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对他的这一举动不理解。
新帝登基第二年,小皇帝需要从臣子的儿子中挑选伴读,赫连瑾将年仅九岁便已经“名满京城”的纨绔沈绍安,一力推上伴读之位。
这些年,赫连瑾身边一个女人也没有,在传出“断袖”的名声后,不是没有男子自荐枕席,只是从未有人成功过。
真正了解他、并与他朝夕相处的人才会发现,他用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在不动声色间,将他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给了那个容貌美艳绝伦、学识却一塌糊涂的少年。
昨日,沈绍安在状元楼将司马家的小侯爷差点打死。
摄政王抛下乾和殿几十位赴宴的老臣子,亲自跑到京兆府将其接出来,两人共乘一骑,招摇过市。马上的两人亲亲热热,毫不避忌世人眼光。
今日晨间,关于摄政王与沈家九爷各种版本的花边消息就已经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不屑、有人唾弃……
但那又怎样呢?
毕竟赫连瑾的地位在这里,谁又敢跑到他面前大放厥词?就算心里再看不惯,也得谄笑着送句祝福,说声“般配”!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赫连瑾与沈绍安同吃、同住、同眠、同行,从摄政王府到皇宫大内,形影不离。
朝政不忙的时候,赫连瑾就跟沈绍安一整日都腻在府里,赫连瑾看奏章,沈绍安就练拳脚骑射、看兵书;等赫连瑾从奏章中抬起头,两个人就去演兵厅研究排兵布阵、兵法策略。
击鞠赛的前两天,六顺回了一趟沈府,给沈绍安带来了一封薄薄的信。
沈绍安借着出恭的机会迅速看了一遍:祖母信中说,父亲沈时戬旧时的一个老部下,会在击鞠赛结束当天,在马球场西南角出口甬道外等他。
只要他一出马球场,立刻接力护送他离京,直奔北关。
行装母亲会打点好提前放到马匹上,干粮、水囊、药物也会准备好。
沈绍安松了口气,又觉得心情变得更沉重了些。
闷闷的,极不舒服。
处理掉信件,在排演兵法的时候,看着赫连瑾温柔缱绻的眼神,沈绍安突然感觉有些不舍。
但是,从他穿书而来,身边发生的事已经与原著情节完全不同。
他不敢赌,古木堡之战会不会提前发生。
他必须尽快去北关,阻止并改变这场让沈家从云端一夜之间跌落低谷的战争。
马球赛正式开赛前的晚上,从与赫连瑾睡到一起后就没有再做过的噩梦,再次光临沈绍安梦中。
清瑁的尸体摆在院子里,三嫂抱着他哭天抢地。
晚上,沈绍安听见院门响了一声,出来看时三嫂已经不见了踪影。
众人商量着出去找,清平、清源害怕,就留了华璇、六顺和四喜等人照看。
找了大半夜未果,天将破晓时众人回到院子里,留守院子的人全被迷晕,清平和清源却不见了。
大嫂和二嫂慌了手脚,沈绍安只好自己出去找。
这些日子,沈家人接连出事,他心力交瘁、精疲力尽,整个人浑浑噩噩、失魂落魄,出门没多久就晕了过去。
被侵犯的时候,他曾经有过一瞬间的意识。
对方力气非常大,将他死死扣住。他想喊、想挣扎、想反抗,可是身子仿佛失去了控制,连动一下都不能。
身体被刺穿的剧痛,让他刚刚恢复的意识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再醒来的时候,身后传来赫连瑾清清冷冷的声音,“醒了?”
沈绍安这才发现自己正被赫连瑾拥在怀里。
两人身上的味道相同,赫连瑾的手从背后环过来,握着他的一只手腕,揽在他的胸前。
鼻息间有股淡淡的药香,身体只是略有不适,还有些清凉的感觉,想来应该是赫连瑾帮他敷过药。
清瑁死了,清平和清源也不见了,几个侄女儿也被送进了教坊司,他自己则被……
沈家已经败了,如今还要因为他而蒙羞、被世人耻笑……
沈绍安默默咬紧了牙关。
赫连瑾突然伸过手,用力捏开他的嘴,力气之大几乎将他的颌骨捏碎,“沈绍安!”
看着沈绍安满嘴的血,赫连瑾脸上闪过一抹惊痛和慌乱,又迅速被暴怒取代。
他低下头,不顾沈绍安嘴里鲜血直流,用力吻住他。
被咬破的舌头很疼,又被赫连瑾这样粗暴对待,沈绍安疼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赫连瑾放开他的唇,手还捏着他的下颌,狠狠说道:“沈绍安,如今你已经是我的人,命也是我的!你以为你死了就能万事皆休了吗?你别忘了,除了青鳞巷的沈家人,你还有临安的沈氏族人!沈时戬刚愎自用延误战机,致使北关连失七城、五万大军全军覆没,按律沈家该被满门抄斩!”
