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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一个朝不保夕人人自危的绝境之中，像这种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的事情，是尤为怪异的，就连青鸾也觉得难以理解。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其中缘故。
人间不知是出了什么怪事，新飞升上来的修士越来越少，仙界也好久没有进行流放，食物变得异常紧缺。青鸾他们所在的修士基地将近三周没有任何新的进帐，帐篷居住量已不到巅峰时的一半，连主事者的食物供应都断了。
幸存的修士们迫不得已，想出了一个残忍的办法。
他们决定，要按照飞升上来的年资排序，吃掉年轻的修士，以保证功力深厚的大能们不会率先倒下。
青鸾作为最后一位进入基地的修士，自然成为了头号目标。
面具人带着青鸾跑了很远，差一点就要逃出人类修士的领地，却突然驻足不前。
青鸾问：“怎么了？”
“再往前去，就是妖兽的领地。我们无路可逃了。”言罢，面具人竟抬手揭开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青鸾望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本来还在眼眶中打圈的泪一下子便流成了线：“哥哥，怎么会是你？你的脸怎么了？”
“别哭，你先冷静听我说。几千年前，古神们为了永生，挑起龙族内乱，趁机永远封印了幽冥界，并用天道将灵气丰沛的天界与人界分隔。飞升上届的人类修士，只能被困于天道之中，不断被仙界汲取灵气，最终自相残杀而死。我发现了这个秘密，就被应龙设计假死用傀儡取代，而我则他流放到了此处”
青鸾已被震惊的说不出话，只剩眼泪还在不断线的流淌着。
朱雀又继续说：“羽族和龙族一样，都是祖神最忠诚的使徒。龙族负责守护冥界，而羽族则负责指引六道魂灵进入冥界。羽灵空，正是祖神赐给我们开启三界通道的钥匙。还好，还好，你当年找到了它。只要它没落到应龙手中，这个世界就还有希望。吃掉我的肉，恢复灵气，回人间去吧。等你重新开启幽冥界之时，也许...我们还能再相见。”
“哥哥，我不可以，我不同意！”
“记住我今天说的每一个字，你没有机会再听第二遍了。”
朱雀爱惜地摸了摸青鸾的头，收回手时毫不犹豫地拧断了自己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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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的回忆
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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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讲到朱雀之死，泣不成声，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陆期其实不太能共情这种伟大的牺牲，更希望尽快将事情解决，于是出言提醒道：“所以，你把你哥吃掉，重新回到了人间。”
“哥哥的死亡对我的打击太大，我消沉了许久，灵力恢复时追兵已然赶到。虽然我最终还是顺利地来到人间，但羽空灵却被追兵打成了两半，于穿梭过程中遗失，不知所踪。而后，落入人间的我无处可去，选择了重新回到吉祥镇。可惜，昔人已故，此地早已成了一处鬼宅。我偷偷住了进来，试图靠自己残余的灵力重建幽冥，可又因为用力过猛，不小心将自己的魂体撕裂成两半。承载着记忆的那一半灵体被困在鬼镇里无法回到现实，另一半灵体则在人间浑浑噩噩的成了个疯子。”
听到此处，陆期有了个大胆却靠谱的猜测：“边城捡到那两团奇怪的光，就是碎掉的羽灵空。”
“没错。十年前，有位老者曾用魂体出窍之术深夜入鬼境来寻我，告知未来某一天，会有一个身上挂着与他一样腰牌的男子来到此地，而那男子身上有我梦寐以求的东西。”
“操，泽野，你这老东西，真是阴魂不散。”
青鸾感到奇怪：“泽野...是谁啊？”
“啪”，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陆期与青鸾齐齐回头，才发现这空宅之中不知何时又了多个活人。
白露慌忙将食盒盖子从地上捡起，见厅内二人已发现了她，便局促地唤了一声：“神鸟大人。”
陆期立马转头看向青鸾，眼神充满戒备。
青鸾表情无辜，解释道：“我不认得她。”
白露放下食盒，走到青鸾面前，屈身行礼，又唤了一声：“神鸟大人，您终于醒啦。”
“你再说什么呀？”
