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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会搞权谋啊(古代架空)——一林修竹

时间:2024-02-05 10:11:12  作者:一林修竹
  陆放的手臂被弓缠绕着屈就在背后,细利的弦刮蹭着衣服,陆屏稍一用力,便引来他的哇哇大叫。
  他几欲癫狂,破口大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觉得陆景即位,你就能跟着沾光了?哈哈哈哈,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告诉你,陆景能不能即位还说不定呢!我哥!陆执!才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咯咯,骨头断裂的声音。
  “我的手!”
  陆屏看着陆放再无法挣扎的狼狈模样,开始松开手下的力道。
  差不多了,不能太过了。
  断胳膊断腿,算是一个教训。
  只听陆放喘息着道:“你等着!等我得救后一定不会放过的,我要告诉母妃,我要告诉父皇!”
  “我说过了,你没有证据。”陆屏彻底放开他,笑道,“你是导致太子妃早产的罪魁祸首,若是不怕反被皇帝责备,你就尽可去告状,看皇帝是罚你还是罚我。”
  “你……”陆放呜咽着,摊在地上没再说话。
  见状,陆屏身心舒畅,站起来拍掉衣服上的落叶,抬头看坡顶。那里仍旧站着达生一个人,再没有别人。
  于是陆屏扬声道:“六殿下滚下山坡,摔断了一条胳膊,面鼻被石头砸伤,小腿被鬣犬咬伤。我已将鬣犬射杀,快来人呐,把六殿下扶起来!”
  自此,陆屏许久没有见到陆放。
  他的右臂断了,自然告假没有去白虎殿,听闻养了足足半年多,才算勉强可以拆卸石膏。
  如陆屏所料,陆放并没有去向皇帝告发陆屏,只说是自己躲避鬣犬时摔伤的,往后几个月,愣是有意无意地和陆屏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碰上实在不得已的皇宴,陆放一走到陆屏旁边,便冷冷“哼”了一声,陆屏仍旧不搭理他。
  野狗放纵惯了,需得狠狠敲打一番,才能老实一阵。陆屏想。
  但野狗终究是野狗,野性不灭,指不定哪一天就趁着机会重新在人前耀武扬威。陆屏又想,不能对陆放放松警惕。
  傅妤生下的小公主被取名懿文,因是早产儿,自出生起边伴着些许不足之症,被陆景举全太医院之力细心谨慎地养着,好不容易才渐渐康健起来。
  陆屏有时上午从白虎殿散了学,便往东宫而去,同陆景和傅妤一起用午膳。膳案上,陆景会十分感兴趣地问起近来白虎殿的情况,譬如今日陆放是不是又告假了,譬如又新进了哪个年纪尚小的世家子弟,譬如宋思源今日身体状况如何。
  饭后,陆屏总要同陆景看一看乳娘怀抱中的懿文小公主。
  这样的日子久了,连陆屏自己都觉得深宫里的日子好像有盼头了。
  新岁伊始,为了给懿文纳福,皇帝大赦天下,归囚于民。
  早春花朝,四皇子陆钊行冠礼,授燕王封号,娶清流文官之女为妻。
  春夏之交,春闱放榜,一大批进士受吏部授予官位,朝堂士党队伍一再壮大。
  七月流火,听闻皇帝有意给陆蔷找个傅家的驸马,陆蔷一哭二闹三上吊,才勉强将婚事暂时搁置。
  寒来暑往,又一个深秋,傅妤在安仁殿给懿文办了个小小的周岁宴,遍请世家命妇和士党娘子。
  然而,今年的立冬已然过去许久,却迟迟不下雪。
  陆屏每日起早都要看一眼窗外的院子,而后拢着厚厚的棉衣从卧房走到堂屋。至乐每日都要跟秋水抱怨一次怎么还不下雪,如果下了雪,她们又可以收竹叶上的雪水存起来了。
  在整个启安城都在等待“瑞雪兆丰年”的时候,皇帝突然病倒了,病得很严重。
  听陆景身边的太监童离说,皇帝甚至不能亲理朝政,只能卧病在床,皇后与陆景每日都会去神龙殿照料皇帝的起居和药膳,而后陆景又会到两仪殿去代理批阅奏疏和听政理事。
  朝堂内外人心惶惶。
  皇帝老了,总会有病倒的一天,陆景作为太子即位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饶是深居苍篴院的陆屏,还是能从四面八方吹过的风中察觉出一丝异样。
  朝堂中的风吹成了两派。
  一派以世家贵族为主,认为陆景宽厚仁善、抚恤臣民,定能带领大晟江山走向新的鼎盛;另一派以清流士党为主,认为陆景母家傅氏权势滔天,如若陆景登基,傅氏难保有朝一日越俎代庖。
  但即使争论再大,陆景是太子的事实不可改变,等皇帝一驾崩,陆景便会顺理成章地即位。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午后,陆屏在宣纸上提下两行诗,而后出门去东宫。
  陆景自然是不在东宫的,只有傅妤领着刚满一岁的懿文小公主在小榻上歪歪斜斜地学走路。一见陆屏过来,懿文含糊地叫了声“叔叔”。
  “懿文今日不午睡么?”陆屏笑着问傅妤。
  傅妤道:“今日午时吃得晚了些,等消消食再睡。”
  怎么会吃得晚了?
