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对不可以拿自己的委屈去赌。
简桉努力张了张唇,眼睛里藏着酸涩的刺痛,却还要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对着面露期待和担忧的沈云珩愤怒道:
“沈云珩!你别再捏造假象了,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难道会有人被虐待了还不反抗吗?”
话音落下,沈云珩如遭雷击般定在原地,眼中露出了浓浓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小桉……你怎么会这么说?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别这样好不好?”
他唇线紧绷,声音异常沙哑地请求着,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的颤抖。
简桉既然已经告诉自己要和季松亭彻底离婚了,可为什么还要忍气吞声咽下所有屈辱和痛苦?实在说不过去。
他真的想不明白,像季松亭那样的人渣,就该得到相应的惩罚!
可是简桉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否认和承担,从不为自己考虑,这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真正帮到那人了。
这种感觉让沈云珩烦躁到抓狂,从来没有像这样为一个人焦躁过,甚至,很慌乱,脸上的肌肉都在隐约颤抖。
简桉自然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情绪波动,却只能低下头,手指紧握,内心的愧疚翻江倒海,有那么一瞬间很不忍。
他极力锁住动摇的念头,抬眸,眼底布满了血丝,咬咬牙狠下心继续说道:
“季家对我很好,我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沈大少爷还是赶紧走吧,以后别再来了,和一个已经结婚的人纠缠不清,你不想要面子,我还想要……”
对于这番话,季骁很是满意,眸中带冷,笑意却不达眼底,语重心长地劝道:
“沈少爷,我们小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请你别再执迷不悟,同时我也理解你的心情,年轻人嘛,多少总会为自己的感情冲动一次,但冲动的前提也要看清楚,你喜欢的,可是季氏集团的儿媳。”
说完,他轻轻抬手朝保镖挥了下,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立刻上前将沈云珩双臂钳制住,连拖带拽往门口走去。
沈云珩拼命挣扎着,力气却无法撼动两人分毫,眼睛不断地往后面的青年看过去,口中声嘶力竭地喊着:
“你们放开我……放开!小桉!我知道你不是这样想的!你别骗我了……”
直到最后一丝声音消失在外面的走廊上,简桉才收回目光,却仍然感觉到心头莫名席卷而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对不起……云珩,别怪我……或许趁早撇清关系,这样对谁都好。
他一个将死之人,不值得沈云珩这么毫无保留地付出,他不想亏欠那人太多。
这样的亏欠,几辈子也还不清。
简桉倏然将头转到一边,通红的眼眶渐渐染上了一层薄泪,却始终没落下。
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季骁双目微眯,眼底闪过一丝夹带着寒意的了然,随后又抬了下手命令保镖将一碗水果捞拿过来放在桌子上,淡声吩咐道:
“你们先出去吧,给小桉留点清净。”
几个保镖点了点头,迅速往后退去,顺势关上了病房门。
刚刚还有些吵闹的病房忽而变得寂静,仅剩下尴尬的处境和凝固的空气。
简桉整个人坐卧不安,眼神游离,不知道该说什么打破此刻的氛围。
虽说季骁是他名义上的公公,但对方眉目英挺,常年锻炼的身体健硕有力,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几岁不止。
连那先前的皱纹都消失不见了,完全看不出该被喊爸的年纪。
两人之前从来都没有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季骁突然这般关心,他实在摸不清这人突如其来的看望带着什么样目的。
况且他一个残废人能有什么利可图?
季骁直接无视了他的窘迫,嘴角微勾,缓缓打开那碗水果捞,用叉子扎起一块,递到青年面前,放轻了声音说道:
“小桉,吃一口吧,水果都是新鲜的,爸让人现做的,尝尝。”
“等下等下,爸,我自己来,怎么能让你喂我,不合适……”
简桉连忙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极大的震惊,一时木讷,身体想往后瑟缩却撞上了墙壁,鼻尖荡漾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但递到嘴边的水果却不知道该怎么下口。
他尴尬地咽了咽唾沫,下意识抬起手想要去接叉子,却被男人躲过。
正有些不明所以时,简桉想开口说话,却看见对方竟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神里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激动?
渐渐地,男人眸中的那些情绪忽然变得疯狂,就如同是野兽遇见了猎物一样,充满了凶狠与掠夺。
这样的眼神看得他心里发毛。
难道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简桉半信半疑地伸手抹了下脸颊,除了包扎着纱布的伤疤,也没有别的了吧?
