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拿出手机给沈云珩拨去了电话,平静道:“我已经到了你地址里的那条桥上,让简桉出来见我。”
但那沉静的语气下,却隐藏着一丝焦灼,和浓重的威胁之意。
手机那边,沈云珩沉默了几秒,声音沙哑得不像样,还带着浓厚的鼻音:
“嗯,你等着,我现在过去。”
“我说让简桉过来见……嘟嘟嘟。”
还不等男人说完,电话就被直接挂断,沈云珩垂下一只手臂,抬头看向窗外,日光明媚却透着几分寒意。
他的脸色苍白,眼睛也泛着红血丝,整个人看起来颓废又疲惫,就好像是经历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样,没睡过觉。
从这个位置的窗口看出去,他刚刚好能看见那座桥上站着的季松亭,汹涌的恨意从心底深处翻滚了出来。
小桉,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现在就在外面古桥上,而你却永远也见不到了。
可惜了,还没带你看春天呢……
沈云珩垂眸凝视着掌心里那条染了血的四叶草手链,深沉的眸底闪过一丝复杂和纠结之色,内心倍受煎熬。
从来不轻易落泪的自己,此刻却忍不住潸然泪下,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也迷蒙了他的双眼。
沈云珩抬起另一只手抚上手链,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串银质的链子,指腹触碰到冰凉的四叶草,他身体微微一颤,喉间发出低声压抑的呢喃:
“怎么连你最后留下来的东西……也要还给那个根本不爱你的人……”
枝头上传来几声麻雀的叫声,将他从痛苦的思绪中拉回,抽过纸巾擦干眼泪,他把手链放进口袋里,转身走向门口。
古桥上,阳光略微开始有些刺眼,季松亭眼眸微眯,站在原地,心情忐忑地看着缓缓朝自己走过来的男人。
他的视线却一直瞟向沈云珩身后,眼里强烈的期待渐渐落空,直到对方走到了面前,他才知道,简桉没有过来。
季松亭一只手插着兜,站得挺直,双眼紧盯着那个下颌微青的男人,极力克制着愤怒的情绪,一字一顿地说:
“他人呢?我要见他。”
“死了。”
沈云珩从牙缝里冷冷抛出这两个字,语调没有一丝起伏,但空洞无神的眼神里却透出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你说什么?”
季松亭走上前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手指加重了力度,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云珩,你再说一遍。”
“我说小桉已经死了,你还听不明白吗?!把你的脏手拿开,别碰我!”
沈云珩一把甩开那只手,用力推了下他,脑子里忽然又想起了简桉躺在自己怀里断气的场景,怒吼的声音逐渐哀痛:
“他那天夜里血流不止,病得快不行了,在去医院的半路上过世了……”
季松亭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被推得那一下明明能站稳,但还是控制不住地踉跄了两步,手本能地扶住桥栏。
他不相信从沈云珩口中说出来的事实,但那番话却像一把铁锹狠狠敲在了心上,呼吸在这一刹那都跟着停止了。
小王眼疾手快搀着他的手臂,担忧道:“季总,你没事吧?”
看着沈云珩那怅然若失的模样,也不像在无中生有,难道简先生真的死了?
季松亭摇了摇头,抬手示意司机退后,往前走了几步,眼神瞬间变冷,带着彻骨的杀意,仍旧不死心地说:
“沈云珩,我很难相信你说的,你们两个最好不是联合起来欺骗我,你让简桉出来,我不带走他,我要见他!”
沈云珩冷笑了一声,眼里含着稀碎的泪光,用一种无药可救的眼神看着他,“事到如今你还是这副固执己见的样子,我更希望这就是欺骗,而不是真的!”
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那条四叶草手链,微微低头,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随后用力扔到对方的胸口,说:
“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
季松亭顺势接住,手链从胸口的地方滑落到手里,看着那条四年前溺水时抓住的东西,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说:
“这是……沈初言的手链?”
他抬起头直愣愣盯着男人,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怎么会在你那里?”
“什么沈初言的,这一直都是小桉的手链,被沈初言据为己有了四年!”
沈云珩愤愤地说道,通红的眼睛却死死盯着他手心里的东西,那抹简桉吐出来的血还残留在四叶草上,异常刺眼。
“他那天夜里吐了好多血,明明都难受得说不出话了,都快要死了,还是坚决让我把这东西拿给你,他说这是林教授曾经送他的礼物,现在物归原主。”
说到这里,沈云珩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怒火,突然上前拽住季松亭的衣领,“啪”地一声脆响,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
“季松亭,你到底凭什么?!凭什么他对你那么好?连最后的念想都要留给你……明明我做的比你好千万倍!”