沈绍安面无表情目无焦距,哑着嗓子问他,“那你为何不杀?”
赫连瑾呼吸一滞,低下头凑近沈绍安,轻笑一声道:“你希望我杀吗?”
沈绍安闭上嘴。
赫连瑾吻在他的颈侧,濡湿的触感令沈绍安猛的一颤,“不想我杀,那就好好活着,服侍我。”
沈绍安的肩背一点点被推平,背后的负重慢慢增加,压的他透不过气来。
“你知道我一直想要你,你服侍我多久,沈家人就能苟活多久……”
身体的痛远比不上赫连瑾带给他的屈辱。
沈绍安将脸埋在手背上,咬紧牙关,喉咙里还是忍不住溢出一声声哀鸣,呜呜咽咽、悲泣凝噎……
赫连瑾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绍安,你哭什么?很痛吗?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放过你……”
“你求我啊……”
“求我啊!”
“绍安!”
“绍安?……”
第25章 “菊花残,满地伤,花落人断肠”
沈绍安用力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呼吸着,梦里几近窒息的感觉,仿佛还在,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滚过一波又一波的寒颤。
“绍安,你怎么了?”赫连瑾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
沈绍安被吓了好大一跳,倏地转头,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赫连瑾。
赫连瑾坐在他身侧,手肘撑在榻上,正半倾着身子关切地看着他。
梦境中的赫连瑾突然与眼前的赫连瑾重合到了一起,沈绍安用力一推赫连瑾,大声喝道:“走开!”
赫连瑾被推了个趔趄,险些从榻上掉下去。
他疑惑地靠过来,轻轻地、缓缓的将沈绍安拥在怀里,温柔地安抚道:“别怕,只是一个梦。绍安,别怕,我在这里。”
沈绍安慢慢从梦境中清醒,颓丧地闭上眼睛,将额头抵在赫连瑾胸口。
他心中默念:这是原著,事情还没有发生,剧情已经有了变化。他会去北关,他的家人都会平安,沈家不会败,这件事情,也不会再发生了!
感觉到怀里那个身体抖得不那么厉害,赫连瑾才细细地吻着他,轻声问道:“绍安,可是做噩梦了?”
沈绍安轻轻点头:他刚刚梦到的,是原著里沈家刚刚遭逢大难的那段时间,也就是梦里赫连瑾曾反复提到过的三年前。
原著对那段时间沈绍安的遭遇着笔很少,尤其是这件对沈绍安来说,相当于命运轮盘发生大转变的事,作者只用了极小的篇幅就带过了。
原著中,赫连瑾是个内心阴暗扭曲、手段极其残忍、杀人如麻、以折磨人为乐的人。
他曾经将与他政见不同的朝臣活活剥了皮,绑在德政殿门外的石柱上。
每个上朝的臣子进殿,都得经过那个血淋淋的人。经此震慑,朝堂之上,再无第二个声音!
而那朝臣,在烈阳下暴晒,惨嚎数日而死。
还有原著中,沈绍安是跟人议过亲的。婚期都定了,那家人却突然悔婚,拼着自家女儿的名声不要,将女儿许配给了她的一个远房表兄。
虽然原著中没有给出原因,书粉一致认定是赫连瑾从中做了手脚。
他那样声名狼藉一个人,沈家便是拼了身家性命不要,也绝不可能将儿子送给他亵玩。
沈时戬兵败而死,沈家势败,赫连瑾将沈绍安强掳回府据为己有,简直就是顺理成章。
没人会怀疑这个设定的合理性。
沈绍安头疼欲裂,神奇地想起了当初那一章作者用的章节名:“菊花残,满地伤,花落人断肠”。
呵,曹!
犬犬小太阳的菊花残!
神尼码的满地伤!
这尼玛残的是谁的菊花,断的又是谁的肠?
沈韶安曾在评论区疯狂吐槽:无良作者不把细节交代清楚,我诅咒你喝凉水塞牙缝,一辈子抠不出来!
当时她以为,应该是网站查得严,脖子以下都是不可描述。
所以评论区一片哀嚎:要求众筹让作者展开仔细说说两人第一次的细节。
如今看来,很多细节确实值得仔细推敲。
赫连瑾抱着沈绍安,像哄孩子一样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等他真正平静下来,又要了茶,哄着沈绍安喝了半盏茶,将剩下的半盏一饮而尽,才扶着沈绍安重新躺下。
沈绍安闭着眼睛,听着赫连瑾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不由怀疑:这辈子的赫连瑾与原著中的赫连瑾已经截然不同。
他勤政爱民、宽宥大度,常施仁政减轻赋税以令百姓休养生息。
朝臣对他不再是因惧怕不得不屈服,而是真正的心悦诚服。
但是,不管原著中赫连瑾行事如何残暴,以赫连瑾的权势,还有他对沈绍安的感情,真的会在沈家遭此大难时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吗?
