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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莫恼，此般怪异症状，实在少见，老朽不敢妄下断言，但可大胆猜测一回。
陆期默然垂下手，怒目而视，等着那老大夫还能说出什么花样。
老大夫又诊了一遍脉，道：“这位公子许是中邪了。”
陆期咬紧后槽牙，没将更污糟的话骂出来，俯身抱起边城就走。
老大夫是个有医德的，不愿看患者枉死，还想尽力一试，边追边劝：“公子别急，再听我一言。”
陆期脚步不停，甚至越走越快。
老大夫气喘吁吁地追到门口，扶着膝盖高声喊道：“老朽虽主修医道，不擅驱鬼辟邪，但老朽有一师兄颇擅鬼道。他就住在城外的村子里，我现在派人快马加鞭去请，他明日便可到。”
陆期脚步停了。
老大夫又继续道：“医馆后院有接待重病患的院子，我先开一副方子护住这位公子的心脉，你们先暂且休息一晚。明日，明日...”
陆期方才带人离开时爽利，才走出几步便没了打算。如今有这法子，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截住老大夫的话，许诺道：“好，明日为期。你若有本事能救他一命。银钱修为，珍宝秘籍，你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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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拔弩张似乎只存在于夜晚之中，当清晨的阳光驱走黑暗，所有的波涛汹涌都将隐于暗处
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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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疫病不断，药堂后院各屋几乎人满为患。
陆期还没绕进后院门，听见那闹哄哄的声响，眉头便皱起来了。
老大夫怕这位急脾气的爷惹出麻烦来，特意吩咐药童安排了间独门独户的僻静小院给他们。
夜间安顿下来，又喂过药，边城的脸色竟真的红润了几分，陆期终于是稍稍放松些，不再黑着一张脸吓人。
这一松弛下来，唯安立马累得熬不住，小脑袋点头如捣蒜，晕晕乎乎地根本坐不稳。
小之扶了险些掉下床的唯安几次，想着屋里留这么多人也无用，便化成一大片纸，包起唯安先去旁边房间睡了。
陆期独自守在边城床边，暗下决心，他今晚一定不能睡。他必须要查清这些日子以来入夜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们已经远离了吉祥镇，一切反而变得更棘手起来？
但不知怎么，还未过子时，更夫手中的铜锣一响，他便困得睁不开眼睛。挣扎着醒来几次后，他终还是没撑住，完全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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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重新醒来，陆期第一眼瞧见的不再是床边的青色纱帘，换成了那扇差点被边城推坏的荆条木门。
他推门而入，边城与鬼婆婆正打得激烈。
看起来应是已缠斗许久，两人你来我往，谁都不落下风。
步步凶险之际，边城听见响动，猜到应是小白龙回来，不小心分神停了半秒，给鬼婆婆留出一个攻击空挡。
鬼婆婆即刻收拢折扇，直刺边城腰间。
陆期惊呼：“边城，小心！”
边城注意到了，却似乎并不慌张，也每没忙着补救，反而提枪迎着鬼婆婆的折扇而去。
鬼婆婆意识到不对，却已经来不及。
折扇刺穿边城侧腰的瞬间，诡石扎碎了鬼婆婆的头骨。
边城回头得意地朝陆期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张嘴已经发不出声音，看口型应是在说：“娘子，我厉害吧！”
陆期想喊他赶紧下来，那把插在骨肉间的折扇却砰得一下凭空消失了，连同鬼婆婆的尸体一齐。
没了折扇堵住伤口，边城腰腹间露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陆期的喊声停止了，望着边城腰间那处空洞久久不发一言。
边城瞧见陆期那异样的眼神，也低头看去，忽然就懂了。他颤抖的指尖拂过周围破损的衣角，却迟迟不敢触那伤处半寸。
一拳宽的伤口，直接贯通了前腹后腰，别说什么烂肉与碎骨，竟是连半点血都没见。
河边风大，边城悬在半空中，隐隐感觉有气流穿过自己空洞的身体，随即便闻到一阵浓郁的桃花香从伤处飘出。
香气散开，鬼婆婆又出现了，全须全尾地坐回那张石桌上淘米，抬头看见他们，依旧笑盈盈的。
边城落到地上，挪着步子，与陆期退到一起。
鬼婆婆又进屋泡了热茶出来，热情招呼给他们递过来。
这回边城再也不敢接了。他贴在小白龙耳边小声嘀咕道：“她怎么又出来了？”
“冥界之于鬼魂是终点，或许也是起点，自然可生生不息。”
“那我们...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但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冥界，只是有人用精妙的阵法仿造出来的假象。”，陆期眼中闪过一阵狠厉的寒光，“若是能杀掉她的真身，法阵必然不攻自破”
