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位上突然响起一个男中音,众多人的目光纷纷转了过来。
沈云珩倏然从座位上站起,“我是沈氏集团的CEO,如果继续等待给比赛造成了任何损失,我愿意承担相应责任!”
听到这话,沈初言喝进去的一口水差点呛到,小声咳嗽了几下,随后用瞋怒的目光瞪着那个替别人出头的哥哥。
凭什么?
明明自己才是沈家的小少爷,沈云珩的亲弟弟,为什么他要帮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说话,居然还用上公司的权利?!
简直疯子一个,被冲昏头脑了!
“这……”
沈氏集团在商业圈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碍于沈云珩这个CEO的面子,主持人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将左右为难的目光投向前排贵宾席上的主办方。
还没等主办方说话,一直缄默不语季松亭却意外地开了口,淡漠的声音在大厅里缓缓响起:
“再等十分钟。”
一瞬间周围嘈杂的议论声戛然停止,连沈初言都不可思议地站了起来。
他哥哥帮着简桉就算了,为什么季松亭那么恨简桉,也要给那人延长时间?
艺术大赛背后最大投资方的颜面不得不给,主办方那边也只能点头同意。
但台下还是有绝大多数的人产生怀疑和争议,毕竟这种大型活动从来都不会出现中途停场等待选手的情况。
“这个叫简桉的选手到底是哪位著名艺术家?居然能让季总和沈总出面请求,而且Venice主办方居然真给他停场了!”
“是啊是啊,压根就没听过这个人啊!难道又是什么横空出世的天才?”
“管他什么天才还是艺术家,都比不过沈教授的画作,我为沈教授打call!”
沈云珩没心思去理会那些议论纷纷的猜忌,目光扫过并没有简桉身影的选手席,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打去电话。
可那边却似乎关了机,无人回应。
他焦急地扶着额头,面露担忧,起身离开了比赛大厅。
……
陈妈放下拖把和水桶,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游泳馆的大门。
在推门的时候,突然发出一声重重的“哐当”声,好像玻璃门撞上了什么东西。
她困惑地拿过拖把,朝里面走了几步,侧头的无意间居然看见了缩成一团的青年,不由地吓了一跳。
简桉蜷在那里瑟瑟发抖,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显得无助而又害怕。
陈妈瞪大了双眼,立刻蹲下去使劲摇了摇他的肩膀,“喂?简先生?你怎么睡在这里啊?!快醒醒!”
“比赛……我要去比赛……”
简桉神志不清地重复着这句话,从门口灌进来的冷风迫使他剧烈哆嗦了一下,被烧糊涂的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他双手撑着地面趔趔趄趄地站起来,头发蓬松凌乱,也不顾陈妈的问话,只是目标坚定地走出门口。
此刻的内心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错过这次比赛的机会。
一路迷迷糊糊地来到房间,简桉推开房门的瞬间就被地上东倒西歪的家具绊倒,重重摔了下去。
手指也被玻璃割出了好几道伤口,鲜血淋漓,这样的疼痛让意志变得更清醒。
他咬咬牙爬起来,看着满地的狼藉,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之色,却顾不上原因,径直跨过垃圾,去捧起油画。
简桉颤抖着手掀开黑布,想象中的支离破碎并没有出现,画作完好无损。
他轻轻抚摸过那黑暗三天里创作出来的心血,松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股喜中带悲的情绪:“还好……还好你没事。”
穿上外套,连别的都来不及整理,他将油画放入牛皮袋,跌跌撞撞出了别墅。
一辆奔驰忽然停在他面前,摇下的车窗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桉,快!上车,比赛时间只等你十分钟了!超过时间就被认定弃权了!”
简桉迅速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后才发现导航里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他竟从昨晚昏睡到了现在……
“小桉,你怎么现在才出来?打你电话也关机了,出什么事了吗?”
说完,沈云珩踩下踏板,钥匙一转点起了火,车子在马路上疾驰。
副驾驶座上的人沉默了下,捂着口罩低低咳嗽了一声,嗓音沙哑得不行:
“我没事,咳咳……睡过头了。”
况且他那台第一次发工资时买的二手手机现在应该还在泳池里泡着吧。
虽然对方极力掩饰,但沈云珩还是凭借直觉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果然那傻瓜连撒谎都不会,这么重要的比赛,怎么可能说睡过头就睡过头?
