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渠被撞见私自出宫已经够尴尬的了,还要被傅珩追着问,一时间脸色便十分精彩。顾诀向他问好也只僵硬地点了点头。
“你拉倒吧,”周佩棠白他一眼,“小阿诀当然可以想来就来我随时欢迎,你呢?你堂堂一王爷,成天来我这儿蹭饭合适么你?”
这话就比较戳人痛处了。
傅珩虽然是个王爷,该拿的俸禄赏赐一样没少拿。但是他花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遇到灾荒之年,钱全拿去买粮的买粮,救灾的救灾,有时还自掏腰包补贴军用,愣是一个子儿也没给誉王府多留。仆人没跑完也算是重情重义。
说他是古往今来第一穷的王爷,大概也确实不冤枉。
傅珩摸摸鼻子,理直气壮,“那也没办法啊,谁让你家的菜比宫里还好吃。”
周佩棠说不过他,叹了口气,“你要真到了得去宫里蹭饭活命的地步,那还是上我这来吧。”
傅珩笑了一下,“这才是兄弟嘛。”
“小阿诀,我听说你过阵子要和林江渠去西北了?”周佩棠转头问顾诀。
顾诀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点了点头。
“那路可远啊,”周佩棠皱了皱眉,“这样吧,你到时候有什么需要置办的,尽管告诉周大哥,或者跟老林说,我找人给你备最好的。”
顾诀抿着嘴,眨眨眼睛,“谢、谢谢周大哥。”
“别客气,毕竟你们王爷,也没那个财力。”周佩棠笑道。
傅珩一挑眉,气不打一处来,为什么顾诀的待遇比他好这么多。
可能是誉王天生就有招人嫌弃的本事。连周小妹见了他,都只会帮着她的林大哥。
哼。
几人随便聊着天,不久便到了周府门口。
“林大哥!”
周棠棠早就等在门口,才见林江渠下车来,便扑了过去。
林江渠伸手把小孩抱了个满怀,笑问,“棠棠长高了,有没有好好念书呀?”
“有哦!棠棠最乖了!”
“哎哟喂小撒谎精。”周佩棠在旁边说。
周棠棠嘟着嘴,正要反驳,却忽然愣神了。
林江渠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顾诀下车来了。
“棠棠,叫顾哥哥,还有誉王殿下。”林江渠把周棠棠放下去,摸摸她的头。
周小妹像模像样地行了个宫廷礼,奶声奶气地,“顾,顾哥哥好,誉王殿下好。”
旁边的仆人终于看不下去了,“小姐呀,先让几位客人进府吧。”
周棠棠这才听话地让开了路,目光却一直盯在顾诀身上。
周佩棠边走边调笑道,“这小家伙,真是见一爱一个,太花心了,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说着拍了下林江渠的肩膀,低声说,“还好我专一。”
林江渠无奈地看他一眼,“知道啦。”
【作者有话说】:以后傅老头子才会知道小顾诀有多抢手
捡到宝了
第13章 共鸣
打心眼儿里说,比起宫里,傅珩更喜欢去周佩棠家。
姑姑和姑父虽然不常与宫里往来,对待傅霄傅珩却一直是极好的。小时候姑姑带周佩棠出门游山玩水,也总是会差人来问问兄弟二人,如若父皇应允,便带着一道去。
傅珩长大后,姑姑可能是知道某个侄子穷得叮当响,除了成天叫他来家里吃饭之外,逢年过节的,还常常会给誉王府送礼物。不少都被傅珩拿去补贴家用,才不至于入不敷出。
不过后来朝堂上有人匿名参他收受贿赂,勾结商贾。虽然被傅霄骂作是一派胡言,事情便不了了之了。但是傅珩怕给姑姑家添麻烦,举止上还是多少会注意着避嫌,去周府的次数也少了。姑姑还开玩笑地骂过他小白眼狼。
说来也好笑,傅珩自十七岁领兵打仗起,就极少待在京城。一年回来住不够个把月,就这样,那些眼睛还是一点也不肯放过他。
但凡能刺他一下,即便是虚招,也不惜大张旗鼓。
又走在熟悉的园子里,傅珩淡淡笑了一下。
几人刚被领到宴厅,周氏夫妇便热情地迎了上来。傅宛砚穿了一袭红底金边的衣裙,整个人看起来颇有光彩。虽年纪不轻了,一笑却仍堪比少妇。周钦一身素衣站在她旁边,二人实在般配。
“爹,娘。”周佩棠和周小妹还隔着老远就急忙伸手打招呼。
傅宛砚对着夫君笑道,“几个小鬼,可算来了。”
进了屋里,众人纷纷向长辈行礼问好。
傅珩:“姑父姑姑好。”
林江渠:“见过伯父伯母。”
“这位是?”周钦注意到旁边矮一个头的顾诀。
傅珩笑嘻嘻地把顾诀拉到自己面前,“我府上一小孩,叫顾诀,跟着我没饭吃,这不,来找姑父姑姑接济接济嘛。”
傅宛砚听了,在后边笑道,“你呀,不要去当那散财童子,又何至今日呀?”
