。
那个被月白“踹死”了的告密者闻言,悄悄睁开眼看了看月白,又继续装死。
月白等了等,见他们既不应战也不放人,干脆助跑两步抽身跃起,一记旋踢风驰电掣,将位于前列的辅祭踹得人仰马翻,可是很快的,其余辅祭又填补了缺口。
压着水寒的那两个甚至拖拽着他,打算先一步离开现场。
呆在大猫山的无聊日子里,月白最爱看小说,知道一般这种时候,应该以快打快,挟持人质谈条件。他左右张望,大司祭被团团围住,不好下手,学者倒是跟他那个瞎了的保镖一起缩在最外围。
这人是泽挞的大金主,分量够重。
月白在心里定好目标,原地跳跳几下找准感觉,倏地飞身而起,踩着众人的头顶,在一片“呃呃啊啊”的惨叫声中准确揪住学者的衣领。
挟持,扣住脖子,提出条件,交换人质,程序他已经烂熟于心。
不料学者不会打架,贪生怕死的技术倒是炉火纯青。
被抓住的一刹那,他双手后缩,使出一招金蝉脱壳,就势褪了外套,也不管他那保镖安危,手脚并用在地上飞速爬行,穿过众人的裤裆,躲进辅祭堆里。
月白被带了个踉跄,站稳后看着手上那件轻飘飘的外套,气得七窍生烟。
那边,心腹与大司祭耳语几句,得到首肯后,扯着水寒的头发将他脑袋从地上拉起,用匕首抵着他喉间说:“妖怪,你再敢动手,你的同伙就要没命了!”
月白动作一顿。
水寒怕他傻乎乎束手就擒,借着仰头的姿势,用舌头顶掉塞在嘴里的布条,喊道:“妖怪,你我素不相识,我也跟你无冤无仇,究竟是什么人让你来栽赃我?”
月白表情一凛:“你叫我什么?”
水寒挣开那心腹,膝跪着向前扑出一小段,哀求道:“妖怪,你发发善心,放过我吧!”
“你个混账!”月白将手中的臭外套往地上狠狠一摔,转头没入黑暗中。他没看见水寒刚才那个奇怪的举动,恰恰为他挡住了装死的告密者甩出的冷箭。
大司祭一职原系世袭,水寒身上那点血统为他争取到不少的支持者,因此不宜当众对质,也不能毫无理由直接灭口。
他被扔在备料间内等候发落,而看守他的人,正是那个告密者。
一想到差点晋升的机会被水寒搅黄,告密者怀恨在心,暴打水寒一顿。
水寒一声不吭,不求饶不说好话,等告密者打累了,坐到一旁歇息时,他忽然问:“你是大司祭的什么人?”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大司祭多疑,会让你另带一队人去家里堵我,想必对你十分信任。”
“那是。”
“另外,吹箭并非泽挞的东西,你不过是个辅祭,没有接触外人的机会,只能由大司祭或者祭司从外人手中获得,然后转交给你。我自然知道自己没有做过,所以唯一的解释是,你或者你身边的人,与大司祭关系匪浅。”
“没看出你这丧门星还有点脑子,”青年又踹了水寒一脚,随手拿起祭祀用的苹果在衣服上擦擦,边啃边说,“可惜啊,你我生来就不是同一路人,否则以你这资质,给我当个侍者还是可以的。”
“生来?”水寒猜测说,“所以你是大司祭的私生子?”
月白“噼里啪啦”弄折几十根竹子后,安静下来仔细回想,水寒应该是故意激他的,希望他负气离开,不淌这浑水。然而水寒实在是太瞧得起他了,这片该死的竹林,他压根就绕不出去。
还是得把水寒救出来。
但要怎么做呢?
此时城里灯火通明,警备锣震醒了全泽挞的人,大司祭派出心腹挨家挨户搜查,月白不敢贸然进城,思来想去,他想起了那个自带电话功能的奇怪神像。
或许与哈恩取得联系,让他尽快来救,是当前最有效的方法。
月白根据水寒描述的方位沿路寻找,很快就找到了它,神像这边没有设置陷阱,也无人看守,估计哈恩抢走魁札尔铃这事太过严重,水寒没怎么对外声张。
好的,神像是找到了,可这个电话要怎么拨号,哈恩的号码又是多少?
月白绕了两圈,没有拨盘也没有电话线,他只好按着梦里的记忆,模仿水寒的动作,闭眼,跪地,叩首,并在心中默念:哈恩接电话,快接电话!
他略等了一阵,神像毫无反应。
难道是姿势做得不够标准?
他又将动作规规矩矩再做一次,神像依旧圆瞪凸眼,歪嘴大笑,一副嘲讽表情。
月白撇撇嘴,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个傻子。
备料间外有人敲门,私生子翘着二郎腿应了,进来的人带着兜帽,看不清脸。他大声汇报说:“辅祭区没找着那妖怪,大司祭下令搜查后勤区,但几个时辰后还有祭祀仪式,后勤区范围太大,他们就让我来这边借调人手。”
私生子被他吼得心烦:“这么大声做什么,我又不聋,不就是要人嘛,拿去拿去!”
“是!”来人应了,转身时与水寒的目光短暂交接,确认过他没什么大事,便不作停留,离开时把门外的值守一个不留全带走。
“不对,刚才那人是谁,鬼鬼祟祟遮着脸干嘛!”
私生子后知后觉探头张望,意识到只剩自己一人十分危险,正要反悔把人喊回来,就听水寒说:“大司祭这把年纪,说不定那天就薨了。”
“你敢诅咒我爸!?”私生子跳起来,给了水寒一耳光。
水寒笑道:“这对你来说,不是件好事吗?他薨了,你继任,可惜我临死前,看不到你坐上大司祭的位置了。”
“哟,你这么说,是想我留你性命?”