估计又是被季松亭为难的吧?
“小桉,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沈云珩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见那人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半信半疑地摸了下他的额头,果然滚烫无比。
“你发烧了?!不行,我们先去医院,比赛以后还有机会。”
一看他准备掉头往回走,简桉立马抓上他的手臂,拼命摇了摇头,红润的眼睛里带着乞求和慌乱,抽噎道:
“云珩,别停车,我要去比赛……!它对我来说很重要,比命还重要,如果这次错过了,我会遗憾终身的……”
“哪有什么比健康还重要的啊?”
沈云珩眉头心疼地蹙起来,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和不忍。
他不忍心去亲手摧毁简桉苦苦坚持的梦想,更不忍看见那人遭受病痛折磨的样子,无论怎么做,左右都会让他心疼。
下一秒,那个病得糊涂的人就要去打开车门,沈云珩抢先一步锁上了门,眼睛一边看着前方的路况,一边焦急道:
“小桉!你要干什么?”
简桉被拉回来坐好,但嘴里还是固执地开口:“你不带我去比赛现场,那我就自己下车走过去。”
“我们现在在高速公路上,外面全是车,很危险的!你要怎么走?”
沈云珩怕他又做出什么偏激的行为,只好重新开往比赛现场,沉沉地叹了一声,暗哑的声线里,透着浓浓的忧愁和决然:
“真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你想去比赛就去吧,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闻言,简桉的情绪这才慢慢平复下来,但还是心怀愧疚,小声问道:“云珩,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个很不自信的问题一出,男人却是侧过脸轻笑,一副迁就纵容的模样:
“傻瓜,因为你值得我对你好。”
不小心对上男人灼热的视线,简桉感觉到本就滚烫的脸颊似乎更热了,只能尴尬地低下头,抿着嘴不回答。
到了比赛大厅,沈云珩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如黑曜石般幽深的眼睛里闪烁着信任和鼓励的光彩,语气温柔道:
“加油!别紧张,顺其自然就好,撑不住的话别硬抗,告诉我,我带你走。”
“嗯……好,谢谢你。”
简桉点了点头,摘去口罩,双颊因发烧的缘故如火烧云般红透。
看着前面那个瘦小的身影,沈云珩眸光中丝丝缕缕翻涌着失落。
这人什么时候……才可以不说谢谢?
观众席瞬间变得安静。
在看到上台的简桉时,季松亭面露诧异,紧接着眸底冒起了一层火焰。
昨晚那人不是说自己不会游泳吗?不是说自己快要死了吗?现在不还是好端端站在舞台上!果然是谎话连篇!
快死了的人居然还有精力参加比赛?还有心情等着别的男人来载?!
他真是越来越觉得简桉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越来越放肆了!
而另一边的沈初言同样有些难以置信,但掩藏在温和面孔下的,是快要溢于言表的阴险和算计。
简桉忐忑不安地站在台上,面对众多怀疑的目光,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一点昏昏沉沉的心绪。
“各位评委老师,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叫简桉,屏幕上是我这次艺术大赛的作品……”
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讲话,但因为患病的原因还是难免断断续续起来,尽管他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将台词练习了几百遍。
背后的大屏幕忽而出现了一幅油画,台下的观众刹那间发出一阵唏嘘声。
所有人的眼神都带着鄙夷、愤慨、嘲笑,如同是在观看一个跳梁小丑的表演。
沈云珩却表情复杂,环在胸口的双臂也不自觉地垂落下来。
第32章 季总好一句清者自清
面对铺天盖地的质疑和辱骂声,简桉慌乱无措地站在那里,神情紧绷。
那些人到底是在说什么……?
主持人这时走到他旁边,却没有当即戳穿,而是委婉道:“这位选手,你是否拿错了画作?又或者借鉴了他人的呢?”
