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炎直接把方举云送到了方家的大门口,“你哥今天晚上喝多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弟弟你明天还要上学呢,我已经跟方阿姨打电话说过了。”
方举云拳头握紧,这句话怎么听都无比刺耳,“我也能照顾好予明哥。”
张炎不在意地笑了笑,“那就下次你来照顾,我跟你哥还有点私事要谈。”男人将私事着重地加重了语气,就那样暧昧地从舌尖发出。
“小张啊,真是麻烦你了,都这个点了。我家孩子给你添麻烦了啊,举云,快下来!你看看都几点了。”
方举云被方妈拽下了车,他回头看了一眼副驾的萧予明,他就像睡着了一样听不见方妈的声音,但车掉头换方向的时候他还是看到了。
萧予明脸边的那块车窗玻璃被热气蒸得雾蒙蒙的,看不起他的神情。
躺在床上,方举云感觉很迷茫。他原先觉得萧予明是社会的另类,想办法要让他难过,可真看到他身不由己的那一面又觉得心疼。少年不理解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或许只是因为吻他哥的是张炎而不是他,那些莫名残忍的想法也只是少年人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在作祟。
妒火烧得人气性翻涌,几乎要将心血熬干,可萧予明只需露出些许透明的脆弱,就浇灭了它们。
“萧予明,都帮你做司机了,怎么说也得请我去楼上坐坐吧。”张炎紧紧盯着萧予明的后脑勺,声音尾调上扬,意味不言而喻。
萧予明的脸因为酒气有些泛红,就连皱着眉毛都让人心生怜惜。
“张总,你不用总是这样对我,我还不起你的好。”
张炎凑过身去,鼻尖蹭了蹭萧予明的脖颈,将那里激起一片竖立的寒毛。
“萧予明,我要什么你很清楚,我就是想你跟我好…”“然后呢。”萧予明睁开眼,里面一片水光迷蒙,“然后等你玩腻了,再把我丢下是不是。”
一个男人的眼形是不适合圆圆的,萧予明却有点偏杏眼,内眼角又是勾起的,无意勾人却又似乎饱含无限情意。
张炎咽了咽口水,一种苦涩和甜蜜交织的感觉环绕在胸口,“是,我承认作为张家的接班人,我不能跟你确保未来,但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萧予明推开他摸上自己脸的手,“张少爷,不要这么不体面地一再被我拒绝了。你喜欢什么样的人都可以,你有能力得到什么样的人都行,但那个人不会是我。”
“我自己就可以上楼,之前还有今天,谢谢你了张炎。”
张炎喉中发涩,可还是挤出一个笑容,“好,萧予明,我今后不会再多加打扰。”
回到家后,tom默默地蹭了蹭主人的手,萧予明声音低沉,冰凉的手指触碰着猫儿柔软的毛,“tom,对不起,太忙了都没时间陪你。是我活该,只有你不会瞧不起我。千万不要离开我。”
灰猫安静地窝在萧予明的怀中,用尾巴尖扫了扫他的手腕。青年克制的沙哑声音从嗓子眼里消失,抱着猫倒在门口就是一夜。
多亏了张炎的出面,萧予明的厂子又如愿继续了下一个单子的进程,尾款没几天就打到了他的卡上。他就把工资给工人们发了,还额外地加了些奖金。
“等过几天我们会进一些新设备,到时候就可以再多租一点场地了,扩大一下生产面积。”萧予明让陈钢再去招一些新的工人,尽早培养起技能,让规模再扩大一点点。忙碌起来的萧予明一心只想着工厂上的事,至于昨日那个过度疲惫的青年已经无法在现在的他身上找到半点影子了。
毕竟对于萧予明来说,只有面对和正视现在的境况才能继续走下去,有时间沉浸在情绪里不如用这个时间去赚钱,这就是他活到现在的生存之道。
而方举云已经到了高考倒计时的最后一百天了,看着墙壁上挂着的鲜红的数字每天都在变,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急躁和紧张,每当想起自己面对萧予明的痛苦无能为力的场景,他就会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眼前的卷子上,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他想拥有让萧予明可以依赖他的能力。
厂子在不断运行,学校里的学生也像工人一样贪黑起早,不一样的是一个是为了生存,一个是为了走向更光明的未来,尽管翻过这座山后的风景并非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第7章
随着天气逐渐变得炎热,学生们的心也就更加浮躁,不少也已经在商量高考后去哪里旅游,要如何改变自己的形象云云。
方举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到萧予明了。
就因为上次应酬的事,方妈就不再相信“补课”的理由了,她也知道孩子青春期叛逆不想回家,可他们两夫妻都是五十多奔六十的人了,怎能忍住不疼爱这个老来子。
