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裴淮只在心中暗叹一声,吩咐道:“祖父之前说让我在冯府住着,但是我记得他叫父亲给我在京都置办一处住宅,日后好用,办好了吗?”
冬寻恭敬回道:“之前老爷就派人将房契送来了,只是离冯府有些远在南街槐巷。”
冬寻暗自猜测:公子这是想离开冯府?
他开口劝道:“公子,家主给您买宅子是为了让您踏入官场有自保能力之后有住处,现在您虽是解元但是并无官身……在京都若是招惹祸端……”
裴淮之如何不知,只是他自己做出来的事自然是要自己承担,他不敢想再次见到表哥该怎样面对他。
这时屋外却传来了他此刻最不想听见的声音,“表弟,可醒了?”
伴随着声音,屋外的人迈进屋子,他依旧是那副温润端方的模样,看不出一点异样,可越是如此,裴淮之越是自觉不堪。
他淡淡的喊了句,“表哥。”
“表哥,昨夜之事,实在冒犯,我......”
饶是他饱读诗书多年,此刻面对冯语年也开始吞吞的的,不知该怎样说。
冯语年却面色如常的走过去伸手抚平裴淮之肩上褶皱的衣襟,“表弟,昨夜你喝醉了,我也喝醉了,若非要寻个对错,那也是我的错,表弟是要问罪我吗?”
裴淮之愣住,冯语年来寻他的时候虽然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可是并没有醉像,他与冯语年喝过两次,冯语年的酒量可比他好多了。
这是冯语年在给他台阶下。
冯语年早在裴淮之与冬寻谈论宅子的时候便来了,裴淮之与冬寻二人的话冯语年全都听见了。
便是此刻他表面上面色平静的与裴淮之说着话,心中却有些隐戾难平,他竟只想着离开冯府!
离开冯府之后呢?再不与自己见面?
他心中不悦,京都那些权贵最是爱美人,裴淮之失去冯府的庇护,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宁愿跨出冯府独自面对这京中的豺狼虎豹也要避开自己,这是让冯语年最生气的地方。
昨夜他真该留下,看他今日醒来还能如何避?
不过是顾忌到裴淮之面子薄他才在天还未亮时起身离开,他待裴淮之已是珍视到极致了。
呵,冯语年暗下决心,裴淮之想离开可惜他再难放他走了。
冯语年出声宽慰道:“昨夜的事你都不记得,我也不记得,且当是兄弟间关系好了些,你身体弱......莫要过多思虑。”
裴淮之没看冯语年的表情,只是恹恹的低着头,活像个做错事又懂事自责的小猫。
“表弟不愿原谅我吗?”
他的声音甚至带了些哀伤,裴淮之闻言心情复杂,他怎能摆脸色给表哥看?
此事明明是他的错,冯语年是他敬佩的人,不仅仅是因为冯语年待他好,而是因为冯语年乃是六元及第的状元郎,而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昨夜却被自己压在身下......
他与那谢渊那种无耻之徒又有什么区别?
“表哥,我没有怪你,是我的错,我......”
冯语年轻笑一声:“怎的?表弟可要对我负责?”
裴淮之闻言面色一红,“这......我、抱歉。”
他在想什么他第一时间竟在惋惜表哥不是女子!
“表哥,对不起。”
他又说了一句。
冯语年走过去拉起他的手,温柔道:“我原谅表弟了,但是表弟不能从府中搬出去。”
裴淮之一惊,“表哥你知道了?”
“嗯,我都听见了,表弟为了躲我,自身的安全也不顾了吗?”
“表哥,我......”
冯语年笑道:“表弟何时变得如此吞吞吐吐的了?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好吗?”
他怔怔的看着裴淮之,二人四目相对,冯语年认真道:“你若不在我身边,我怕护不住你。”
裴淮之下意识的避开这热烈的视线,心中却有颗种子发了芽。
他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冯语年脸上露出笑意,直接拉着裴淮之,“走,马车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需得早些去,否则范神医走了岂不是扑个空?”
裴淮之自始至终都高看了自己,忽略了冯语年即便是醉酒他也不可能强迫得了他的事实。
长青道观在离京都二十里外的山中,他们此次恐怕需要在观中住上一日。
马车是冯语年的马车,此次陪淮之只带了冬寻,其余的都是冯语年的小厮。
裴淮之不是没眼力的人,那几个小厮看着便不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手上皆有茧子。
马车缓缓驶出城外,出了城那路便不再平坦了,马车偶尔颠簸,裴淮之冯语年相对而坐。
裴淮之掀开窗帘,窗外青山袅袅,山雀鸣叫,“这城外风景甚好。”
“自然,长青道观在福越山,福越山风景更好,尤其到了春日,漫山遍野都是初开的桃花,届时表弟可再去赏花。”
裴淮之看着山林野景似乎心中的郁闷也消散了几分。
此刻马车已经驶出城外十六七里,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惊叫,“救命啊!救命......”
