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放在了男人肩膀上,玉珍珍低下脸,长久凝视着楼外月。
“放开我。”他冷冷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这么哄。”
楼外月却说:“可我不是把你当小孩所以才哄你啊。”
他并没有依言放开玉珍珍,而是将人由举高高变为坐在自己手臂上,楼外月戏谑地道:“你不先告诉我到底又在发什么脾气,我是不会让你下来的。”
“放开我!”
“急了?觉得不好意思了?跟我使性子甩脸色的时候可没见你觉得不好意思,你慢慢考虑,我是不会累,等会儿那两个小姑娘回来,问起这是在干什么,我就告诉她们,这是玩举高高的游戏。”
玉珍珍气得想要去挠花他的脸,嘴唇抖着说不出话,楼外月偏过头想了一阵,他突兀道:“你是不高兴我带了个小孩子回来吗?”
“……”
“为什么会不高兴这个?”
玉珍珍别过脸:“没有不高兴。”
楼外月二话不说将他在空中颠了颠,吓得玉珍珍忙扶住他的手臂,男人又笑了:“真是个坏东西,信不信我把你摔下去?”
“你来啊!”
“你来啊。”
“……”
“哈哈哈!”
楼外月是真的放声大笑起来,玉珍珍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手臂肌肉在震动,犹如是坐在火山口,看积压已久的熔岩一朝爆发,带着充足的热情与不可一世的力量焚毁一切。那笑声远远传开,从溪边回来的侍女打眼瞧见这一幕,顿时愣在原地了。
“好吧,你厉害,我认输了。”
说着楼外月将玉珍珍放回地面,不再继续追问,玉珍珍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反而心里生出一股烦躁憋屈感。青年紧绷着脸,故意刁难道:“你觉得我在生气什么。”
“无非是我放着自己的儿子不管,要去照顾别人家的小孩。”男人微微抬眉,嘲道,“你不会以为你的想法很难猜吧?”
侍女牵着迷路的女孩走过来,刚想出声,这时,她听见楼外月漫不经心道:“我没有什么好心肠,别人家的孩子与我无关,今日有此一举,不过是我希望若有朝一日,我儿落入困境,也有人能及时去帮助他,拯救他,用尽一切,不求回报。”
“我虽无谓是非善恶,但当为他行善积德。”
小女孩在吃上香喷喷的野猪肉后,顿时转忧为喜,哭得天崩地陷的恢宏气势一扫而空,她眼睛明明还通红着,手上已经紧紧抓住食物大快朵颐,喉咙偶尔发出幼兽护食的龇牙声。
侍女都担心她会把自己噎死:“慢点,慢点,这里有水……”
“我都有两天没吃东西了……”她咬着肉不肯放,含含糊糊地说,“姐姐,我想吃那个果子。”
侍女忙不迭要把手边的野果削皮,结果小女孩摇摇头,直接拿过去,相当生猛地就是一大口!
“山里的孩子就是好胃口。”楼外月不由感叹道,“我记得我儿子虽然喜欢吃甜食,但也挑食,哄他吃饭能花我大半天功夫……”
他说起这话时,让人瞧不出这是个失忆到连自己姓名都遗忘的人。
玉珍珍坐在一边,始终静静地注视着小姑娘大口吃东西,他忽然开口道:“对不起。”
提溜着小女孩后颈皮,免得她整个儿埋进肉块的侍女:“?”
小女孩也抬起脑袋,满脸茫然地看着他。
玉珍珍没有解释,楼外月却笑了。
他听出来了,青年是在为方才的小心眼道歉呢。
计较着自己不去找丢失的儿子,却在这儿看顾一个不认识的小孩儿,小心眼完了,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应该,便要说对不起了。
真是笨得可以。
无论是他儿子的事,还是这个小姑娘的事,什么都和青年没干系,甚至他心里的不满一星半点都没有对小女孩展露,他却还是会为此自责,陷入愧疚情绪中,给自己徒添烦恼。
笨,脑袋不灵光,做事情慢吞吞,还爱发脾气,真的是无可救药。
楼外月这么想着,就精准地伸手在玉珍珍后脑勺摸了摸,又拍了拍,由于动作太像在菜市口挑西瓜,惹得玉珍珍恼怒地别开头去。
“他是觉得只给你留了猪肉,没让你吃到烤兔子,所以才道歉。”楼外月收回手,微笑道,“这个哥哥脾气最好了,一等一的温柔可亲,你等会儿可以找他给你讲故事。”
“哇,真的吗!”
