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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我赖了你的？
少年的眉毛压得很低，外乡来的人，都没有信誉。他说这话时，眼神凛冽的小箭一般射向和尚。
隔着一道矮篱笆，男子笑眯眯露出脸，鬓边簪了一把娇艳的石榴花，人比花娇。
这个时候上山啊？
少年横他。
男子没接收到他的眼风，今天有雾，可不是上山的好日子……
说笑似的眯起柳叶一样的眼睛，着什么急啊，你怕他跑了呀？
被揭了短，少年脸红耳热。
一副可怜相，男子半冷眼，半促狭地撩逗，不就一根鹿筋嘛，我让莫擎拿一根给你。
莫擎便是昨日武士样的汉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是一对，彻夜地搂抱在一起，分食一颗沙枣，同饮一个碗里的杏花酿。
少年不依，我就要他的！
男子眯起柳叶一样的眼睛，失笑，你是想跟他一起上山吧……
什么狩猎，什么鹿筋，全是借口，不过想霸占。
妖精往院外走，身后跟着和尚，少年霍然焦虑，追着白衣的衣角，你要上哪里去？！
上山。
待二人消失在绿篱栏栅后，少年方才背弓赶上，等等我！
上山是少年提的，尽的却是别人的兴。
少年背弓，手提开锋的柴刀，泄气挥砍。
妖和和尚在他的身后走得很慢，指着这花那花，仿佛在游园，时而只是笑，时而又贴着耳朵，讲些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悄悄话。
妖精扭着一张孩子气的脸，指给身边人，这是红松，那是青扦……
啊！
似乎是惊喜，妖精走到山崖边，竟然能看见……
和尚顺着他的指尖，在叠翠的叶稍间，隐约看见一抹红。
是他们进村时见过的那颗老树。
和尚挨着妖，目光游下耳垂，一段若有似无的雪白脖颈，不敢贸然碰触，眼神沾上，又像蜂子啖蜜，挪不向别处。
妖精笑着转过头，这棵凤凰木活到今天，也有上千岁了……
天空恰在这时放晴，万缕金光打下密林，驱散了烟霭。
天地一片亮光，照得一切无所遁形。
因而看清，妖的眼睛很单纯，没有算计。
和尚溺进去了，没听见他说，你们般若寺的山上就没有这样的树，尽是些青黄的竹子……
楞睁的脸上，一个将展未展的笑容，咻的，被响箭的破风声中断。
和尚抱着妖精转了一圈，小箭撞到树干，落到地上。
有鹿！少年跳过半人多高的灌木，矫健地拉弓，朝着呦鸣处奔去。
和尚拿起那枚箭，没有矢镝，是把无头箭。
走吗？他直觉不想妖跟去。
小箭不知被妖收到了哪里，白色的衣襟飘起来，有种翩然的快活，既是猎鹿，一个人够了。他本来也没说上山来是做什么……
走！妖精牵起和尚的手，从高高的山上一跃而起，带你去个好地方！
所谓的好地方，正是那颗鹤龄的火树。
妖精坐在凤凰木高高的树枝上，摇晃双脚，想起男子鬓边的簪花，心血来潮，也伸手想够一朵……
和尚以为他又要跳，不带分辨地跟着他。
小心！
妖精拖着他回来，两个怀抱猝不及防地糅到一起，微微的痛，一点点牵缠，四手紧紧抱着对方，你做什么？！这么高，下去摔断你的腿！
他是气急了，蓦然抬起眼，被一双深沉的黑眸定了神。
呼吸一忽儿乱了，蓬勃的，野火一样的味道。
你……妖的心跳得好快呀，可他不愿承认，要将这错，归咎到和尚头上，你的心跳得好快呀……
和尚自然不可能拂逆他。
他中了妖精的惑术，三魂七魄听凭他人操控，是个彻头彻尾的傀儡，但就是这么呆板的一点头，因为他沉沉的眼，也有了无限的深意，叫人不由得不信，他是懂情的……
妖精和和尚，像风里两片被撵到一起的红叶，牢牢连在一起。
没有人开口，都在缄默地守护，怕一点冒失的声音，毁掉这刻良辰。
妖由着玩性地倒在和尚身上，拨弄他海青的大襟，长发贴着他的下颌，倩俏的转动眼眸，我美吗？
和尚没说话，搂着他腰的手，不自觉收了收。