裴淮之和冯语年皆是面色一凛,此地距离京都不过十多里,不可能有山匪盗贼。
“我出去看看,表弟你在里面待着。”
冯语年对裴淮之说后便撩开马车帘子往外瞧去,只见下方一个浑身是血的青年男子,男子身上是一袭黑衣,从身上的气势来看应该是个护卫。
那护卫见到冯语年时眼睛一亮,显然认出了冯语年,“冯夫子!救救我家公子!”
第51章 太子
冯语年微微蹙眉,连护卫都认识他,那么显然他口中所说的公子是京中官宦人家,或者是书院学子。
“你家公子是谁?”
黑衣护卫咳出一口血,连忙答道:“我家公子叫杨禹淮,是太傅的嫡孙,在白鹤书院东院读书。”
“杨禹淮?”
倒是有些印象。
“你们遇见了什么?仇家还是刺客?”
护卫立马跪下哀求道:“小的不知,求大人救救我家公子吧!”
冯语年并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今日他虽明面上只带了六人,但是还有隐在暗处的暗卫,他敛眉思考了一瞬,吩咐道:“青一青二,去把杨公子送回太傅府。”
“属下领命!”
黑衣护卫一愣,只派两人吗?
他暗自打量了一番冯语年他们这一行人,似乎除了主家也就只有七人。
冯语年是谁?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这黑衣护卫的想法,他平静道:“送他回去,两人足矣。”
他语气淡淡却莫名让人信服。
冯语年要的不过是杨家的一个人情,只是不知道这杨禹淮在杨家地位如何了。
待冯语年回到马车时,裴淮之开口说:“表哥,杨禹淮是之前从江南府回来的,他这场灾祸会不会是杨家人做的?”
冯语年沉默一瞬,看向裴淮之道:“可是表弟旧友?”
裴淮之摇了摇头,开口:“不是,是之前在书院的时候,他来寻我攀谈时说的。”
冯语年闻言嘴角微扬,“原是如此,这么说来那杨禹淮恐是得罪了什么人,否则出生在京都又是嫡系,怎会被送到江南府,表弟日后且与他保持距离,免得被牵连。”
裴淮之笑道:"我与他本就不熟悉,只能算有一面之缘,表哥不必担心。"
冯语年淡然一笑,"那便好。"
马车继续往福越山赶去,在晌午时分到达山脚。
裴淮之抬眼望去只见这山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绿意,果真全是落了叶的桃树,几只寒鸦在树枝上停留。
马车停下的不远处便有一石碑,上面笔走游龙的写着三个字“福越山”。
“长青道观在山顶,好在这福越山不算陡峭,以你我的速度上去需要一个时辰,表弟只当是出门散心爬山。”
裴淮之笑应:“好。”
裴淮之一行人走到一半时,发现前面亭中有人歇脚,应该也是去道观的。
那亭子本就是供上山的人暂歇的,倒也没在路边,而是由一条小道延伸了百米。
裴淮之和冯语年路过此地时并没有朝亭子那边看,这出行规模远远一看便知是官家姑娘出行。
此刻亭中一少女正在任由她的贴身丫鬟给她擦拭额头的汗,少女琼鼻柳眉,一双杏眼眼波流转,她看见谢渊一直直勾勾的盯着那边正在上山的一行人。
姚冰月看出那边应该是两位公子带着仆从要去道观。
蜿蜒的山路上,那两位公子皆是风姿卓然,远远看去像是一幅山水画,尤其那名走在前面的少年,只一眼姚冰月便觉得他表哥那京都第一公子的名头有些不稳了。
当然,这是单论外貌。
谢渊的第一公子名声来自与他外貌家世能力三者皆是上乘,且家中无任何姬妾,也不去花街柳巷,是京中女子想嫁的第一人选。
“表哥,你可是认识那边的两位公子?”
姚冰月此次亦是去求医问药的,她因为意外是早产儿,所以身子骨弱,此次听闻范老神医在长青道观特意前来。
谢渊在家中关得久了,偶听寄住在府中的姚家表妹要来长青道观,他便寻了他娘说来保护姚家表妹,他娘自然欣然应允。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运气如此之好,竟是遇见了他心心念念的裴淮之。
“表哥?”