看着考不完的联考和各种小测试卷,他也很难想起萧予明教的最初学习的动力,人生总是在遇到下一个难题之前迫不及待地想先结束当下的难题。哪怕他能看出萧予明怀念学生时代的学习生涯,可真要让他像个机器一样填鸭式地不停做题,学习的初心也是很难坚持的。就像他完全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在别家小孩玩耍的时候要被报各种兴趣班,等长大了却发现居然有那么多成年人发自内心地去培养那些爱好。
他想起来萧予明家里也摆有一台价格不菲的立式钢琴,上面放着一摞谱子。萧予明给他弹过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还有圣桑的天鹅,瓦格纳的曲子也会弹几个片段,他还开玩笑说等以后再挣了大钱就去买一台三脚架。说这话时萧予明还看了看他的手,说他手指修长不弹琴倒也是可惜。
事实上萧予明每天忙得晕头转向,家里的钢琴几乎都落了一层灰。
“萧总,又是那几个工人,他们现在又不干了。”陈钢鼻头急出了汗,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萧予明坐在位置上低头沉思,这几个工人说是方家的几个远房亲戚,一问也确实是方妈娘家那边的嫂嫂之类的,可一开始就爱偷懒,并没有什么为厂好的精神可言。看到一箱箱货发出去后就觉着萧予明赚着大钱了,没干两个月就要求加工资。
如果换做以前,萧予明早将他们开除了,可如今又是一个急单,现如今再去临时招工培训都是来不及的,那几个工人也就看准了这一点,肆无忌惮地狮子大开口。
“你们就听我的吧,安心坐在这儿,一会儿老板自然会过来给你们加薪。”带头的马姐一只手捧着瓜子,腿则直接架在机器上,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她已经是个老油子了,之前在别的厂里也喜欢临时出尔反尔,周遭的厂子都没有要她的,这才看准萧予明是个年轻老板,想必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马姐…这不太好吧……客户那边都催得火烧眉毛了,再不开工可就赶不上进度了啊。”小梅捏着花花绿绿的工作服的下摆,她只知道从农村出来以后就是萧总给了她个饭碗,只要单子做得好大家拿的钱也多。
“呸,”马姐一扭头就把瓜子壳吐在地上,“你就是太年轻了,没见过世面,就这小厂子都是靠工人吃饭的,没了你们这些工人,他那老板怎么当?”
身后传来一阵声音,马姐回头就看到了萧总。
她摆出一个笑脸,“哎哟,萧总您来了啊,看我们现在做累了休息一会儿,您可多担待点。”
马国芳以为这个年轻的萧总一定会跟其他的老板一样无可奈何,把她先叫去单独谈话,到时候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提出加钱的要求,更何况其他还有几个姐妹都是听她的,谅这个萧老板也没什么能耐治她。
“马姐,车间里不能随意吐果皮,你那瓜子壳粘脸上了也没发现吧。”萧予明淡淡地飘出一句话,马国芳赶紧擦了擦嘴,看着周围工人的眼光她有些恼火。
“怎么就你车间规矩多?也没多大个地方还这么多讲究。”
萧予明轻笑了一下,这笑声让人更不舒服,“这样吧马姐,看出来您现在身体不舒服了,在这小地方委屈你了,我给你批两天病假,你先回去好好找个医生看看哪儿出了毛病。”
“至于工钱,我们就一小厂,没国企那么好待遇带薪休假,您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回来。”萧予明眼镜下的眼神像把刀子,把她丑陋的脸面都刮下地了。
马国芳觉得面上火辣辣的吗,可她也知道自己再回家可真不一定能找到厂子干活了,本以为这个年轻的萧老板是个好捏的软柿子,这下子,她那几个听话的小跟班们都老老实实地坐回了机器所在的工位。
大家都是明眼人,谁好欺负就帮着起哄看热闹,倘若遇上不好说话的主就不敢再惹是生非了,欺软怕硬的人的逻辑就那么简单,做个墙头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事了萧总我没事,休息一下下就能接着干了。”马姐知道碰上了个硬茬,她早听说有些大老板发家前也是从小老板做起,那股狠劲儿可不是一般人能触碰的。
“大家要知道,我这确实就是个小厂,但是你们现在跟我签了合同,我的厂倒了你们也得喝西北风,但是我要是赚着了钱,你们一样也能拿奖金。”
马姐心有戚戚焉,不快不慢地做着手上的穿线活儿,再发动机器,车间里很快又满是运作的轰鸣声,没人敢再停下来。
萧予明的嘴唇紧抿着,他那眼镜下的犀利目光扫到哪儿哪儿就不自觉地坐直身子。
小梅正从麻袋子里拆出几个原料丝线,她就看到萧总站到了她边上。“萧老板。”
萧予明点了点头就走过去了,她脸上发烫,心跳得也有些快,又拍了拍自己的脸,就算不是笑面虎的萧总也真的很帅。
“啊”,陈钢一拍她的背把她吓了一跳,“你干啥呀,吓死人了。”
“怎么样,跟着咱们萧老板有肉吃,不怕人欺负。”陈钢笑嘻嘻的,小梅有些好奇,“那你和萧老板怎么认识的?”