  傅妤看出陆屏脸上的疑惑,笑笑道:“仰之去神龙殿服侍陛下用药,听闻陛下已经不进汤药了,一碗药喂了许久才喂完,方才又去两仪殿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一直小心翼翼。
  陆景每日都去两仪殿和神龙殿,很难不疲敝。陆屏隐约想起什么,道:“陆执不是也会去神龙殿服侍么?”
  傅妤皱眉,摇摇头:“吴王却只是偶尔去去而已,似乎并不经常去。”
  陆屏觉得奇怪,陆执这两年可并不见得收敛锋芒安分守己,反而变本加厉地常常与一些士党文官高谈阔论。他没有真正手握兵权,交际的也只是文官,看似没什么野心,实则不然。在皇帝病危的这紧要关头,他应该粉墨登场地去病榻前争个好名声才是,怎么反倒漠不关心起来了?
  陆屏总觉得不对劲。
  他想,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傅妤带懿文去午睡了,陆屏独自在安仁殿的书房内看闲书,直到日头渐渐西斜,傅妤端着自己亲手做的桂花糕来到书房,让陆屏洗手吃糕。
  桂花糕是陆景最爱吃的,这必定是傅妤为陆景特意做的,陆屏只是沾了个口福,却也心中雀跃地去洗手。
  糕点吃了两块,宫人来报,太子殿下回来了。
  陆屏一抬头,只见陆景大步跨过门槛迈进殿内,带着沉重的脸色和深锁的眉头。傅妤端着茶杯迎上去,担忧道:“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陆景看着傅妤,又移目看向陆屏,眉头锁得更深。
  丧钟还没有响,估计不是皇帝出事了。
  只见陆景接过茶饮一饮而尽,道:“北疆传来急报。”
  “什么?”陆屏急忙走过来。
  陆景重重叹气,道:“乌海失守,严岑将军……以身殉国了。”
  ————————
  远山文几:
  都门话别,已一易寒暑矣。不知漠北四时何种风光。春日思君,不由欲问林花谢红可匆匆;夏日思君,不由北望白乌眩目轻灼人;秋日思君,不由垂怜梧叶寒声尽可晚;冬日思君,不由担惊大雪纷纷满弓刀。待君归来,拂衣上尘嚣,共话漠北风光。
  掷书格中,寄与南风,直至西北,望远山安。
  留安谨拜。
  ◇ 第38章 38 我要去严家
  陆屏的脑袋轰然作响。
  乌海失守。
  严岑……战死了?
  他不是两年前才打退突·厥几百里、被追封侯爵了么?他不是大晟国最为骁勇善战的大帅么?他不是严仞又敬重又想超越的榜样么?
  他怎么会死?
  陆屏打了个寒战,下意识问:“那严仞呢?”
  陆景低下头,迟疑道:“急报上并没有提及,估计没事。”
  陆屏不敢完全放下心来。严岑死了,严仞怎么办?他如何挺过难关?唐若初又怎么办?
  想到这里,陆屏立即问:“严家知道了么?”