“姑姑就不要拿我打趣儿了。”傅珩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摸了摸鼻子,“来,顾诀,打个招呼。”
顾诀很听话地行了礼,“晚辈见过长公主,周先生。”
傅宛砚对这种乖巧的漂亮小孩完全没抵抗力,凑过来笑着拍拍他的头,“不用拘谨,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饿了吧?来,我们开饭。”
说着招呼大家落座,旁边的老管家懂得主人心思,不须多言,已经吩咐人把饭菜接连上齐了,摆了满满一大桌。
今天的菜是周佩棠特地请了砚钦楼的老师傅过来做的,水平的颇高,看起来令人垂涎欲滴。
“好香哦!”周小妹馋兮兮地盯着面前的雪花鱼。
周佩棠笑道,“你个小馋猫,口水都流出来了。”
“哪儿有!”周小妹赶快擦了擦嘴角,发现什么也没有,气得扑到爹爹怀里,“哥哥是坏蛋!”
“你就别成天逗她了。”周钦无奈地笑道。
“好好好,吃饭吃饭。”周佩棠笑着点点头,给林江渠夹了块排骨,“这个好吃。”
“唉哟,腻歪,当着孩子的面注意点。”傅珩瞟了一眼对面的两人。
周佩棠白他一眼,“吃你的,就你话多!”
傅宛砚喜欢顾诀,一直在给他夹菜,问了不少问题。听说他是林江渠教出来的徒弟,还夸赞了一番,整得顾诀有些不适应。
“姑姑,您别吓着他,这孩子认生。”傅珩道。
傅宛砚捂嘴一笑,“瞎说什么,姑姑这不是,想给你表妹物色物色嘛。”
“姑姑,棠棠才十岁,顾诀也才十六呢。”
“哎呀知道啦,我就问问,问一下。”说着又回头看顾诀,满眼怜爱,“来,多吃点。”
傅珩与顾诀对视一眼,无奈地叹口气。示意他担待一下。
温暖的烛火映照这厅堂,饭桌上其乐融融,仿佛真的是一家人。不知不觉间,就觉得彼此的面目都亲近了许多。
离开时已经是夜色如水,周佩棠把顾诀傅珩送到了誉王府,然后跟林江渠一起离开了。
誉王府里没人在,除了门口两个灯笼,里面都是漆黑一片。傅珩喝了不少酒,走路已经不大稳妥,还要顾诀搀着些。
“傅珩,你家钥匙呢?”顾诀问。
“……什么钥匙?”傅珩晕乎乎地,伸手推了一下,大门便敞开了。
顾诀:“……”
这人出门都不上锁的吗?
不过想了想,誉王府本来就一穷二白地像遭过洗劫,但凡长了眼睛,也不至于乱到誉王头上。
这位王爷可真是,颇为嚣张。
顾诀一路把傅珩扶回房间躺着,点了蜡烛,又去厨房烧水,给他泡茶醒酒。
端着热茶回去时,这人却早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顾诀有点无奈地站在旁边,想着这么睡那面具肯定很硌人,于是俯身下去,帮他解开。
“别闹。”
傅珩不安分,侧过身去,摆摆手不肯让他碰。
“你才别闹,马上就好。”顾诀按住他的手,解开绳子,把面具拿下来。
第二次看傅珩的脸,可能是灯火幽微的缘故,那些花纹都不怎么看得出来,傅珩的模样便与常人无异。
顾诀有时会思考自己对傅珩莫名的亲近感,除了这人没皮没脸贴过来之外,可能还有一点,就是他们都是活在暗处,不以真面目示人。这种共鸣他能感受到。
可惜,傅珩不过戴了个随时可以摘下的面具,说到底还是磊落坦荡。而他,早就皮相都变成面具了。不伤筋动骨,怎么摘除?
顾诀给这醉鬼盖好被子,吹掉灯。他也有些困倦了,准备回自己房间睡觉。
“不!不要!”
顾诀刚走到门口,却听床上的人突然开始低语。
“怎么了?”顾诀疑惑地走过去看他。
“滚!放开我!”