玉珍珍:“……嗯,真的。”
他不再绷着表情,温温地朝孩子笑了一下,小女孩傻乎乎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视线又咕噜噜转到一边楼外月的脸上。
电光火石间,侍女心道不好!
然而已经来不及堵住她的嘴了,只听小女孩脆生生地道:“哥哥们都长得好好看呀!是和我一样,一家人来这里采花吗?”
侍女急忙说:“不是一家人,就半路遇上搭个伴而已!”
“咦,可是……”
“乖乖,要不要再吃点果子?这个味道更甜哦!”
小女孩懵懵懂懂又被哄着继续胡吃海塞,侍女松口气,又紧张地看向楼外月,男人习惯性一手撑脸,他淡淡道:“怎么,我们看起来很像一家人?”
“嗯!我从来没有见过和哥哥们一样好看的人!”
糟了,看起来像一家人加上都很好看,等于两人长得很像,等于两人就是一家人!
再结合儿子失踪这一大前提公式,二者结合推导可得两人是父子关系。
思维逻辑已然顺利连成一个完美的圆,侍女敛声屏息大气也不敢出,而楼外月从喉咙里拖着调子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意味。
他换了只手撑着脸。
楼外月赞赏道:“有眼光。”
侍女:……啊这。
玉珍珍冷哼:“你是知道自己那张脸长什么样,还是说清楚我的长相?说人家有眼光,胡话张嘴就来。”
“这种事情不需要看也知道。”他无比坦然无比自信,语气里写满事实如此何须狡辩,“我必然英俊潇洒,而你,也一定是个又作又爱哭的小……贵人。”
玉珍珍默了半晌,顶着孩童好奇的眼神,与侍女无语的视线,他扶住额头:“你还是别说话了。”
天下第一美人的牌子真要被他爹反复摔打得连渣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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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那什么,断断续续都有朋友在摇我肩膀“这是凰文啊你在干什么!”“怎么还没开搞!”,然后……就……肯定是要搞凰的对吧!嗯!但考虑到本人的一些小小坚持,立刻就加速让父子贴起来肯定是无法体现出那种……你们懂吧!那种纠结的,挣扎的,迟疑且复杂,那种禁忌而又甘美的爱欲!呃啊!
那么既要快点搞凰,又不破坏情节与人物形象,该怎么做呢?
有一位朋友给了我方向,为什么不让玉珍珍被抓回去呢?
朋友们,做好准备,我的心就像铁一样冷,为了比自己提高搞凰技术,没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出来的。
第39章 39
便又在原地耽误一日,小女孩虽然听话,却过于好动,晚上闹着睡不着,玉珍珍试着给她讲了几个儿时听过的睡前故事,结果是眼见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越来越亮了。
养孩子是件这么辛苦的事么……他偷偷掀开马车的帘子,朝楼外月看去。
男人依然守在火堆边,好像压根儿不需要休息一样。
见楼外月没有太注意他们这头,玉珍珍小声地征求女孩意见:“不讲故事了,我们听童谣睡觉好不好?”
小女孩毫无异议,玉珍珍转头便要找侍女,却发现她早已瘫在角落睡成一张口水横流的猫饼了。
“……”他看向小女孩。
小女孩无辜地眨巴眼。
“好吧,我来唱,闭眼。”玉珍珍叹了口气,他侧身而卧,怀抱孩子软软的身体,手掌拍抚着那脆弱的脊背,玉珍珍轻声唱道,“青花台,红木案……”
“娘子出嫁,欢喜团圆……”
“小孩莫再闹,娘子娘子——”
他陡然停住,小女孩疑惑地睁开一只眼睛:“怎么啦?”
过了好会儿,玉珍珍说:“我……好像明白了一件事。”
有谁会在拥抱稚子时,想到要让对方的梦里充满无尽的泪水呢?
他不觉已发起笑,笑了好会儿,玉珍珍把孩子又往怀里拥了拥,下巴轻轻放在那毛绒绒的头顶。玉珍珍将泪涟涟三个字咽回去,再开口时,童谣已经换了内容。
浓雾渐渐散去,月色显现,群山的轮廓上覆盖一层薄而亮的银纱,楼外月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边,心有所感地抬起头。
“十五夜,十五夜,月亮圆圆,人也团圆。”青年低柔的歌声清晰地被他捕捉到,“宝宝快合眼,睡呀睡呀软绵绵。”
十五夜,十五夜,今夕今夜,满月又往何处寻?