季骁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不自在,早已心如止水的内心不免泛起了一丝波澜。
看见的那双眼睛像是透过湖光山色般澄澈静谧,隐约泛着天真白淡的光亮。
温柔得仿佛曾经逝去的妻子还活着,正面对面坐着和他侃侃而谈。
简桉蓦地发现,他眼里波涛汹涌的情绪一瞬间化作泡影,竟剩下一点伤感。
真是够奇怪的。
他急忙出声打断这无声无息的注视:“爸,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看着我?是脸上的伤吓到你了嘛?”
“没什么,小桉怎么会吓到我?只是一看见你啊,就想起……秋婉了。”
季骁轻声说着,眉间带着一抹忧伤和痛楚,完全没了刚才的淡定从容,伤到深处竟然抬手轻抹了下没有泪水的眼角。
这个举动顿时就让简桉心里牵起愧疚和难过,把头埋得有些低,喉咙里像塞了一团纸一样干涩,断断续续地说道:
“爸……对不起,是我让你难过了,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你也相信林教授是我害死的吗……?”
闻言,季骁转动扳指的手倏然停下,背光的阴影处,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暗自赞叹自己的演技相当完美。
他抿了抿唇,喉结微动,暗沉的眼眸藏了一丝病态,随后用安慰的语气说道:
“不用跟爸道歉,你这孩子这么善良,爸相信你没有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
简桉听到这已经哽咽到不行,这么多年被人诬陷的委屈和绝望铺天盖地侵袭着身体,压得他喘不过气,却轻而易举被季骁那句信任自己的话击垮了心灵。
这到底是因为从小到大都缺少亲情的原因,还是此时此刻脆弱不堪的精神真的需要有人安慰,他刚才对男人的反感和质疑瞬间烟消云散,眼眶溢出激动的泪光,说:
“嗯……!谢谢爸相信我!”
这声爸,他好像渴望了很多年。
“乖孩子,我们不说那些不愉快的了,吃个水果吧,这样心情能好点。”
季骁重新将插着水果的叉子递到他嘴边,略微期待地挑了挑眉,示意他张口。
简桉咬了下干燥的唇皮,秀眉紧蹙,果断拿过叉子,“爸,我自己来吧……”
对方也没有继续坚持,缓缓松开手指,脸上划过一丝不愉悦,似有责怪:
“小桉,你都进入季家三年多了,怎么对我这个爸还这么见外?”
简桉连忙将嘴里嚼到一半的水果吞下去,目光含着真诚,决然道:“不是的爸,听我解释,你是季氏集团的董事长,身份尊贵,怎么能喂我吃东西。”
“这有什么,你还是我季家的儿媳,谁敢说三道四?除非活得不耐烦了。”
季骁似笑非笑地说着,与那轻柔的语气相反的,是他眼里闪过的冰寒。
“快吃吧,还剩下很多。”
简桉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异样,面露感动,傻傻地说:“爸,你也吃!”
话音刚落,他手里的叉子突然掉在了床上,眼前的男人逐渐模糊,到最后漫无边际的黑暗侵蚀了整个意识。
看着被迷晕过去的青年,季骁无措地皱了皱眉,语调带着几分深沉:
“小桉啊,爸不喜欢吃水果。”
第47章 看个病也能碰上?!
床上的人双臂渐渐不再挣扎,眼睛紧闭,肌肤透出病态的白皙,那张柔美的脸上斑驳着点点泪痕,眉宇间带着几分痛苦的神色,像被折断羽翼的白天鹅。
这般病弱的模样见者犹怜。
季骁站在病床边,嘴角勾起一个阴沉沉的笑,眼底涌动着不明情绪的光芒。
他缓缓抬手,骨节轻轻抚摸过青年的脸颊,深吸了一口气,痴痴地眷恋道:
“小桉,我的好儿媳,你的眼睛真像极了秋婉,总是那么温柔善良,每次看到你的眼睛啊,我总感觉,她没死。”
季骁带茧的指腹小心翼翼地从简桉阖上的眼眸慢慢滑下,在那张精致绝美的脸颊上流连了片刻,他微叹着收回手来:
“难怪松亭既厌恶你,虐待你,却没有因为你害死秋婉而把你折磨至死,大概也是太思念母亲了吧?毕竟……”
说到这里,他忽而停顿了一下,眼底闪过几丝温柔和怜爱之色,但是很快,却被他压在心头的愤怒所替代,一字一顿:
“毕竟这世界上对他好的人,可就这么一个了,但往往这种东西是最没用的,有挂碍的人,只会变得优柔寡断。”
话落,季骁突然将视线落在简桉微微敞开的领口处,脸上出现了凝重的表情,本有些轻微川字的眉心紧锁。
只见一抹白皙光滑如凝脂般的肌肤暴露无疑,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色泽。
他的眸子蓦地眯起,喉结滚了滚,眼底深邃难测,却隐约燃动着一丝炙热。
内心对亡妻思念至极的情绪作祟之下,季骁竟乱了理性,一只手缓慢抬起,修长坚挺的手指紧了紧,随后鬼使神差地朝对方的病号服伸了过去……
指尖还未触碰到青年的身体,关闭的房门忽然响起了敲击声。
“咚咚咚”的声音,仿佛有着某种魔力般,直接撞击在了人的心口上。
季骁心头一惊,慌忙收回手,尴尬地转过身面对房门,象征性扯了几下领带,那语气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怒意和不悦:
“有什么事吗?”