“她的真身？哪里有她的真身？此处除了这巴掌大的小岛，也只有外面漫无尽头的河水。难道？她藏在水里？她...她是个水鬼。”，边城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身汗，满脑子都是那老太婆被水泡发了又顺着河岸爬上来的画面。
“不，她不是鬼。”
“啊？”
“我曾仔细观察过，这里鬼魂们虽性情各异，形态身姿也大相径庭。但不管是舞楼外大街上人模人样的鬼，还是这寂寥冥河里面目狰狞的鬼，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没有脚。”，说到此处，陆期故意停了片刻，垂眼向下望去才继续道，“可是我们有脚，而那鬼婆婆也有脚。”
边城咽了一口唾沫，顺着小白龙的眼神看去，果然看到老夫人的粗布裙摆下露出一对鞋尖，艳粉色的绸面缎子盖在灰褐色的布料下，显得突兀又怪异。
鬼婆婆好似没发觉对面人在盯着她的鞋子看，依旧端着手中的热茶纹丝不动。那茶碗上方飘出的热气均匀且恒定，像是被困在了看不见的循环里，看着像是在流动却又感觉不到变化。
陆期继续说道：“她的真身一定还在人间。也许...就在那栋舞楼里？对！这所有一切诡异的事情，都是从那个多嘴的店小二而开始！”，陆期越说越坚定，几乎从喃喃自语到高声叫嚷，“会是谁呢？是白露，是那个漂亮的舞姬，或者...是那个呆头呆脑的白术？不管了，若是找不到，我便让唯安屠光了那舞楼里所有人，总不会漏掉。”
边城不适时地打断了陆期，提出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就算你的猜测都是真的，我们能知道鬼婆婆的真身具体在何处，可此地发生的所有事情，我们一早醒来便全然不记得了，又该怎么把消息带出去呢？”
陆期愣住了，高昂的气势一下子跌倒谷底。
边城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娘子你能理解我在说什么？”
“理解。”
“我们好像又遇到僵局了。”
“我知道。”
“那...”
“她不是想要你的那两团光嘛。”
“啊？”
“光团的最大功能就是穿梭空间，如果我们能利用光团的能量，主动回到人间，兴许就能脱离他的掌控，破了此间阵法。”
边城的眼睛亮了，激动道：“对呀！娘子你真聪明。”
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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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掏出光团，动念催动，眼见白光炸开，二人便要离开此地。
鬼婆婆的分身却在此时炸开，化成漫天雪白的羽毛，尖叫着飞来压住了那炸开的光芒。
一阵电光火石的碰撞过后，光团的力量与羽毛相制衡，在半空中撑起一个透明的罩子。
边城见此情形，知道已是绝境中的最后一搏，便更加努力地催动光团，逼得额角、颈间青筋暴起，才勉强把密不透风的羽毛撑开数道裂缝。
刺眼的白光自裂缝中射出，愈来愈强，将原本密不透风的羽毛囚笼撞得摇摇欲坠。
与此同时，平静的湖面上又起风了，幽深的河水荡起波澜，没有脚的游魂湿漉漉地爬上岸，成群结队的向光亮处飘去。
遮天蔽日的黑影接二连三地撞在绽开的白光上，硬是将那两团光的能量再次压制住了。
狰狞可怖的鬼脸代替了洁白的羽毛，层层叠叠的贴在光罩上。幽绿的鬼眼闪出诡异的精光，死死盯紧了躲在光罩的两位入侵者。
边城低着头不敢多看，只能不断催动光团，企图赶紧逃离这如梦魇一般的场面。
陆期握紧了边城的手，安慰道：“别怕，这只是梦，等天亮了，梦就会醒。”
边城抬眼看见小白龙温柔的笑，稍安心些，便有阴恻恻的人声自虚空响起：“陆期，你之所以会来到此处，不过是因为命数与那小子纠缠太深，才会被无辜牵连。待天亮了，我便放你走，但他...”
陆期抢先回道：“我会带他走。”
“陆期，你拿什么带他走，上嘴皮碰下嘴皮的诡辩之言吗？且不论你已不是当初那个魔界霸主，单凭他一介凡人染了死气，就绝无可能再离开此处了。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陆期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着实无能为力。
边城竭力支撑着，眼角都渗出血，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光罩在接连不断的鬼魂冲击下，光芒越来越暗淡，范围也越来越小，几乎缩到他和小白龙要紧贴着才能勉强站下的尺寸。
可尽管如此，边城也并不打算服输。他提了一口气，刺激光团再度绽放光芒，撑开一个能容纳他和小白龙呆得舒适一些的空间。
虚空中再次响起人声，语气里带着胜券在握的戏谑：“你这么折腾自己，只会死的更快。”
“离归之人，即便是死，也绝不可能向敌人跪下！”
“没关系，反正等你彻底死绝，成了这鬼域一个无根游魂，我想要你做什么，都轻而易举。你尽管可以死撑着不松口，也无非是多些时间跟身边人好好告别。”，虚空中的人声似乎断定这二人决计跑不脱了，言罢便销声匿迹再没出现，甚至还叫了停那源源不断中冥河中爬出的游魂。
边城感到周身压力减轻，又尝试突围几次，都很快失败。他感受到自己生命力的快速流失，便没再做无用功，而是转头对着小白龙细细看了许久，而后缓缓说道：“娘子，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陆期着急追问道：“什么办法？”
哨声适时响起，陆期知道他又要走了，但是这一走。他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边城。
“你快说办法，要来不及了。快呀...”