看到领导被打,小王瞬间吓了一跳,赶忙上去把沈云珩给拉开:“哎!沈少爷不要冲动!放开我们季总!”
这一巴掌,如果换作平时被这样无缘无故扇,季松亭早就还手了,但他此刻却像被凝固住一样定在原地,丝毫感觉不到脸颊上的疼痛,双眼怔怔地看着手链:
“什么……?这是简桉的手链?当初不是沈初言救了我吗……?”
“沈初言?那个谎话连篇的人你也信?他盗取别人作品,现在出来道歉还有什么用?晚了!你召开的媒体发布会已经太晚了,什么也挽回不了!更无法弥补小桉之前被舆论日夜折磨的伤害!”
沈云珩的眼睛因为悲痛而变得红肿,他挣脱开小王的钳制,拼命让自己忍住想对面前那人渣拳打脚踢的冲动。
他忽而冷笑着,眼底尽是嘲讽:
“季松亭,实话告诉你吧,四年前在海边真正救你的人,不是沈初言,是简桉,他那天因为你,差点死在海里,他的脑溢血就是在那时候落下的病根!”
季松亭愣了一秒,随后猛然睁大了眼睛,脸上的神情只剩下惊诧和震惊,拿着东西的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栗,否认道:
“不、不可能,怎么会是简桉,我醒来的时候明明看见的是沈初言……”
为什么沈云珩突然要跟他说这些?难道自己这四年真的认错了救命恩人?
看着他在迷茫和真相之间难以接受,被狠狠折磨的样子,沈云珩才勉强得到了那么一点痛快,却还不足以解他心里的怒火,把深藏许久的秘密全盘托出:
“可你倒好,三言两语就被别人欺骗了,然后反过来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他,你就算在职场里运筹帷幄又怎么样?在感情上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真可笑。”
他早就想把四年前的真相说出来了,可因为简桉被逼迫的苦衷,才隐瞒到了现在,希望那人在地底下不会责怪他。
这个秘密对于季松亭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比得知沈初言背叛他还要痛苦,他不愿意相信这个始料未及的真相,更不愿意接受自己被欺骗了这么久。
第103章 他的骨灰撒海里了
不知道缓了有多久,季松亭才勉强冷静下来,但握住手链的指尖却难以抑制地颤抖着,掌心将那颗残缺的四叶草攥得很紧,仿佛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捏碎。
当天衣无缝的谎言被揭穿,剩下的将是怎样不堪的真相。
他唇瓣抿得紧紧的,眼底像是染上了血色一样,变得通红,眉眼之间,有戾气也有着沉痛,声音极沉地问:
“为什么他从来不说真相?”
“说了你会信吗?根本不会!你只会相信你看见的,相信那些沈初言编出来的谎话,从来不会听小桉多解释一句。”
沈云珩字字句句一针见血,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一想到简桉坚持了那么久最后还是遗憾死去,他就难受到不能呼吸。
“你现在来问又有什么意义?他听不见了!小桉已经死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那么恨他,现在终于替你母亲报仇了,你不应该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吗?愧疚什么?虚情假意装够了没有?!”
他声嘶力竭地质问着,此刻的情绪已经临近崩溃,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失态,他比季松亭更加难以接受简桉的死亡。
而面前那个男人呢?居然还有脸在这里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甚至还能在眼里看出强烈的愧疚和不可置信。
沈云珩知道,对方不过是一时接受不了被人欺骗整整四年的事实,这个姚城心高气傲的季少永远都不会认错。
就连那点愧疚,都是因为知道简桉才是真正救过自己命的人,表现出仅剩的一点良知,抵不上简桉付出的一切。
活着的时候百般怀疑,身心折磨,现在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季松亭才幡然醒悟,来忏悔,又有什么用呢?
小王生怕沈云珩骂着骂着气不过会扑上来揍自家领导,所以连忙挡在前面,出声劝道:“沈少爷,你别太激动,有什么话好好说,别骂我们季总。”
沈云珩毫不客气地说:“呵,你们季总真是娇贵,连实话都听不了了。”
“没事,让他骂。”
季松亭挥了下手示意司机退后,面对沈云珩那些痛斥自己的话,他虽然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没有反驳,而且对于简桉的死,心里也始终半信半疑。
他微微敛眸,深吸口气,把手链放入口袋里,抬头看着面前那人,表情没有一丝波澜,显得很平静、隐忍,但目光里却带着淡淡的落寞,语气坚决道:
“他尸体呢?我要带走。”
听到这话,沈云珩原本嘲讽他的脸色瞬间阴冷,死死盯着他,一双眼眸更像是刀子般锋利,声音低沉而愤怒:
“尸体已经烧成骨灰了,按照小桉生前的遗言,他想要死后自由,骨灰全部撒大海里了,你什么也带不走。”
“骨灰?撒海里?”
