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先把那具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称作尸体。
尸体下方淌出的血泊越来越大，伊橘忍着嫌弃踩在上面，几步就走到了‘教导主任’的面前。
“你小心一点。”菅原不由地皱了皱眉。
伊橘的视线将尸体上下扫描一遍，外表看来确实和普通人无异，但凑近了细看，就能发现一丝明显的不同。
尸体的表皮是坚硬的，完全没有皮肤应该有的弹性和任性，而是牢牢凝固在了一个固定的角度，甚至出现了很不正常的磨损。
从那颗破碎的头颅来看就更加明显了。
尸体的体内完全失中空的，没有大脑，没有神经，只储藏了一地的血水。表皮更像是一具只有厚度的空壳，除此之外，还有那副藏在血水里的眼镜。
“如果玩家22号是祭品，教导主任吃了祭品。”伊橘转过头看向三人，曲指在尸体的脸上一敲。
清晰的回响就像是珠玑落在瓷盘上。
“我猜庇护就是得到跟石像一样坚硬的躯壳。”
不全然无理，但田中还是谨慎地发问：“真的坚硬吗？刚刚不是被你一拳就打爆了吗？”
声音可清脆了。
“……要不你来试试？”伊橘后撤几步让出空位，示意他上前实操亲身体验。
田中疯狂摇头：“啊不了不了不了。”
“所以那个22号玩家，就是在这个地方被吃了吗？”菅原的严肃地抿着唇：“那我们刚才听到的尖叫是什么？”
是啊，他们在排球馆听到的广播声明显是教导主任的声音，但现在看到的‘教导主任’却是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如果不是看到了这幅陌生的眼镜，或者他们会更倾向于，比如22号玩家就是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不会是玩家。”伊橘当即否定，就凭白天他把人打发走，对方最后回头那一脸猥琐的表情，肯定就不会是玩家，“但在我白天被带着去教室前，他说不定已经在进食，或者进食到一半了。”
毕竟当时他的嘴里已经塞满了不可言状的东西。
“或者猜测一下，供奉者在进食结束的瞬间会有片刻恢复神志。”
所以在当时，教导主任的尖叫和22号玩家的死讯才会几乎同时传送到他们那里。
叮——
【成功找到凶手并推理出事件原貌和小怪弱点，支线任务完成进度：（3/3）】
【发放奖励：玩家各属性增加+40，全员信任度+40，已满队员溢出信任度将转化成积分】
【触发新支线任务：找到‘我’（0/3）】
【提示：档案室】
伊橘：“……”
原来不需要看解题过程，只要触发关键词就好了。
田中和山口有些懵然：“所以我们这是，已经把这里解决好了吗？”
菅原：“那我们现在就去下一个提示的地点吗？档案室？”
“嗯……在此之前，先找其他人汇合吧。”
如果要转移活动范围的话，还是集体行动比较保险。
伊橘提着裤管从血泊里缓步走出来，免得干净的裤脚溅上污秽，待走至三人面前时，就看见了两张眼冒星星的脸。
【田中龙之介信任度+200】
【山口忠信任度+200】
【玩家体力值：+40，生命值+40】
两人有些忸怩，又自以为不动声色地贴上了伊橘的左右两只胳膊：“我们保护你出去吧！”
伊橘：？？？
拉扯间，一道尖锐的声音穿插而过——
“你们在干什么！！”
“啪”一下，田中和山口当即同时膝盖着地，响当当地磕了一声。
菅原低头：“……朝我跪干什么，不是我喊的。”
两人脸色刷白：“那那那那那是谁？”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那道声音又在门口响起，是一个身穿职业装、妆发一丝不茍的中年女性，“谁给的你们广播室的钥匙？不知道这里闲人勿进吗！？”
二人转头，就看见了那位威名远扬另各年级都闻风丧胆的高三段段长，一个永远都在更年期的暴躁女人。
菅原立马拎起又吓僵了的两人，边使劲朝她鞠躬，边缩起身子就往门外挤：“对不起老师，我们现在就走！”