傅珩忽然开始挣扎起来,挥动着,不停地往墙上撞,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一样。眼睛却还是紧闭着的,怕是梦靥了。
顾诀怕他伤到自己,立即过来伸手按住他,“傅珩,傅珩!你怎么了?快醒醒!”
傅珩根本听不见,只是一个劲儿地叫着放开,咬牙切齿,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顾诀摸了摸他的额头,一片冷汗。
顾诀有些心焦,回忆起之前学过的穴位术大概能奏效,连忙点起蜡烛。刚要动手,一回头,却发现傅珩已经不闹了,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顾诀总算松了一口气。
但是顾诀怕这人半夜又出事,索性留在了傅珩房间里,守了他一晚上。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第14章 他只是没人疼
清澈的天光投进素窗,把屋子微微照亮,傅珩缓缓睁开眼睛。宿醉后身体沉重,头也有些晕,但居然还是凌晨就醒来了。
是多年的习惯,已经养成了铁打的作息。
傅珩坐起身,正要下床,却看见旁边的桌子上趴着个人。桌上的油灯已快燃尽,将熄不熄。
这小子,怎么睡这儿了?
天气这么冷,可别着凉了。
傅珩下床拿了件大氅,轻轻走过去,刚要给他披上,顾诀却猛然睁开眼,一把抓住了傅珩的手腕。用力极大,仿佛被侵犯了领地的幼兽。
傅珩的动作瞬间顿住,惊讶地看着他,“干嘛呀你?”
顾诀随即清醒过来,连忙放开他,收束了眼里的凶光,“对不起,你没事吧?”
“就你能把我怎么样?”傅珩揉了揉手腕,把大氅扔到顾诀身上,“你昨晚怎么睡这儿啊?冷不死你。”
“还好吧。”可能是小时候挨冻惯了,顾诀对温度的升落一直不怎么敏感,却还是听话地把衣服裹在身上。
“傻子,”傅珩轻笑了一下,“时间还早,去床上睡吧,我待会儿要入宫去。”
“你今天不是休沐吗?”
“这你都记得?”傅珩一挑眉。
顾诀低下头,“我记性好不行吗?”
“行行行,小机灵鬼,”傅珩被他这欲盖弥彰的模样逗得想笑,“陛下今天有别的事,我得去一趟。”
“我和你一起去,”顾诀说,“我想回暗卫营。”
“那走吧。”
入了宫,两人在外墙处道别。傅珩本来打算先去趟慈宁宫,但是想了想又算了。便直接去见了傅霄。
路上正好碰见林江渠,就结伴一道走。
林江渠看起来倒是精神不错,春光满面的。
“你也要去见陛下?”林江渠问。
“不然呢?”傅珩心说这人怎么老是问些屁话。
林江渠白他一眼,“我看你昨晚醉得挺厉害的,小顾诀没事吧?”
提前这档子事傅珩就有些心虚,咽了咽口水,“哎我问你,我喝醉了闹腾吗?”
林江渠一脸你绝对干了坏事的表情看着他,“你干嘛了?”
傅珩咳了一声,“应该没什么吧,就是今早我看他睡我房里了。”
“……禽兽啊王爷!”林江渠皱眉,满脸鄙夷。
“你想哪儿去了?”傅珩给了他一巴掌,“他趴桌子上睡的。”
“你还让人睡桌子?”
“林惜流!”
林江渠点点头,“好吧,不过也是,顾诀我教了一年,怕是暗卫营这么多年来最好的苗子,对付一个醉鬼肯定不在话下。”
“你说话不带刺会死吗?”
“那你倒是干点人事儿啊。”
“我怎么了?”
“你说你怎么了?”
两位朝堂重臣你一言我一句,毫不相让,堪比市井里吵嘴的垂髫小儿。
傅珩这人就是这样,平日和亲近的人,总要互损几句。见了不熟的,反而克己守礼,分寸拿捏得滴水不漏,于是总给人严肃冷淡的印象。但其实并不如此。
吵着吵着,已经走到了乾坤宫。
门口的婢子见了他俩,连忙行了礼便跑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把二位请了进去。
殿内除了傅霄,还有其他十来位大臣,挤在偏殿里恭候着。傅霄这几日染了病,不便上朝,朝会便取消了。只每日召来几位重臣,以便商议急事。
过了一会儿,傅霄终于从内殿走出来,衣裳穿得单薄,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比平时更显苍白,说话的声音也是嘶哑的。
“诸位有事便奏吧。”
“启禀陛下,近年来由于西北部族常常进犯我大齐边境,不少百姓都逃到了中原,可微臣前几日得到密报,说里面混入了不少奸细。”林江渠先发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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