【听说是一位父亲改编的……】
童谣慢悠悠唱了几遍,很快就随着越渐明亮的月光,一起滑进那软绵绵,甜滋滋的梦乡。
许久,楼外月深深呼出一口气,手里的树枝随意地拨弄了一下火堆,火光跳跃,他的影子也如鬼魅在起舞。
雾散后,他们将小女孩送回了家,一番千恩万谢后,马车里又多出一篮子分量实在的果脯蜜饯。
楼外月没拒绝那家人的好意,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弯唇笑道:“行,正好拿去哄人。”
玉珍珍站在一侧,面无表情。
小女孩抱着自己父亲的腿,躲在后面看他们,分别时她才跑出来,脆生生地道:“谢——谢——!”
“哥哥姐姐——再见——!!”
侍女坐上马车了都还尽力把脑袋伸出去,不住回头打招呼告别,只相处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有些恋恋不舍,可见她确实心肠软重感情。
好会儿她才坐回来,长长叹了口气,捧着脸道:“贵人。”
“嗯?”
“咱们会不会,也有分开的那一天?”
绉纱外,楼外月仍是坐在老位置,嘴里叼着苹果干,悠然自得赶着马,玉珍珍听了这话,不由得笑起来。
他还未回答,楼外月先道:“小姑娘,这么黏你家贵人,往后出嫁了,是不是也要拖家带口来挨着你贵人住?”
“我才不会嫁人呢!贵人也说过,让我不用着急!”
“嚯,女孩子不嫁人又能干什么?”
侍女龇牙咧嘴一把掀开帘子,大声嚷嚷:“能打架能杀人,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楼外月又大笑,下一刻他直接单手将侍女从车厢里拽了出来,像当初对待玉珍珍一般,把手里的缰绳一股脑塞给她,侍女吓得连连惊叫,楼外月却不搭理她,起身就进了里面去,他煞有介事:“既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也应当是什么都能干,好好看路,别把你家贵人带沟里去了。”
“可,可是我还不会……”
“不会就学,难道我天生就会吗?……好像我真的是天生就会,那你就学习我。”
与玉珍珍那会儿的情况不同,交给侍女驾驭的这段路十分平顺宽敞,两侧风景也宜人,那桀骜的马那日勒伤玉珍珍的掌心后,在楼外月手下可谓吃够了教训,此刻即便换了人也不敢再放肆了。
侍女很快从中找到乐趣,当着新手车夫,迎着艳阳,美滋滋哼起了歌。
厢内,玉珍珍缩在离楼外月最远的一个角落,默默翻着路途中买的地图,楼外月则自顾自惬意地半躺下来,虽说这马车豪华宽敞,也架不住男人一双长腿过于超出标准,真亏他能以一种奇形怪状的姿态把自己舒舒服服放平。
玉珍珍从地图上方抬起眉,瞥了男人一眼,感觉像是看见了一只硬生生把自己塞进狭窄瓶子里的猫。
“昨夜唱的那支歌儿,是谁教你的?”
楼外月捻着自己的头发,看似随意,却猝不及防发出问,玉珍珍垂下纤长眼睫,片刻,他冷淡地回道:“没谁教我。”
“是吗。”楼外月一手枕在颈后,布条缠眼,使得这张脸的情绪格外难以琢磨,他淡淡笑了笑,“前面青花台那部分,这段时间我确实是到处都有听见父母拿它来哄孩子,可后面那段,我就没听谁这么唱过。”
“那只能说明你孤陋寡闻。”
闻言,楼外月从喉头滚出了低沉的笑声,他一边笑着,一边慢悠悠地重复:“孤陋寡闻啊……”
“小贵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失忆了,就连着把脑子也扔了?”楼外月淡漠地说道,“小事上不同你计较,但你若想着事事糊弄过去,那我可能还没有这么好说话。”
口气委实不算客气,重逢以来,楼外月即使不认得玉珍珍,也几乎没对他说过什么重话,此刻稍一对比就显出差异来。旁人什么态度无所谓,这些年玉珍珍也尝尽人情冷暖,受够百般磋磨,可无论他对这世间的恶意有多么习以为常,那都不意味着他能忍受来自楼外月的质疑。
一丁点都不能。
再加上楼外月话里处处流露着试探,这更叫人深感不安,青年竟登时冒起火,把地图重重往边上一扔,道:“你什么意思!”
楼外月一动不动。
“你是来找我吵架的吗?!”
楼外月叹息道:“不。”
“那你阴阳怪气什么,你失忆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要你去练什么武功导致走火入魔的吗,你不反思自己,倒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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