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苏梦冷笑,“那是只存在于强者之间的互相制衡,他们不配。"
小葫芦精似懂非懂地应下,又问:“那我们去把边城抓来?”
苏梦摇摇头,拒绝了。
“为什么呢?大人不是说,边城身上有能复兴妖族的力量吗?”
“他身上的东西已经被人身上拿走了。”
“被拿走了!被谁拿走了?有人比我们还快?”
“陆期那个蠢货,心甘情愿地当替死鬼还不满足,连好不容易得来的一身仙骨都给别人了,真是活该劫数不断!。”苏梦摔了手中酒壶,转身便走,毫无半分留恋。
小葫芦精生怕被扔下,赶忙变回原身跳进苏梦怀中。
紫色虚影晃动,树枝微颤,一切恢复如常,仿佛从未有人到来。
大军对峙却并未如此轻易的结束
白象国将领横死,军心大乱。其手下军士大怒,不顾一切地要冲破屏障,为主帅报仇。
临空飞来的法术接连不断地在透明的屏障上炸开了花,看着比节日庆典还热闹几分,不多时竟真将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屏障震开了裂缝。
边城没动,只死死盯着高马上的那几人。
翁林国的将领有些心虚,悄悄避开边城的目光咽了口津液,立马便有人凑到他近旁耳语道:“瑞将军,我看今日之事,不如就此作罢吧。我玉露国乃是小国,势微力薄,国内亦有妖患未除,我怕…”
瑞林狠道:“翁林未退,你有什么可怕的?离归已然死绝,他一个二十出头娃娃,就算真有些奇遇,能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玉露国将领迫于瑞林威慑,也不敢再多说,只能随瑞林一起,将目光转向边城。
边城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犹如暴雨前夜般宁静。整个人身姿挺拔,神色从容,无半分怯懦之意。
瑞林也摸不准边城的底子,犹豫许久,未敢下令。
直到日头西落,天光渐暗。
终于有一声熟悉的哨音,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
身着重铁盔甲的骑兵带着漫天的尘土踏风而来,从地平线那端忽然杀出,遇者皆得避其锋芒,不过几个呼吸便行至城下。
为首的将领摘下面甲,露出那双淡灰色眼瞳和硬挺的高鼻深目。
“哈斯!”
“北阙人!”
边城与瑞林齐齐开口
“你怎么会来?”
“你们怎么来了?”
哈斯言简意赅道:“边城,我的朋友。”
千百年来,北阙极少与天弘大陆之人有所交集,更鲜少踏出安神山,今日突然而至,简直极大超出了瑞林的预期。原本一个境界不明的边城已足够叫他头疼,如今又掺和上一群精壮的北阙骑兵,他就算再急功近利也是不敢再硬拼。
哈斯见敌人没有动作,拔出剑指着瑞林,又一次重复道:“边城,我的朋友!”
终于,瑞林还是识时务地选择鸣金收兵,强拉着杀红了眼的白象人,灰溜溜地退出了长垣。
眼见大军退去,边城终于勉强松了口气,挺直的背立马佝偻下来。
哈斯翻身下马,径直朝边城走去。
“好久不见。”
“好...”
除了没有那点夸张的车轿,什么都与他们初见时如出一辙,甚至连天边那轮将垂不落的圆日都别无二致。
哈斯刚想上前揽住边城的肩膀,边城却没来得及将话讲完,便猛喷出一口鲜血,扶着哈斯的手臂,倒在了他脚下。
鲜血从哈斯胸前的甲胄蜿蜒而下,落进边城的眼睛里,把他的记忆染成一片刺目的红。
第168章
========================
大战后,边城卧床休养了整整三天,终于才从深睡中醒过来,又花了大半天的功夫,勉强将梦境与现实区别开来。他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个好长的好长的梦,跌宕起伏,缠绵悱恻。醒后细想,却又什么都不记清了。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那团来历不明的魔气一同消失不见了,胸口空荡荡的,记忆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浓雾,变得模糊不清。
好在除此之外,边城并没什么大碍,那日晕倒不过是还未适应新得来的力量便过度透支,又悲伤过度心气郁结,才会忽然昏迷。
大战将歇,五国军队还未完全撤出斛国国境,似乎还在暗中寻找机会。妖族更是趁这场大乱异军突起,在北部高原占了几个大城,打起复兴妖族的旗帜,整出了不少动静。
而斛国幸存的修行者中,还能行动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盛戟大难不死,连家都没回,架着拐就去各地平乱了。离归的老东西们死得也就剩白桦和他那头傻老虎了…
边城在床上掰着指头数了一圈后,再躺不下一刻钟,拎着外衣便去了皇宫找程鹤也。
程鹤也比边城想象得还要忙,见他来了,别说打趣一番,连多余的招呼都没一个,三两句将事情交代完,便直接下了逐客令。
边城瞧着案牍前眉目紧皱的少年衣袖,已然被墨水沾染却无知无觉,他沉默片刻,最终也只能无奈叹息一声后匆忙离开。
接下来的小半年里,长垣城里一天的变化比往时一年都多,虽没有人心惶惶,却也百废待兴。接手天机处、重整离归、筹备军务,挑选新人...