“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除去你这颗眼中钉比什么都重要。再说人牲名单已经拟好了,现在再改多麻烦。”
“哦?那你是否知道,那名单里都有谁?”
“你那些朋友呗,还能有谁。”
“可是我听说,总数有五十人呢,我的朋友哪有那么多。”
“是吗?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没看过那份名单?”水寒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
月白等得不耐烦,开始在神像身上摸来摸去,这一动不得了,背包里那只木盒又传出铃响,长长短短,像是编排好的暗号,而后光秃秃的崖边有石块随节奏陆续升起,组合成一条继续往下的石道。
疑?这是开始走狗屎运了吗?
月白按耐住激动的心情,沿路深入山腹,在穿过一道又一道的狭缝后,来到一个巨大天坑,脚边低矮的地方淌着地下河,洞壁布满了铜制的仿植物根茎,根茎覆盖不到的地方,重重复复刻着由“O”和“I”组成的奇怪符号,正有节奏地发着光,忽明忽灭。
再往前去有一暗湖,天坑和湖的交界处悬着个巨大封印,样式与原先烙在木盒上的十分相似,应是龙族手笔。
月白听到争执声,赶紧找了个角落藏身,只见封印的另一边,一个红发少女声色俱厉地问:“封印为何不能解?”
比她稍稍年长的人说:“少主,族长举全族之力,不惜逆天而行、扰乱时间,才换得我们一线生机,不能着急,必须伺机而后动啊。”
少女:“泽挞人是龙族的左膀右臂,大战时敌我悬殊,他们也不曾背叛过我族,不尽快将他们收拢整编,光靠我们这十来人能干什么?”
年长者:“现如今,我们身在数十年后,泽挞早已不是当年的那批人,万一被供出去,后果可想而知。”
少女:“行,怕死你们就躲着吧,我自己去,他们要是不知好歹,我就收回魁札尔铃!”
月白一听不得了。
这群长得人模人样的,就是传说中的龙族?
“逆天而行”、“扰乱时间”、“身在数十年之后”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们是从屠龙战役那个年代穿越过来的?
不对,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又有人要找水寒麻烦了,简直是四面楚歌……
就在月白思考的间隙,龙女愤然转身,脖子上的太阳花吊坠折射着天光,晃了月白的眼睛一下。她固执己见,双手平展开始念咒,身后的人纷纷上前将她团团围住:“少主三思啊!”
月白被吓了一跳,继而发现两人虽近在咫尺,但龙女的眼中并没有自己的倒影,他大胆伸手敲了敲,原来那封印形成一堵无形的墙,将两个空间彻底隔开。
棒极了,月白心想。
只希望龙女的部下们再啰嗦些,拖上一时三刻,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去通知水寒。
备料间外头传来奇怪的敲打声,一阵一阵的。私生子不敢开门,在屋里喊了一嗓:“谁在外头!”
结果当然是无人应答。
水寒收到信号,催促他找机会破门而出,但他临时改变了主意,继续跟私生子唠嗑说:“大司祭那么看重你,却不找你一起拟名单,你不觉得奇怪吗?”
“那是因为你东躲西藏,浪费了我一整夜的时间!”私生子将重物推到门边抵着,又翻出一捆绳索,将水寒的手脚上的束缚加固。
水寒表现得十分顺从,笑着说:“这事算在我的头上,可就太冤了。我被抓那么久,也没见大司祭命人抄录一份名单,送过来给你瞧瞧。正所谓人死不能复生,你就不担心那上面,有你朋友或者爱人的名字?”
“呵,巧了,朋友爱人这种误事的东西,我从来不沾。”
“哦?那你母亲呢?听说她前些天在工场制陶时意外烧伤,至今还躺在床上。”
“你什么意思?”
真是蠢钝如猪。
外头换了强攻的信号,水寒没时间卖关子了,正色道:“我是你和大司祭的眼中钉,你母亲又何尝不是某些人的眼中钉,你们懂得利用这种手段除掉我,别人也不是傻子。大司祭不让你看名单,未必是疏忽,更有可能是心虚。”
“你的意思是,我母亲的名字在那名单上?”
“不然呢?大司祭正妻无儿,不代表情人只有一个,我看今天替他说话的那个孩子,耳鼻倒是与他长得极像。”
“不可能,你在骗我!”
“是真是假,找大司祭问问不就清楚了?至少在祭祀开始以前,一切还有回旋余地。”水寒说着,抬了抬捆成猪蹄的手脚,“你看我这样,肩上又有伤,能跑到哪去?再说,你能抓我一次,就能抓我第二次,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私生子身体不自觉微颤,精神已在崩溃边缘,他摇着头说:“不会的,我不能擅离职守,大司祭会保护我母亲的!”
“保护?眼睁睁看着她被推进土炉却熟视无睹,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那场烧伤只是意外吧。”水寒似笑非笑道,“一旦为权力斗争开了方便之门,杀戮如影随形,利益驱使之下,谁还顾得了儿女私情?赶紧回家吧,只有你才能保护你母亲。”
阿望用布条缠紧袖口和裤腿,正要带人闯进去,就看到私生子大喊大叫,像条脱绳疯狗似的飞奔离开。
他和前来营救的人一头雾水,小心翼翼靠近备料间,水寒疲惫地靠在角落,不先让松绑,反而说:“洛洛,你带几个人走暗道,赶在那小子没到家之前将他母亲转移,切记不可伤人。”
名叫洛洛的青年应了,匆匆点几个人离开,水寒又问:“那只妖怪抓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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