助理隔着门板朝里面传递道:“董事长,公司之前的几个合伙人已经到了,那边需要您尽快回去一趟。”
“嗯,我知道了。”
季骁不耐烦地舔过嘴唇,回眼看了看身后昏迷不醒的人,提步走向门口。
……
从病房里探望完简桉出来之后,梁祈年才去门诊给自己挂了皮肤科的号,拿着单子坐在科室外的长椅上静静等着。
最近几天因为冬季寒冷且干燥的原因,胸口和后背生出了大片湿疹,又疼又痒,导致他调酒的手都颤抖了,不得已请了假。
他每年冬天都会反复这样,湿疹不发作的时候还能正常生活,一旦痒起来,连站立都难,涂了药也没什么见效。
如果不是因为真的到了瘙痒难耐的地步,他才懒得花冤枉钱来医院做检查。
但这趟也没白来,起码让他见到了简桉,还得知了对方现在的情况。
只能说,那人变化真的很大,只不过躯壳没变,而灵魂却如同换了一个人。
记忆里的简桉总是阳光开朗的性格,脸上永远挂着笑靥,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淡定地处理,就好像在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担心的那样。
他曾经也在这片耀眼的光芒下被驱散过黑暗,重新回到了人间。
可现在,他却只能在简桉的眼里看到阴郁,没有焦距,以及哀伤。
所以那人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梁祈年抓着单号的手忽而紧了紧,脑子也跟着微微失神。
在他没有察觉的地方,碰巧路过皮肤科的陆怀深忽地停住脚步,看着一脸呆滞的青年,漫不经心一笑,忽觉有趣。
他轻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踌躇了几秒,接着身体微微一侧,瞄了一眼梁祈年挂号单上的内容。
这皮肤病他也不是不可以治。
还没看到多少字,对方陡然抬起头回过神来,这突如其来的反应让人始料未及,陆怀深心头莫名一震,趁那人还没完全看见自己,顺理成章躲进了科室。
耳畔拂过一阵轻微的凉风,隐约带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梁祈年猛一哆嗦,双眼下意识往旁边看过去,却只见一抹纯白色的衣角在科室门口一闪而过。
来不及多想,系统正好叫到了他的名字和号码。
他连忙起身,检查了下身边的东西,无奈一叹,匆匆走入皮肤科室。
里面走出几个病人,他站住脚跟,礼貌性地敲了敲门,在听到医生说“请进”后点头走了进去。
偌大的诊室里,几台医疗设备安静地运转着,只听得见仪器发出轻微的声音,角落里放置着一张干净的摇动床。
主治位置上,背对着他坐着一个身形颀长、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陆怀深手中拿着一份报告,微微低头在看,脸色平静专注,余光悄然瞥了一眼,佯装没察觉到身后走来的脚步声。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男人的肩膀上,梁祈年眨了眨眼,神情微愣,心里总莫名感觉那个背影似曾相识。
在哪见过?他想不起来了。
胸口又隐隐传来一阵疼痒,他控制不住地用手隔着衣服吃力挠了挠,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拉过椅子坐在诊台前面。
他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咬了咬牙齿,将挂号单放在桌子上,沙哑道:
“医生打扰了,我来看病。”
听到这话,转椅上的男人忽而回过身来,脸上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带着眼镜的眼睛,微挑着眉,镇定自若地问道:
“什么症状?哪里不舒服?”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脑子里一直有个陌生的男音在徘徊不去,想再仔细去回忆,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罩住,听不真切,却有种抓心挠肝的感觉,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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