“小白龙，我爱你。”
边城话音未落，陆期只觉小臂一阵刺痛，便眼前一空，失去意识了。
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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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温暖的日光透过窗扉洒进屋内，照到伏在窗边熟睡的陆期身上，温柔地将人唤醒。
睫毛颤动，陆期艰难地睁开眼，觉得睡醒后竟比前日还疲惫一些。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奇怪的夜晚，所以没多纠结思量便撑起身子，又顺便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而后瞧见榻上人的脸色不复昨晚喝过药后的红润，再次变得灰白，他抬手摸摸了边城的呼吸。
哎，似乎比昨日更弱了。
陆期不免有些沮丧，却还是强打精神准备再去前院要些汤药。他从桌上拿起昨晚装药的瓷碗，抬手时衣袖滑落，忽然看到腕间多出一道结痂的红痕。
“奇怪，明明昨晚睡着前都还没有啊。”，陆期小声嘟囔着把衣袖理好，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先前住在吉祥镇时，自己也总是带着一身伤醒来。他顷刻间恍然大悟，急忙把碗放下，重新将理好的衣袖拉高到肩膀处。
黑红色的血痂从手腕处蔓延到手肘，歪歪扭扭的拼凑出一句话。
总共只有十二字，言简意赅。
陆期盯着看了许久，始终举棋不定，
也许是有去无回的圈套，或只是个调皮的恶作剧...空白一片的记忆让任何决定都犹如黑夜行路，潜藏在暗处的危险根本无从预测。
诸多念头在脑中飞速闪过，令陆期心生畏惧，又隐隐有些玄妙的预感，觉得这血字所指之处必是破局关键。
情势紧急，顾不及想更多，陆期急匆匆地跑去叫小之和唯安出发上路，才出门竟发现隔壁的屋子被烧得只剩个黑糊糊的空架子。他急得没了主意，钻进化为焦炭的废墟翻了半天，弄得一身污黑却连个看得出性状的物件都寻不到。
好在不多会儿，小厮便抱着唯安从前院过来，见陆期醒了，皱着眉头抱怨道：“公子，你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独自睡在厢房！昨夜若不是值夜的药童瞧见这院里火光冲天，你家小娃怕是要一命呜呼了。”
小之的存在解释起来颇为复杂，陆期此刻脑子里快乱成一锅粥了，根本没闲工夫与旁人闲聊，便随口敷衍道：“昨日太过劳顿，一不小心睡死，这才让孩子自己偷跑出去玩儿了。”
“确实睡得够死，昨日我们又搬水又抢修，带着湿面巾都熏晕了几个壮年汉子，你竟然睡得纹丝不动，连探出头来看热闹的意思都没有，不知情的人怕是以为那屋子躺了两个起不来床的重病号...”，那药童许是怨念颇深，没人答话也独自说的起劲，每当你以为他要结束了他又总能找到新的话头。
小之趁乱从唯安怀里飘到陆期肩头，用神识跟陆期讲：“昨夜小家伙做噩梦把自己吓到了，半梦半醒地爬起来就哭，哭累又开始喷火。我哄了个把时辰，不光没拦住他，还差点把自己烤焦了。”
“行了，不怪你。现在有点急事，你变出纸鹤出来，载我去个地方。”
小之闻言想溜，却慢了一步，被陆期眼疾手快抓住了本体。
“我是灵物，又不是坐骑，这活儿我可干不了。”
“现在边城的命就在你手里，你多在这里扭捏一会儿，他就少一分活着的希望。”，陆期边与小之神识边干脆利落地将小之揣进怀里，快步走出。
抱唯安的药童见陆期这般悄无声息地跑开，以为是自己话说重了将人气走，转身欲追，却被唯安缠住，许久不得脱身。
而此时的烟雨堂门口，正停着两匹棕红色的快马。鬓发花白的老道士被药童扶着站在马下，一手撑着腰，唧唧歪歪地在喊疼：“悯之啊，你快给我瞧瞧吧，我感觉我这屁股里像在喷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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