妖精舒服地哼哼，又追着他问，我美？还是昨天你在村里见过的人美？
手指隔着白衣，滑到后腰上掐了掐，很轻，很痒。
更痒的是无端被撩动的心，蓄着一海难静的潮水。
往下找的眸光，和往上看的眸光撞上。
什么都不消说了。
真的？妖精的眼睛亮晶晶的，可马上又不屑，你撒谎。
酸溜溜的在和尚怀里拧起来，你以前还说过，她们都是美人。
和尚全然无辜的茫然，听不懂妖说的什么，只是不甘怀抱一下子空荡荡，急急地去抓人，揪住白衣的衣襟，雪肩露出来……
舍利子在心下的位置闪了闪，和尚眉眼低蹙，好奇的摸过妖精胸口……
嗯啊……春芽抽丝的一声喘叫，妖精软倒在和尚臂弯，一抹浓春飞上他的脸颊，什么都忘了，抛却了。
眼里，只剩一个他。
妖精顺从地依偎在和尚怀里，表情羞涩又倾心，你想在这里？
许久，和尚才弄明白他说的在这里，是做什么，呼啦一下，气息都狂热。
妖精缩着脖子躲他，躲不掉，使劲推了他一把，耍赖，你想得美！
可他说的不顶用了。
和尚捞起妖的一条腿，盘到身上，手伸进海青里，解开裤腰。
妖任由他的手在自己身上作为，袒露胸腹，雪白的一片身体，红乳下一颗明黄的舍利，幽幽发着光……
猛烈的撕拉感，像不知打哪儿冲进来一个魂灵，要和他抢夺躯壳，借着交错的一瞬，恍惚看见，青峦、群山、雀儿一样的美人——
「大师，你看我们美吗？」
「哎呀！你别吓着他了！」
「阿弥陀佛，大师，你喜欢我们哪个啊？」
「对啊对啊，喜欢我们哪个啊？！」
就快要摸到了，杏花林中飘飘如仙的身影。
妖含情脉脉打断他，哀伤的眼，嘴角噙一抹苦涩的笑，你不记得了……
他的手中，正是那颗牵动他找来的佛骨，连这颗舍利怎么来的，你都忘记了……
和尚抱住头，痛苦地嘶吼。
妖从背后牢牢抱住他，不要想了！
不记得也好，你要是想起了，还不知要怎么恨我呢。
不对！他说得不对！和尚听见另个声音急躁地否认。
妖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下去吧，回了。
第18章 第廿四回
24.
少年冲进院子的时候，妖正和簪花男子谈笑，聊到兴会处，桃眸生笑，缭乱一色山光。
他身边的泥炉上烹着一壶茶，不远处的树荫下，和尚闭眸打着金刚坐，静得像一尊古佛。
两只脖子上插着箭的畜生突然杀到，少年绷直的身杆也像一枚上满弓的箭，将带血的猎物抛到妖精脚下，诘问他，我的鹿呢？
茶汤恰在此刻滚沸，喧闹过一池浮头的锦鲤。
妖精育华救沸①，掀盖，添汤，把滚水压下去，什么鹿？
少年猛地一怔，惊讶他的坦然，说好一起猎鹿！为什么先走？
簪花男子的柳眼在他们之间打了个来回，了然，好了好了，不就是没打到鹿嘛，刚煮好的神泉小团②，弥叶，你也来喝一杯……
茶盏摔碎在地上，变成尖锐的瓷片。
少年怒气腾腾的眼，死死盯着妖。
茶汤烹好了，一杯斟给男子，一杯给自己，你想怎么样？
这是问少年，小子不怕说，我要我的鹿。
你想好了，不换一个。
……
妖精端起茶盏，轻轻吹凉，我若不给呢？
少年打开箭箙③，拈住一枚小小的箭矢。
人不能太贪心了，妖精垂眸。
少年看不见他眼里的怜悯，上前一步，拉弓，并不指着妖，而是朝向他身后打坐的和尚，男子有心袒护，这是做什么，弥叶，快把箭放下……
妖精比他更快，是不是我给了，你就从此作罢。
少年犹豫了，忽听得男子叱呵，弥叶，莫要闹了！心头涌起一股跌宕的不忿。
又进一步，岌岌可危的弦绷声，这个距离，已无转圜余地。
弥叶！
给他……
一头雄鹿从树后拖了出来，半入心脏的小箭，箭尾上的三簇羽翎，正是少年使的。
小子愤怒拔箭，温血溅上面目，悲怆的哀红，竟是一把无头箭。
血腥的一幕，被跨入院的小沙弥撞见，惊洒了一地刚捡的枯柴。
少年愕然看向妖精，不动不嗔的表情，一瞬间明白，你……早想好了……
妖不点破，给你的弓换条弦吧……
不换！少年嘶吼，眉目里尽是伤，你明知道，明知道我要的是……
冲动呼之欲出，碰到妖近乎薄情的目光，当头冷水，又见和尚，一腔无望的怒火，霎时找到出路，都是因为他！他许了你什么，要你非他不可？！