季松亭眼神有些恍惚,似乎没能从这句话里反应过来,但随即立刻上前,双手紧紧揪住他的领子,所有前面极力克制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沈云珩,你不过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才是他的法定丈夫,你有什么资格随随便便把他的尸体烧成灰?!”
我去,沈少没动手,上司先暴走,小王一个头两个大,痛苦面具直接焊在了脸上,急忙走上去把人劝住:
“季总冷静!这里是桥,不能动手,掉下去就麻烦了!”
经过一番累死累活的努力和苦口婆心的劝说,小王才把两人成功分开。
当初怎么没人告诉他,应聘司机不仅要当保镖,还要当和事佬啊!
“他快死了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电视台上忙着挽回自己那点颜面!现在你是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
沈云珩被气得浑身颤抖,嫌恶地拍了拍布满褶皱的衣领,他揉了一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有气无力道:
“小桉已经不在了,求求你滚远点吧,让他走的安心,他活着时你囚禁他的人,他死了你连他的尸体都不放过,小桉这辈子遇见你是最大的耻辱。”
“我……”
季松亭的脸色变了又变,他张嘴想辩解什么,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辩驳的地方,只剩下眼中浮起一抹痛苦。
这些年是他对不起简桉,是他不分青红皂白误会了那人这么久,自己从来都没有信任过那人一次,还屡次三番让简桉失望,让他受伤,他欠他太多太多……
他知道,简桉的去世也跟他脱不了干系,可现在再说这些又能怎样呢?
一切似乎都已经太晚太晚了。
日上头顶,刺眼的阳光折射在男人脖颈附近,白衬衫的领口仿佛被镀了一层薄金,男人的目光陡然间凌厉了起来,眼底盛满了浓烈到化不开的愤怒:
“不,见不到他的尸体,我不信他死了,就算火化,殡仪馆也会存在记录,我要去查,如果你敢骗我,把简桉藏起来,那沈氏公司就会和简氏一样的下场!”
闻言,沈云珩身体僵硬了下,眼里布满了痛恨,却偏偏毫无办法。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紧紧捏成拳头,青筋凸显,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昨天的时候沈父给他来过电话,说是这次的媒体发布会给公司带来了很大的麻烦,而且沈氏集团最近的股票也在急剧下跌中,他跟沈母一边要应付记者和股东,分身乏力,要自己回去主持局面。
以他这些年的资历和股份,只要他活着,季松亭想要收购沈氏公司没那么简单,沈氏也绝对不会成为第二个简氏!
沈云珩死死盯着他,手心掐得嘎吱作响,但并没有冲动,所有怨愤的情绪在一瞬间平息下来,毫不畏惧道:“那你就去查吧,最好是把这里翻个地朝天。”
说完,他也不等对方回应,头也不回地转过身,往桥下走去。
季松亭站在原地,双眸因阳光的照射微微眯起,他的脸上带着淡漠与厌恶的表情,就像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接着头顶忽而出现了一把黑伞,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小王的声音随后从耳边响起:“季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简先生……他真的死了吗?”
“你信他死了吗?”
季松亭不答反问,眼睛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沈云珩已经走远的身影。
他双手垂在身侧,忽而一只手伸入口袋里,拿出那条手链,轻轻抚摸着。
听沈云珩说,这是林秋婉送给简桉的手链,而自己溺水时抓住的,也是这条东西,但最后却被沈初言占为己有,一切似乎都那么巧,他一步步掉入别人精心设计的圈套里,反过来伤害深爱自己的人。
小王思考了一下,顺着领导的视线看向桥头,“我不怎么信,但看沈少爷的样子……应该不像是假的。”
季松亭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
“去附近的所有殡仪馆查,务必要把火化记录和死亡证明给我找出来。”
他望着桥对岸的阁楼,眼神冰冷如寒霜,接着又吩咐道:“顺便打个电话让杨瑞去我当年溺水住的医院里查简桉有没有住过院,我要确认一件事。”
63/103 首页 上一页 61 62 63 64 65 6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