在某个瞬间,离归的小师叔终于成了斛国的国师大人,坐在曾经属于扶鲤的位置上,身旁空无一人。
累极时,边城时常会想,当年师父出走,师门离落,师姐孤身坐在这个位置上,是否也会如自己现在一般迷茫。但他每次都不敢多想,稍微有些难过便又重新投入忙碌之中。
后来,边城几乎将休息的时间压缩到没有,整日困于朝堂上与桌案前,不与人说笑,也极少想其他事。他故意避开了某些过于痛苦的问题,把自己包进一个壳子,连程鹤也都说他变得刻薄又寡淡。
那么长的时间里,边城只哭过两回。
一回在扶鲤的葬礼上,破晓时分,人群散去,边城发疯似地掀开棺木的盖子,躺进空荡荡的棺椁中,默不作声地哭湿了扶鲤的旧衣衫。
另外一回是程兮苒出发去北阙合亲的典礼上,边城第一次见程兮苒穿那样繁复的衣裙,完全一副高贵公主的模样。他刻意避开人群,悄悄将自己仿照诡石打造的长枪塞进华丽的车辇里,连告别都没有,便反身回了离归寝殿。他将那颗大槐树下埋着花酿挖出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酩酊大醉时,他哭了个痛快,吓得离归新来的弟子个个不敢入睡。
程鹤也听闻边城的丑态,本想来劝慰一下。结果刚走进院子,瞧见那熟悉场景,转头便叫侍卫从宫中又搬了几坛子好酒来。
有人陪着,边城倒是不哭了,怼着程鹤也的脸骂,什么难听骂什么。
程鹤也自然不甘示弱,边哭边骂。
什么威仪,什么素质,都不要了。
两个人骂到天亮,才互相依靠着在槐树下入眠。
清晨的阳光透过槐树花叶照在两张憔悴的脸上,光影重叠下,尤其显得他们像两个可怜的孤寡老人。
第169章
========================
老人常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边城以前不相信,总觉得刻骨铭心的痛苦足以伴随他入土。直到真的经历过后才发现,那些过于尖锐的疼痛终会被磨平,变成只在阴雨天里隐隐作痛的关节,不经提起时,才心口一紧。
遗忘的最初,是语气,是声音,后来又是那双含水的眸子,习惯挑起的眉,肘窝的痣和扬起的耳光,还有那双惯爱蹬在他胸口的柔软脚心...到最后,是连心里念出“小白龙”三个字,都令他觉得矫情又恶心。
魔尊陆期成了一个不能分开表达的词组,只在政务会议上偶有提及。
边城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了,但至少,在程鹤也问他的时候,他很坚定地说:“记不清了,不重要。”
彼时,将过晌午,院中阳光明晃晃地刺人眼,轮班的侍卫都倚在长廊的石柱上打盹,天机处里空荡荡的,只剩程鹤也与边城还坐着没走。
杯里的清茶泡得太久已然有些苦涩,程鹤也本想喝来润润嗓子,却还未等茶水润过口舌,便皱着眉放下了杯子。
边城从书卷中抬起头,瞧了那龙袍衣袖一眼,问他:“陛下还有何事?”
“你就没想过去找他,将事情问清楚?”
“早该预料到的事,有什么可一再追问的?我当时也是年少轻狂,才被美色迷花了眼。”
“你...”程鹤也被噎得难受,起身欲走,却想起还有正事未讲,无奈叹了口气,又转身走到桌前,抬手敲了敲那黑木桌案,“前两天,妖皇派人送了一封密信给我。”程鹤也敲得很重,甚至还刻意释放了一缕灵气,震得黑木桌案微微颤动,带跑了压在桌面上的宣纸。
边城笔尖一歪,纸面被划出好长一条墨痕,他有些恼怒地再次仰头,道:“苏梦!他又想搞什么鬼?”
程鹤也解释道:“信里描述了一段关于龙族和祖神的故事,据说是某只爱云游的鱼精从一座海底墓穴的石碑上抄写下来。而那座墓正巧,就在瀚海深处,清源之下。”
边城闻声放了笔,却只是垂眸不语。
程鹤也便直接将带来的信纸塞进他手中,语重心长道:“去魔界走一趟吧,若此事真有猫腻,人族绝不能置身局外、任凭宰割。”
边城心有介怀,忙寻由头拒绝:“临近春祭,天机处的许多事务都免不得我亲手处理。更何况,新弟子们入门不久,只白桦一个长老镇守离归,怕是顾及不暇...”