“都是缘分,我在技校毕业以后找了几个老板都只知道压榨员工,也不会认真听你的建议,萧老板虽说年纪轻,可他是个大学生,有什么新的想法只要对厂子的发展好,他都会听取并实施。”
看到小梅一脸崇拜的表情,陈钢也挺得意,“当初招你这个村丫头我还不同意呢,是萧老板批的,要不然…哎哟”,小梅一巴掌就扇在了他后脑勺上,“少说废话,还不干活去。”
萧予明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没过多久方妈就打了个电话给他,“予明啊,那马姐按辈分都是我表姨了,你下次别这样拆人家台。都是自家亲戚,多给点工资也是自家人,别想不清楚。她这把年纪了还哭了,说没受过这么大委屈。”
“知道了妈,等这批货的款打来了,我会给马阿姨多发点钱的。”萧予明心底一凉,哪门子的自家人会想着坑蒙拐骗,更何况如果顺遂了马国芳的意,对其他勤勤恳恳工作的工人就更不公平了。
“妈就知道你做事情靠谱,只不过做生意也要讲究人情啊,钱那么多又赚不完是不?”
萧予明嘴上答应着,却给陈钢发了信息,让他尽快去打印几个招工广告贴在周边的村子门口告示栏,他自己则又罗列了一份新的厂里的规章制度表。
方家这些年早就大不如从前了,不寻求创新变革,只能等着单子被他这种小年轻抢去。要说讲情分,公司是最不应该以感情来运行的地方,没有制度的规定和公平的环境,只会让老实肯干的员工丧失积极性,流失人才,剩下的全是想着靠关系得过且过的关系户。
“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家一趟?举云快要高考了,考前你陪他玩玩,两兄弟一起多少能促进点感情,放松一下他的压力。”
想起来好像也确实是一段时间没见到方举云了,他时不时会给自己发信息问问题目,要么就是问问猫怎么样了,他不懂这个弟弟的意思,但被当作哥哥需要的感觉还是让他感受到了几分可以称为亲情的温暖。
“好,那就这周,小云回来了我也过来吃顿饭。”
“行,那妈这就挂了啊,你忙着。”
萧予明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又为自己莫名其妙落空的情绪感到费解,每当听工人说家里人为自己烧了喜欢的菜,他有时也会期待一下,可这么多年方妈从来不会问。
毕竟不是亲生母亲,抱来的和自己生的总归是不一样的,萧予明苦笑一下,又投入跟下一个客户的生意中,以此掩饰不必要的情绪。
每次回方家,他都会带一堆东西过去,燕窝首乌三七粉,茅台中华水果篮,大大小小的从后备箱里拿出来。
“呵呵,老大现在懂事了,举云啊,多跟你哥哥学着点,不孝顺的话以后给我们养老只能靠你哥了。”方爸手上戴着黑漆漆的玛瑙麒麟,中间还串着几颗金子,这串手链也是上个月萧予明送的。老头爱不释手,天天戴着。
“哪有,这都是儿孙该做的,举云以后一定比我有出息。”萧予明看到听了这话,方爸的面色果然更好。
方举云一把将书包扔到沙发上,“噔噔”跑上楼去,“吃饭了再喊我。”
“哎,这小子,现在爸妈年纪大了感觉真管不住了,予明啊,你就这一个弟弟,多帮着点。”
萧予明低头喝茶,龙井的味道微苦,他眼睫低垂,“我知道的爸,这点您放心。”
走上楼却发现方举云就站在楼道中间,如黑曜石般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舔了下自己锐利的唇峰,“我不需要你帮我,我自己也可以。”萧予明笑了下,顺着少年的后脑勺摸了摸他的后脖颈。
“嗯,我相信你。”
晚间吃饭,王姨也是烧了一桌子菜,只是萧予明没怎么动筷子。
“哥,你吃这个。”方举云把鸡汤里的腿迅速地夹给了他,溅起几滴鸡汤,“你再挑食下去真就吃的比猫还少了,比tom还少。”
萧予明自己都不曾注意自己的挑食,只是那些鱼肉他确实不爱吃,多夹了两块鸡肉也被方举云捕捉到了,有些嫌弃地把葱花都挑了干净。
“你对女朋友也这样吗?这么贴心。”萧予明随口笑道,只是他没发现方举云手上动作略微一僵,也并没把自己说的话放在心上。
第8章
方举云自然不知道张炎和萧予明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那男人对萧予明的眼神和动作无不透露着宣告主权的强硬。
他只能通过不停地学习,运动来麻痹自己,甚至欺骗自己。或许只是自己一时兴起,对萧予明更多的可能只是新鲜,加上“养兄”这个身份的背德感让他感到兴奋。萧予明的形象只会在他的想象和仅有的记忆中日臻完美,陷入一段狂热的情绪中往往会忽略它的弊端,真实或许才会使这段感情变得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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