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简桉不明所以,随即决然地摇了摇头,否认道:
“我没有拿错,也没有抄袭他人的作品,这幅油画是我亲手画出来的。”
主持人显然不信,示意他转过身:
“那请你看看展览台上的油画,不觉得你的作品跟他很相似吗?抄袭可是任何比赛里最忌讳的,也是最不可取的行为。”
等到转头看向最佳作品展览台时,他才猛然一惊,略微放大的双目里满是错愕,连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隐隐抽.动。
那赫然是一幅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油画!而且作品旁边注明的作家却是:“9848号选手,沈初言。”
简桉顿时哑口无言,甚至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自己的拼命辩解在众多张仅仅相信亲眼所见的嘴面前变得苍白无力,只能任由众人将自己推到风尖浪口上。
而他此刻却像是一具被遗弃在荒野的木偶一般,没有知觉,没有情绪,甚至连呼吸都变得那么艰难。
“还以为是什么天才艺术家,原来就是一个抄袭怪!还抄的一样,真蠢!”
“Venice的艺术大赛都没有门槛的吗?什么小猫小狗都能报名?”
“太尴尬了!要是我,我当场就撞死!这人怎么想的啊?抄谁不好,居然敢抄袭沈教授的,我都替他害臊!”
那些众多嘲讽、讥笑、轻视的目光像刀子般凌迟着他脆弱的神经。
简桉想逃离,却怎么也迈不开腿。
有一瞬间,他的视线忽然习惯性地望向评委席上的男人,带着求助和害怕。
季松亭不偏不倚对上他的视线,却不为所动,眼神里带着一丝歧视和深深的厌恶,彻底让他感到心寒。
这一刻,简桉终于知道自己不该奢求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救赎,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结婚了三年,却没有任何感情的丈夫。
那人的冷漠,已经冷到了极致,冷到可以眼睁睁看着他名义上结婚的伴侣受尽众人唾弃,却无动于衷。
甚至跟着那群人一起,折断他的羽翼,然后往他最柔弱的地方狠狠刺一刀。
“我相信简桉没有抄袭!”
台下突然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
简桉从混沌的脑海中清醒,侧头看去,内心所有的恐惧和无措终于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安放之处。
沈云珩疾步朝舞台中央走来,唇边蕴着一抹淡淡的、却让人感到安心的笑。
他坚定不移地站在简桉的身旁,替那人挡住所有流言蜚语。
不等众人开口质疑,沈云珩拿过话筒,眉目肃然,一字一顿道:
“我以我的人格和名誉做担保,简桉的所有画作,包括这次艺术大赛的作品,都是他自己辛苦创作出来的,从不借鉴,更不存在抄袭一说,对于简桉的艺术画风,他们学校的同行教师都有目共睹。”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沈教授抄袭?不可能,就算有沈氏CEO做担保,我还是不相信。”
“而且沈云珩不是沈教授哥哥吗?哥哥怎么还帮着别人对付自家人?”
沈初言攥紧了拳头,波澜不惊的眼眸下,暗藏着极端疯癫的情绪。
为什么沈云珩要多管闲事?!
他讨厌向着别人说话的哥哥,更怨恨一切试图阻碍他梦想的人。
主办方端坐在席位上,调整了几下面前的话筒,饶有兴致地问道:“沈总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位选手不是抄袭的?”
沈云珩走向身后的油画,正色道:
“将两幅作品做专业对比,是谁抄袭的一清二楚,但我也希望在结果出来之前,抄袭的人可以主动承认。”
“如你所愿,做对比,小言也不可能抄袭,他的艺术天赋我也有目共睹。”
季松亭从座位上站起,面色冷峭,替心上人感到愤怒和不平等,继续说道:
“况且你作为他的哥哥,他的亲人,竟然质疑起了自己的弟弟,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刻意针对他。”
简桉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难以抑制的失落。
为什么沈云珩可以顶着舆论媒体的压力也愿意相信自己,而季松亭却不可以。
“就因为是我沈云珩的弟弟,我才了解他,才更不应该让他存在抄袭现象!”
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句句在理,在场的所有人突然收住指责简桉的话,纷纷又将怀疑的眼神投向沈初言。
沈初言顿时慌张起来,眼睛逐渐升腾起水雾,眼眶泛红,声音委屈至极:
“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不能诋毁我的梦想,这幅油画是我花费半个月的时间创作出来的,其中绘画的辛苦和灵感匮乏时的痛苦又怎么能用抄袭来形容呢?”
那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季松亭看得心疼不已,语气清淡地安慰道:
“小言,不必在意他的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季总真是好一句清者自清啊。”
沈云珩向来进退有矩,极少动怒,但此刻却是沉下了脸色,郁闷道:“你一直都在维护沈初言,难道小桉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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