“此事关系重大,朕只放心你去做,其他事朕自会安排。”私下里,程鹤也对边城一直以好友相称,偶有分歧也从未拿皇帝之位来压过人。这回却直接以“朕”自称,便是要告诉边城,此事并非个人私事,不容商榷。
边城从来不是什么不知轻重之人,只得默许应下,转言道:“下次过来,记得换件暗些的袍子。”
程鹤也不解:“为何?”
边城抬手遮了遮从那光滑丝绸料子上反射来的零星阳光,道:“太亮了,晃得人眼睛难受。”
“我倒觉得,是你该多出去见见太阳。你如今的脸色,快比宗庙中那堵静思面壁的白墙还要惨淡了,我每每见你,总想起少时被罚紧闭的苦日子。”
边城被说得心烦,脸色沉下去,不自觉又白了几分。
程鹤也愈发看不过眼,赶忙合紧折扇,起驾回宫。
程鹤也走后,边城再看不进一页公文。思量许久,他捏决幻出一面水镜,对着自己仔细端详一番。
确实...有些苍白。
边城犹豫着想踏出门外,去院中走走,却在起身时忽然颓废,顿觉一切都索然无味。他便又坐回桌前批改公文,脑子里满是乱七八糟的回忆。
直到日头西落,桌头层层叠起的公文绢帛挡不住漫进室内的绚丽霞光,光晕蒙上边城的双眼,时隔数年,他又在幻觉中看见了扶鲤的身影。
那身影似真似假,一步步领着边城朝外走去,踏出院门,走进了霞光映照下的美丽世界。
边城知道自己已是避无可避了,心里竟忽然通畅许多。
不过是一魔族妖人罢了,骗他一次可以,难不成能次次都戏耍他于股掌?
他可早不似当初那般单纯心善,必然不会再重歹人奸计,必然不会再听信妖人谗言,必然也不会...再沉迷妖人美色!
第170章 卷Ⅴ 魔界盛景
===============================
与仙族相异,魔族食浊气为生,以追逐欲念为修习之道。
清源岛沉没后,魔族顺天道裂隙进入凡界,本是要大开杀戒,害生灵涂炭,却适逢浊气泄露、鼠患肆虐。
魔物们寻见更为可口的食物,便也瞧不上灵力低微的人类和妖兽,非但未惹起灾祸不说,竟还阴差阳错地解了鼠患之困。且不知出于何种缘由,魔族异常规矩,闯入凡界只捕食怪鼠,极少攻击凡界生灵,偶有摩擦也点到为止,并未大肆杀伐。
故而,虽鼠患源源不断,灾厄不曾平息,上下两界却也在拉扯之下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然则,动荡之中必有大机缘。
眼见灾劫暂平,数不清的修行者趁机涌入被浊气污染的村镇,拼命在那险恶之地寻找可令人一步登天的“缘”。更有胆大贪财者,竟还在几处交通便利的村镇遗迹边建起客栈酒馆,靠倒卖灵物和消息,赚一份博命钱。
三年时间,有人身死道消、尸骨无存,亦有人赚得盆满钵满,乃至境界飞升、开宗立派。
眼红者愈多,街市也渐成规模,还从文人雅士口中得了个好听的名号,唤作“天水连”。
因位置特殊,“天水连”不惜花费重金,请大能修士将结界屏障做得极为精巧,只在无星无月的黑夜开门迎客。
边城也是找了一整日,才在某处溪水边发现了结界的边缘,施术偷渡进去。可惜不赶巧,他刚从茂密的树林里钻出来,还未走上主街,便叫四下巡逻的魔兵逮了个正着。
百来斤重的巨锤凌空飞来,刚好落在边城脚边,将松散的土路砸出好大一个坑。
边城在飞扬的黄土里暗自捏了道束缚咒,回身刚想扬手飞出符咒,忽而想起此行的目的,立马指尖轻弹散去符咒,将手收回身侧。
赤目青牙的魔物带着一众小兵,大摇大摆地走到边城身侧将巨锤捡起,又绕着他足足打量了三圈,才开口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从这草丛里钻出来?”
“在下清早进山采药,因天色昏沉难辨方向,才误入此地,还望先生勿怪。”
边城抬手作揖,表现得极为礼貌,那魔物看他的眼神却十分诡异,仿佛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怪事。
左右打量了好一番,那魔物才又开口道:“你们人族女子竟是这般...勇猛,瞧见我不慌张便罢,还如此中气十足,真是奇怪!”
边城惊觉自己虽幻作女子模样,却忘了改掉言语动作间的男子做派,怕是已然露出马脚,赶忙垂下头,不敢再与那魔物对视。
那魔物见状疑心更甚,便又问:“月黑之夜未到,此地结界密布,乃是连道行高深的人类修士都进不来的地界,怎么就恰巧被你误闯进来了?”
51/59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