姚冰月见谢渊未回答,又唤了一句。
她的声音柔柔的,谢渊刚刚还真没注意,他连头都没有回,直接答道:“对,认识,那二人一人是书院的夫子,一人是江南府的裴解元。”
姚冰月起身走到许渊旁边,提议道:“表哥可要前去打个招呼?”
姚冰月自然知道裴淮之,这个名字她自小就听家中父兄说过,她本也是江南府的人,她的母亲和永宁侯府的主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她是一年前来的京都,但是裴淮之她并未见过。
谢渊长眉微挑,打招呼他也得甩掉姚冰月自己去,可不能叫姚冰月与裴淮之认识。
裴淮之是他看上的人,而他对裴淮之之前的反应来判断裴淮之此人应该是喜欢女子的。
他不得不承认他这姚家表妹生得有几分姿色,说话也柔柔弱弱的惹人怜爱,而且还是江南府来的,显然她知道裴淮之。
谢渊正色道:“表妹是未出阁的女子,他们一行人全是男子,不太合适,若是叫母亲知晓,你表哥我恐怕又得被困在府中了。”
姚冰月掩下长睫下淡淡的失落,善解人意道:“表哥说的是,是我的不是,差点害了表哥。”
谢渊瞥了姚冰月一眼,心中越发有了危机感,他在战场上厮杀过几年,身上煞气极重。
姚冰月显然感受到谢渊身上的变化,脚步一顿,她自小便聪慧,若是这样都还察觉不到问题那她在深宅大院中可就白活了这么久。
谢渊不想她认识裴淮之,为什么?
她可不觉得谢渊当真是担心什么男女大防。
姚冰月没有表露出来,只是乖巧的继续跟着谢渊一起爬山。
裴淮之和冯语年到了道观后便直接去寻范老神医了,这是个极其安静的院子,门口站了一小童。
要问为何范神医在这,为何却没有多少人前来求医?
因为这范神医的行踪非是一般人能打听到的。
“二位可是寻范神医?烦请二位稍等,屋中还有求医者。”门口的小童拦下二人。
裴淮之礼貌道:“无妨,我二人可在此等候。”
裴淮之友好的朝小童微笑,没有半分轻视之意。
小童面色微红,不敢再直视裴淮之,他跟着自家师父多年,还从未见到过这样风姿的人,简直像那说书先生讲的神仙一样。
而且看着这二人的气度也不像普通人,那些达官贵人他接触得多了,一般是叫下人与他交谈,那些高门当差的人虽然表面笑着,可是眼中难免露出几分轻视之意。
大概半个时辰后,院内传来开门声,接着里面便出来了一紫衣青年男子,男子身材高挑却有些清瘦,身后跟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
男子虽然只穿了一件紫色的锦衣,但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上位者的气息,裴淮之暗自打量了一眼,那人也看向他,四目相对间,对方没有任何表情,而是看向了冯语年。
冯语年正打算上前行礼,那人却挥手示意他不必,冯语年意识到对方不想暴露身份,便退开给男子让路。
待人离开后,裴淮之被请了进去,冯语年则是在院外等候。
裴淮之知道刚刚那人的身份定然不一般,好在那人似乎并没有注意自己。
范神医是个瘦小的老头,但是那双眼睛十分明亮,他看见裴淮之的第一眼便是微微蹙眉,随后把脉又叹息一声。
裴淮之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已是有些紧张,难道他知道活不了多久了?
范神医悠哉悠哉的开口道:“可惜啊,可惜......”
"神医可否明言?"
“你身体没什么问题,但是容易死。”范神医的话十分直白。
“老夫行医这么多年,倒是没见过你这种怪病,这样吧,我且问你你家中可富有?”
裴淮之微微一愣,是他这病需要很多钱吗?
“在下家住江南府,家中......略有薄产,京都亦有宅院。”
范神医闻言满意的点点头,“如此甚好,明日我便随你回去,慢慢研究,但是切记不要暴露我的行踪,否则那些个所谓的达官贵人日日去你家中,麻烦的也是你。”
裴淮之失笑,传闻这范老神医性子古怪,如今一看倒是挺有趣的。
“既然范老愿意,我明日便叫人回去提前安排。”裴淮之笑道。
“可以可以,你先不用吃其他药,老夫届时直接给你开药浴施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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