“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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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到舞楼时，雨已经停了，大堂正中还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散客。
白露对白术吩咐了几句，便继续领着青鸾和陆期上了二楼，又将他们安置在了当初陆期与边城呆过的那间房中。
雅间看台的隔扇被从内推开，舞姬已经谢过幕，换了身衣服又重新登台。
楼下的看客们不知为何突然换了剧目，叫嚷着要退票。
白露一改往日的油滑精明，直接放言：“谁有意见，就去账房那拿了钱，赶紧滚。”
看客们被唬住了，连陆期都有些微微讶异。
小小的骚乱很快被平息，舞姬摆好姿态，化身灵动的仙人少女，表演起“神鸟下凡”的故事。
即使是第二次看了，陆期依旧为其精妙的舞姿而赞叹，不自觉看入迷了。
青鸾却眉宇间满是凝重，在看到老妇人离世时，还起身走到看台边站着。
白露则显得更为激动，握着茶杯的手都在不住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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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羽散尽，舞者谢幕，白露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青鸾面前，递给她一封信。
信纸虽被封在蜡油里，却也隐约有了泛黄的痕迹。
白鹭道：“几百年了，妾身一家几十代人守在这间酒楼里，就是为了等您醒来，将这封信交给您。”
青鸾问：“这信是谁写的？”
“白月华是妾身的老祖宗，她生前留下遗言，说您是白家的恩人，是吉祥镇的恩人，她要白家人守着您保护您，直到您从愚钝中醒过来，或是彻底死去。”
青鸾在白露的注视下，缓缓展开信纸，有淡淡的油墨香飘出来。
【见信如唔，展信舒颜。
小青，我不知你因何不肯见我，但就如同你当初突然选择离开一样，我相信，你一定有你不得已的苦衷。我尊重你的任何选择。
等你读到这封信时，我肯定已经死了。但我不害怕，因为你说，真正死亡不是肉体的消弭，而被彻底遗忘。只要你永远记得我，我就还活在你心里。
但我的寿命太短了，我会死，连带我记忆中的你一起。
于是我为你建起神庙，把你的名字刻在石碑上，将你的故事编入舞曲中。让这世上一代又一代的人，代替我，记住你。这样即便你要活很多年，也不会觉得孤独。因为在吉祥镇里，永远有人和我一样，爱你。】
青鸾读完信，静静将信纸重新叠好，收进衣襟，对白露说道：“信我收到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白露道：“那台上的舞姬正是您当年留下的金羽所化，她们整日在此歌舞，也是在施法护佑吉祥镇平安。但时年日久，金羽消耗殆尽，护佑之力大不如前。而我完成使命后也想离开此处，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不知您是否能看在吉祥镇人对您的爱戴与白家这么多年的守护的份上，继续保佑吉祥镇。”
“你大可放心去，我定会替月华守好吉祥镇的。”
白露对着深深一拜青鸾，便转身离开，回房收拾行装了。
陆期看着白露离去的轻快背影，想起他初见白露时，白露身上那种紧绷感，不免感慨道：“这几百年守候，对白家而言，不只是承诺，更多的时候像是一个没有尽头诅咒吧。”
“是啊，就像古神不择手段去追求的长生，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诅咒。”
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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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舞楼后，青鸾将陆期带回到了废宅中的一处偏院。
那院中的陈设布置竟与鬼境中鬼婆婆的小院一模一样！
青鸾问陆期：“你知道我为什么总请你们喝茶吗？”
陆期对此并无兴趣，但顾虑到这情绪很不稳定的女人手里还捏着边城的命，他也只是翻了个白眼，没有立马走人。
青鸾不知从哪寻出个茶碗，宝贝一样握在手里，又开始讲故事：“月华的父亲是个酸腐秀才，平生唯爱品茶吟诗、附庸风雅，到死都没赚过一分钱，只留下数不清的债务给妻儿老小。等她父亲发完丧，家里连一口救命的粮都没了。幺弟日夜哭号不停，她母亲一狠心，就把十三岁的月华卖给了白家的病秧子冲喜。从那之后，月华改姓了白，唤作白月华，成了白大少爷屋里拿不出手的妾室。成亲两年后她怀孕，豁出半条命给白家生了个儿子，那病秧子却突然死了。就在他们儿子满月的酒席上，白大少爷一口鲜血喷出去，撇下她们孤儿寡母在这破院子里，过得比府中的粗使丫头还不如。。”
陆期心中无感，却见青鸾目光炯炯的瞧着他，不得以憋出一句：“世事艰难，可怜人甚多啊。”