而且梦里他昏迷中间醒过来的那次,身体明显不对劲。浑身像灌了铅一样重,连手指都动不得,好像中了什么迷药……
那时的他,整个人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身体的感知和反应能力降到了最低。
若是有人从背后对他用了暗器,他也未必知晓。
沈绍安用力闭了闭眼:若是真发生了那样可怕的事,以沈绍安当时的心境,恐怕一刻都活不下去。
赫连瑾了解他,所以才做出了他趁火打劫的假象,让沈绍安以为占了他身子的、自始至终只有赫连谨一人,并用沈氏族人相要挟,逼着沈绍安活下去。
但如果真有人用暗器将他击倒……
那个袭击沈绍安的人,会不会是齐瑞?
可是原著里直到最新章节,都没有出现过齐瑞的名字。
没有出现过的,还有被他暴打过的司马弘志、只做了他一天通房丫头的如意,以及那一屋子看着更像聘礼的红封礼盒。
原著中,古木堡之战之前,他一直生活在沈府,没有在猎兔子时被赫连瑾抓住,更没有因为课业不好、在书房偷喝酒被赫连瑾带回王府亲自管教……
好多事情都跟原著不一样了。
似乎从沈绍安被赫连瑾一脚踹下楼,沈韶安来到这里之后,剧情就彻底改变了。
只是,是不是真的完全改变,还得看明天的击鞠赛。
原著中,沈绍安所在的红队以十四比十二胜了白队,赫连瑾亲自发放奖品。
沈绍安拿到奖品后,赫连瑾会告诉他,他被钦点禁卫军,成为皇上的贴身侍卫。然后,交给他一块出入宫门的腰牌。
因为昨夜的噩梦,沈绍安第二日起身时精神有些不好。
早膳勉强喝了一碗碧玉粳米粥,吃了一小块饽饽。
做为摄政王,在朝廷举办的这么大一个活动上,需要赫连瑾带着小皇帝到现场观礼。
沈绍安由赫连瑾贴身侍卫云翼护送去马球场。
马球场在国子监西门外隔着一片湖的崇山脚下,球场有差不多十几亩地大小,周围是可以容纳上千人的观礼台,两头是候场区。
参赛的人员分别等在两个候场区内,双方各出6人。还有12匹马分别关在候场区一侧的马棚里。
沈绍安穿了一身红色窄袖短衫和长裤,脚蹬一双黑色六合靴,外面罩着一件黑金软甲。
因未及冠,沈绍安未曾束发,只将头发用一根带子高高扎起,长长的发尾垂下,额头一根红色辫带连同脑后的发尾一起束住。
阳光下,红衣少年雪白的肌肤泛着光,一双如水的眸子如同盛放着漫天星子般明亮璀璨,秀挺的鼻梁、殷红的唇,端的是明眸善睐、瑰姿艳逸,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
此处看台是用条石垒成的露天石阶,且距球场中间太远,原本是观赛者带来的仆从下人所在。可因为有红队少年们在此候场,越来越多的贵族妇人、大家闺秀,慢慢向这边聚集过来。
第26章 击鞠赛开场
莫惟殊悄悄捣了沈绍安一胳膊,指着看台上带着帷帽的女子,笑道:“九哥,这些女子,应是听说了你在这里,都跑过来偷看悄郎君呢。”
沈绍安抬头,看向台上,目光一至,立刻引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人群突然骚乱起来,有丫环快速跑到骚乱中心,不多时就有晕倒的女子被抱走。
莫惟殊“扑哧”一声笑了,“九哥你要不要朝那边笑笑,抛个媚眼啥的,看看能倒下几个?”
“滚啊!”沈绍安不耐烦,“无不无卿?”
这个世界对女子约束非常的严格,若非今日这么盛大的节日,女子可带帷帽来此观礼,等闲出不得门。
便是出门,也是坐了轿子或者马车,下车时会有仆从围了围挡,等小姐们进了门,才撤了。
所以沈绍安印象里,认识的女子并不多。
就像他的三个侄女儿,整日里都跟着她们的姨娘住在后院,除了到祖母和母亲房里请安,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幸好自己穿成了个男子,要让他过这种坐牢一样的日子,三天他就能疯。
也难怪前世看得小说多是宫斗宅斗,女子被关在这方寸之地,不争不斗,何以打发时间?
只是不知道如意怎么样了。
她做过自己的通房,再在京城附近嫁人好像已经不行了。母亲说将她送到了庄子上,养在一对姓冯的老夫妇名下,等过些时候,再给她说个外地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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