妖精蓦地笑了，他的笑容极艳丽，烧烫的一枚小印，烙进眼睛里，痛，却无法忘记。
他一动，和尚便跟着动了，两人一前一后往屋里去。
他许了我什么，进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少年脸上涌上一阵红一阵白，颓败地跌坐在地，跃过死鹿，死盯着两扇门在面前阖上。
泥屋、纸窗、朦胧的一把光。
进了屋，妖先去摸榻上的「方境」，被掰着手臂抓回来。
似檀似香的一股气息，佛案上供的一支香，抖下猩红的烟灰，烫痛皮肤。
妖精惊讶地抱住和尚的青皮头，不入方境吗？
手掌急躁的在身上游走、索取，他这样……哪像是个青灯苦佛的和尚？
然而破戒、嗜欲、贪淫，他早已不是虔诚的沙门。
臂弯里挂着一截小腰，和尚低头，鼻尖贴妖精的鬓边，嗅一支开到烂漫的夏花一般闻他。
除了在幻境，他们何曾这样亲密过。
妖精搡他压下来的胸膛，边躲他毛躁的气息，边伸手捞「方境」，匆忙之中，被解了大襟都不自知，让人一路由耳尖轻薄到胸口……
并不真的想抵抗，揪着海青的手松了，虚力的垂下来，搭着和尚铁铸的手臂，鼻息里缠绵悱恻的余音。
近乎粗鲁地舔舐、吸吮、啃咬，天地为丹灶，熊熊业火镇着他俩，烧着他俩，要化去了，如炉鼎中烧炼的丹砂与金石，交融到一起。
妖精渴望更莽撞的对待，和尚却捧着他，宛若捧住一抔细沙，一汪甘泉，磨人的吻，一个接一个，落到面颊、脖子、颈弯、乳尖……
啊！再也受不住了！
妖精翻到和尚身上，胡乱地扯开白衣与海青。
这次他们头一次袒裸相对，不再短兵相接的征服。
和尚的拇指，划过妖精腹下狰狞的陈伤，似有疼惜，不再进犯。
妖却讨厌他临阵屈兵，揪了把他的下体，满意鲸杵在手中悍胀。
妖精骑着和尚的胯，半眯着眼睛，你心疼我呀？
和尚陡地抓皱身下床褥，一个潮湿高热的空腔，一颤一缩地接纳了他，把他吞得很深，很彻底。
嗯啊……妖精仰头，疯似的在他身上颠起来，这伤……啊啊！！也是……嗯……一个和尚……留给我的……
这样的挑衅，在这种时刻。
和尚失去理智，抠住妖精的大腿，不断地挺进、冲刺。
不够！
还不够！
他要进攻，要摧毁，要用一段占有，抹去另一段。
那个他未曾谋面，却起杀心的对手。
一个和他一样，动了情欲的僧侣。
妖精仍在呻吟，痛苦地摆头，于一段流光的眼波中勾引，啊！快些！再快些！和他一样，弄疼我……
施主，小沙弥稚嫩的声音楔着窗户飘进来，用饭了。
喘叫戛然而止，和尚突然暴起，高高掀起妖精的一条脚踝，抬起一只嫣红蜜烂的屁股，卑劣地冲杀进去！
唔唔唔——
所有的叫声，尽数淹没在掌心。
施主？门外的人还未走，小沙弥重复男子教他的话，我进来啦，把饭放桌上就走……
恍然间，好像有人推门。
呜呜！！！
和尚捂住妖精口鼻，暴戾地耸动下身，停在一个至高的顶点，狰狞地发出嘶吼，嗯啊——
全泄在妖精的体里。
呼呼……
两人缠在一起喘息。
敲门声停了有一会。
妖精汗涔涔的眼滑到门边。
原来那扇门，从未遭打开。
身下兀自疼痛，和尚架高他的两条腿，提宝戟再探窍穴。
①育华救沸：唐代烹茶，以茶米煮水，会在二沸时加入一沸盛出的汤水，再煮，求茶味浓醇。
②神泉小团：茶种，产于现云南东川。
③箭箙：装箭的扁长容器，箭头向上放置。
第19章 第廿五回
25.
山中气候多变。
上一刻还是晴空翠谷，这刻已经濡染在一片缥色的烟雨中，空濛如幻境。
小沙弥坐在屋檐下，听雨滴叮、叮铃打落碗沿。屋内也有呶呶不休的说话声，是男子和少年，时高时低的争执，穿过雨毛，钻进耳朵。
先说话的是男子，耍什么脾气……真想把人气走……
少年不出声，沉默的拿黄蜡擦他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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