  陆景点头:“知道了。”
  陆屏脑子一片混乱,恍恍惚惚回到书案前放下书,抽着气道:“我……我想去看看严伯母。”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在说傻话。严家主君战丧,这时候无论哪个外人去到严家都是不合时宜的。
  没想到陆景道:“去吧。”
  陆屏一愣。
  陆景看着陆屏,温和道:“既然想去便去吧。急报上说严将军遗愿是身归故里,他的尸身会择日运回启安,我的奏批刚传下去,严家夫人大约还不知道,你去的话便帮我带话安慰她。”
  陆屏急忙点头。
  他心急如焚,只想快点去到严家,二话不说便唤达生抬脚往外走。
  “等一下。”陆景忽然叫住他。
  陆屏站住,见陆景抬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转而披在陆屏身上,帮他系好。
  陆景无奈道:“你这么一出宫,最早也是要傍晚才能回来了。天色一暗,你连件斗篷都没有,怎么耐得住寒?明年便及冠了,还像个孩子一样,不多留意自己身体。”
  说着,旁边的傅妤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陆屏呆呆地看着陆景搁在自己颔下的手,问:“你把斗篷给我了,那你自己呢?你晚间不是还要……”
  傅妤道:“果真是个孩子!你哥难道只有一件斗篷不成?再说,还有我的呢,我的给他穿。”
  陆屏才意识到自己犯傻了,忙道:“谢谢哥。”
  “我是你哥,谢什么呢。”陆景拍拍他的肩膀,催促他快走。
  陆屏拢好自己身上那件还留存着陆景的余温的斗篷,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安仁殿。
  马车朝镇北侯府疾驰而去。
  一路上,陆屏都在胡思乱想。
  到达严府时,大门檐上已经挂上了白灯笼。
  唐若初并没有在哭,但脸上布满的深深的泪痕证明她才刚悲恸过一场。她一双原本柔和的眼睛此时变得无比冷静。
  陆屏不知道如何安慰,只道:“伯母,节哀。”
  唐若初扯出一个笑容,道:“九殿下不必为我担忧,严家三代将门,打从嫁给将军起,我便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将军生前也曾多次宽慰我,若哪天他离去,要像从前他在一样过日子。”
  她比陆屏想象中的要坚强。
  于是,陆屏将陆景给北疆急报中针对严岑安葬之事的奏批同唐若初说。唐若初眼中重新蓄起泪水,对着西北皇城的方向微微欠身:“多谢太子殿下抚恤。”
  陆屏百感交集,又道:“到时严小侯爷护送将军灵体回京,伯母便可以见到他了。”
  闻言,唐若初却摇摇头:“子铿这个时候不应该回来,他也不会回来的。”
  陆屏心中一动,好像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又好像没完全明白。
  唐若初却没有再解释过多。
  夜幕时分,唐若初留陆屏在府中用晚饭,陆屏拒绝了。
  他裹着身上温暖的斗篷,坐上回宫的马车,撑着额头靠在车窗上,心中杂乱地想着许多事情。
  他想,若哪一天自己的至亲之人离去,自己肯定做不到像唐若初一样冷静,说不定整个人会疯掉。
  他又想,严仞曾说过自己的愿望是做一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而自己的愿望是做一个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从前他觉得,严仞肯定要比自己率先完成愿望,如今看来,说不定自己倒是能先当上一个闲散王爷。
  “天气真冷,幸好没下雪。”车外赶马的达生道。
  陆屏回过神来。
  达生又道:“说起来,今年冬天是怎么回事啊,都快大雪了,怎么还一直不下雪啊?往年好像没这么晚过。”
  陆屏掀开车帘往天上看去,夜幕阴沉沉的,鼻子上刮过的风依旧冷厉。
  是啊,今年怎么还没下雪?
  想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只听外面一阵粗鲁的厉喝:“是谁?!”
  达生回答:“是住在东苑的九皇子。”
  原来是到宫门了,监门的府兵正在例行检查,只是这声音未免过于不友善了些,甚至还要求打开车帘检查车内的人。陆屏皱起眉掀开车帘,问怎么了,车下为首的府兵见到陆屏后愣了片刻,才犹豫着拱手行礼:“九殿下。”
  接着,府兵什么也没说,挥手示意下人放行。
  马车驶入宫门。
  陆屏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他问:“达生,方才经过的是丹凤门吧?”
  “是啊,怎么了殿下?。”
  陆屏纳闷道:“那些府兵怎么看着面生,好像从来没见过?”
  顿了顿,达生也奇道:“对哦,奴才还纳闷,怎么今夜如此反常,还要求检查马车?”
  马车继续前行,陆屏越想越觉得奇怪,急忙扶住车沿朝外喊道:“改道去安仁殿!”
  陆屏的苍篴院在东苑,陆景的安仁殿在东宫,离得很远,过小宫门之后便不能再坐马车,陆屏领着达生快步小跑在宫道之上,路上遇到了一批批端着食盘的宫女。
  陆屏立即停了下来:“你们去哪里?”
  宫女垂首回答:“贵妃娘娘在琴瑟殿宴请几位朝中的夫人,命奴婢送去果品。”
  陆屏皱眉:“哪些夫人,这么晚了还没出宫?”
  “奴婢不知。”
  陆屏没有再问,继续加快脚步赶路。
  安仁殿烛火通明,宫婢和太监正在添灯添炭火,一切如常,陆屏却没见到陆景的影子,只有傅妤抱着小懿文在屏风后哄睡。
  他穿过屏风,小声问:“皇兄呢?”
  闻言,傅妤眉眼之间的担忧更加浓重。她把懿文交给宫婢,忧心忡忡道:“你哥在神龙殿还没回来,我方才传人去打听,去的人却也迟迟没回来,我总担心会出什么事。你说我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
  陆屏沉默下来。
  片刻后,他惶惶道:“我要去太极宫。”
  傅妤眼里的担忧转为迷茫。
  陆屏极力让自己冷静,思索着道:“万一那边有什么事情,这里可能也不安全,您跟懿文得先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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