“可月华偏偏随了他父亲的性格，爱喝茶，清高又心善。在那个人人都吃不饱的年岁里，偷偷地收养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为了养活这个女人，她接了很多廉价的针线活，时常要借着月光忙到三更。”青鸾眼中泪光泛起涟漪，“她漂亮、心善，无怨无悔的对我好。陆期，我不可能不爱上她。我们之间真的很多美好的回忆，那是我惨淡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值得留恋的东西。”
“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不选择陪她终老，而是提早返回天界，难道是又得知了什么？”陆期以为其中另有隐情，瞬间来了精神，慵懒身姿都板正起来。
“人类寿命短暂，至多不过十余载，我也曾想过陪她平平安安度过余生后再做打算。但当她一天天变老，双眼不再明亮，光滑的皮肤皱缩发黄，我怕了，我发现我的爱没有想象中的无所畏惧。然后，我给她讲了一个，一个关于我...爱男人的故事。我知道她很难过，但我没有安慰她，我头也不回地逃走了。我以为等回到天界，漫长的时光足以忘记她。可我哥哥死了，我又重新回到了吉祥镇。”
又是些陈年旧事，陆期眉宇间的厌烦已不加掩饰。他起身在院中来回踱步，展现出一副焦躁不安的态势。
青鸾却不肯就此作罢，继续道:“我见到她了，她变得...更老了！松弛的眼皮遮掉了她的大部分瞳孔，苍老的手上满是丑陋的褐斑。我躲在暗处，看她撑着拐杖在院中来来去去。日复一日，直到她搬走，我都没敢出来见他一面。”
“可以了！”
“陆期，我知道这不对。可仙人也许会死，却不会老去，仙界里从没有什么白头偕老。”
陆期想起边城，心情复杂，语气更凶：“闭嘴！别叫我。”
“其实我跟你撒谎了！留在人间躯壳里早已没有我的灵魂了，唯一剩下的，只是对月华的回忆。那段回忆在藏在我的心里而不是识海里。我在这里等的人也不是我哥哥，而是月华。我带着对她遗憾，变成了她的样子。”
“关我屁事。”
“我没有脸面对她。”青鸾说着又哭了起来
“关我屁事。”陆期极为抗拒这个话题，甚至没忍住在这最后关头动了粗，“把边城还给我，你想哭多久，便哭多久。”
青鸾摸去嘴角的血，情绪忽然平复，冷淡得像是皮下换了一个人。她冷笑道：“边城？那个小子可命硬的很。”
“你什么意思？”
“就在我即将将他炼化之际，突然闪起一道金光破空而来，堪堪护住了他，虽不能助他逃离，却也让鬼魂们无法近身。我看事情有变，恐生事端，便开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你对他做了什么？”
陆期了解边城，知道他并非心性不定之人，若不是青鸾使了什么的手段，他定不会轻易屈服。
青鸾答：“我与他说，我可以治好你的伤，让你原身恢复如常。”
如此回答虽令人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陆期鼻头发酸，又不肯表现出来，便习惯性的骂道：“你可是真是卑劣。”
“我并不打算食言，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算不得卑劣。”
青光闪耀，无名妖风自青鸾脚底而起，至陆期周身而止，
飞沙走石间，空荡的衣衫被膨胀的肌肉撑满，清瘦的少年身躯不断变幻拉长，兽角破开额头的皮肤生长出来，银色的鳞片包裹住娇嫩双腿化为一条美丽长尾。
龙吟鸣啸，白龙重生，差点将拥挤的小院撑破。
青鸾道：“我将把仙身赠予你，从此世间再无青鸾，只剩冥河小岛之中无名无姓的鬼婆婆。看在相识一场的缘分上，我多劝你一句。此事盘根错节，牵扯甚广，若不及时抽离，必难善终。边城命数既定，是逃无可逃，你莫要再与他纠缠不清。”
“可惜，我从来就不信什么天理命数。”
随着狂风渐息，青鸾的身影由实转虚，渐渐隐入虚无，仅余寥寥人声不断：“用千年寿命换几十年的欢愉。陆期，你可要想清楚。”
“滚！”，陆期愤而扬手，以巨爪驱散了空中残影。
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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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陆期变回人身，寻了白府中的旧衣穿戴好，再乘快马返回烟雨堂，已是次日午后。
边城正在药堂门外与老大夫争执。
“已经足足三天了，我今日必须去找他！”
唯安小小一点，被边城抱在怀里，也跟着朝老大夫呲牙。“唔！”
“陆公子既然托老夫照看你，必然是已有了周全之策，定会安然返回的。边公子你大病初愈，还需好生将养才是。”
“程老先生，在下知你好意。但我身子已然好的差不多了，你再如此阻拦我，我真要...”
面对如此一张慈眉善目的脸，边城纵有千般脾气也发不出来，狠话放了几遍，也只是将自己急得满头大汗。
就在此时，一张细白的手搭上边城的肩，拍了怕他颈侧。
冰凉的触感激起一阵酥麻，边城猛然回首，便瞧见小白龙清俊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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