田中和山口的两只腿都被刚才的那一声给吓软了，站都站不直，一路借着菅原的手劲急忙连滚带爬往外冲。甚至不是菅原在牵着他们，而是他们在拖着菅原。
一路风驰电掣冲刺到了下一层楼梯，见身后没人追上来，这才歇下来喘了一口气。
但是，诶，不对，伊橘呢！？？
“我刚刚都说了让你们慢点！伊橘没有跟上来！”菅原气急，说着就要往回走。
“卧槽！”田中和山口也顾不上害怕了，忙爬起来跟在菅原的背后。
三人顺手把楼梯角的扫把和簸箕捎上，特别是身后的二人，不断碎碎念做着心理建设，气势汹汹地就往广播室冲。
然后就和悠然插兜踱步而出的伊橘迎面相遇。
三人：？？
伊橘神情诚恳：“那个阿姨又不是被石像庇护的小怪，你们那么害怕做什么？”
“……”
沉默着，只见那个‘阿姨’怒气汹汹地将广播室的门“砰”一下关上，用备用钥匙上了锁，转头朝四人冷声说：“没听到刚才的上课铃吗？还不快回去自己的班级上！还有你，菅原，你都高三了，能不能为你自己的前途好好着想？别把精力都放在排球上，分点给学业知道吗！”
菅原挠头：“啊？好好好好好……”
众人目送她骂骂咧咧地回了隔壁大门敞开的教师办公室，有些懵然：“她难道没看到墙上的那一坨……地上的那一滩……？”
应该也不算是个小对象，吧？
田中捶了捶自己的脑袋，陡然反应过来：“难不成她就是那个重要NPC？之前不是说不能反抗重要NPC吗？”
“所以我们现在要回自己的教室吗？”
那岂不是全都要单独行动了！
说起这个，山口后知后觉地弱弱开口：“刚才有响过铃吗？”
“有。”伊橘看着他，肯定点头，“就在你们被吓跪了的时候。”
说起来可能是因为广播室设计封闭的缘故吧，当时这两人跪地的声音甚至能比上课铃还响亮。
田中：“……”
山口：“……”
与此同时，一段熟悉而又富有节奏感的音乐适时响起。
紧接着是一道毫无情感的声线——
“上课铃声已响，监控显示仍有一部分同学未能回到教室，将再给予1分钟的时间，过时后果自负。”
这一部分未能回到教室的同学，毋庸置疑，指的就是还在楼里四处探索的几位排球部的勇士。
菅原站定在楼梯口，对几人说：“你们先下去吧，我先留在这里等三年级的上来，伊橘，你是几班的？知道教室在哪里吗？”
田中和山口已经搭着扶梯手准备下楼，回头等着伊橘。
后者垂眸沉思了片刻：“我不知道。”
当时的角色剧本上好像并没有说。
哦，那个教导主任本来是要带他去的，不过被他赶走了。
三人皆是一愣：“哈？那你现在去哪里？”
伊橘倒是没什么所谓，自顾往楼下走去，双手还插在外套的口袋里：“随便，又没说一定要回自己的教室。”
第5章
逃生游戏降临乌野高中（五）
话是这么说，但听着可就让人太不放心了。
“还是我陪你下去一趟吧，”菅原说着就要往下走，“一楼的教师办公室里应该会有座位表。”
“他就给1分钟！怎么找座位表？”田中赶忙吧菅原摁住，“我和山口跟着去看就行了，三楼和一楼差太远，一会儿你赶不及怎么办？”
山口也忙附和，一边抓紧跟上已经走远了的伊橘：“对对对，田中学长和菅原学长先回自己的教室就行，我和伊橘是同一层，我会先帮他找教室的。”
伊橘实在有些看不懂他们这莫名其妙的羁绊感和热情，转过身，索性直接自己先走了。
一路顺畅地往下，等再听到身后有人叫他时，转头就见山口正喘着气追上来。
伊橘脚步不停，随意一问：“你是几班的？”
“啊，我和月岛都在一年级四组。”
月岛萤，他有印象，一个潜力数值很大的副攻手，身高很高，唯一一个戴着眼镜的。
伊橘了然地点点头。
说着，两人便走到了一楼。
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其他人，估计是在听到第一次的铃声后便直接回自己教室了。
伊橘下楼后拐了个弯，在第一个教室前便停下了步子，而后非常随意地打开了门，走进去：“我的教室就在这里了，还有20秒，你先回去吧。”啪，利落地关上。
山口：？？
微微抬头，视线上移，醒目的铁牌架在门楣边：一年级一组。
他记得这个班里是有排球社的社员的。
应该，没事吧？
门内。
教室没有开灯，两侧的窗帘紧闭，一丝留有的缝隙都不见，更别说光亮。
只感觉像是踏进了一个无底无尽的黑色空间，不仅是伸手不见五指，已经黑暗到让人恍然萌生一种‘自己究竟还在不在这个世上’的错觉。
当然伊橘是没有这个错觉的，他一个从胚胎开始就坐着看‘电影’的，还能不知道自己‘还在不在这个世上’？
唰一声，火柴划过火柴盒，在黑暗中冥冥亮起了一点星火。
“同学，请问你是？”耳边响起一个充满试探的声音。
举着火柴的是一个青年男人。
他穿着普通的卫衣，上面没有任何图案或者字母。火柴扑朔的光亮映照在他的面容上，照出保养得并不太好的皮肤，坑坑洼洼，眼角延伸出劳累的长纹，鬓边横生了白发。
伊橘低头看他，是的，低头，因为他坐在轮椅上，裤管空荡荡，打了两个结，他没有腿。
“我是新来的转校生。”
青年老师有些茫然地歪了歪头：“我不记得我们班今年有转校生，请问同学你是不是走错班级了？”
“没有。”伊橘非常淡定地摇了摇头，“我刚刚碰到教导主任，他亲口说的，我是这个班级。”
青年老师：“我们这是几班？”
伊橘：“……”
进门的时候忘记抬头看了。
“1班！是1班！”
恰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某个角落飘来，虽然很尽力在掩盖自己的音量，但伊橘还是觉得他喊得太张扬了。
毕竟连他面前的这个老师也闻声望过去了。
他轻咳一声，回答刚才的问题：“咳，1班。”
这根火柴虽然火光微小，但还是能依稀照出大半片区域。
借着火光望去，就能看见刚才说话的人——日向翔阳，那个致力于给他扇风的矮个子副攻手。
还有，这个教室里乌泱泱坐满了人。
“噢噢。”没有搞明白这是个什么事情，男老师挠了挠头，索性不纠结了，“同学，你先找个位置坐下吧，我要开始上课了。”
伊橘应下，视线在可见范围内扫视一周，找得实在有些吃力，于是十分不客气地一把夺过男老师手上的唯一的光源，找空位置去了。
男老师茫然地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
“嘿！嘿嘿！伊橘！过来坐我边上！”
是日向。
正十分热情地朝他招手。
正好整间教室似乎也就只剩下他边上还有一个空位，伊橘没有犹豫，举着火柴就走向最里排的第一桌。
坐下后，隔壁的人语气轻快：“太好了我终于有认识的人做同桌了！诶？你怎么戴着一副已经碎了的眼镜？好吧这都不重要，他们一直说找不到足够矮的人可以坐在这个地方，因为会挡住后面的同学，这下好了，终于有人能陪我一起了！”
伊橘：“……”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是什么鬼话。
讲台上，被夺走了火柴的男老师又默默地给自己重新划亮了一根，推着轮椅靠近黑板，拿起一只粉笔，说：“好了，同学们都看黑板，我们今天继续讲上节课没有讲完的知识点。”
随着话音落下，那只拿着粉笔的手开始在黑板上涂鸦起各种人体。
伊橘皱了皱眉：“美术课？”
“不是。”日向小心翼翼地凑过头来，“是体育课。”
“好的，你先坐回去。”伊橘撑着日向的脑袋把他往自己的座位上摁。开小差也太明显了。
“好的好的。”
……
那个老师全程都面向着黑板，跟身后的四十多双眼镜没有任何的视线交流。
他专注着笔下的人体，一丝不茍。很快，上面就密密麻麻地画上了姿势诡异的人体，乍一眼看去好像是一群正在进行着某项运动的队伍。
只是他们的脖子都被红色粉笔加粗加重，一时看上去十分诡异。
在接下来的40分钟课程时间里，伊橘仔细地将黑板上的人体看了不下三遍，还有教室里坐着的神色各异其他学生。
40分钟的课程格外漫长，下课后，众学生目送着这位体育老师推着轮椅滑出教室，大家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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