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觉得奇怪,沈秋黎把目光从箱子上移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脚。
穿着布艺鞋,鞋底磨损得有些严重,上面还有些许破损,像是穿了很长时间了。天气有些冷,眼前的人却露着脚脖子,沾着一些血和水,裤子看起来又破又薄。
沈秋黎抓着箱子猛地后撤一步,心脏跳得快到数不清。
他明明没有应声,也没有给任何人开门,但房间里不知不觉还是混进了另外一个东西。
脑子转得很快,想着对策,浑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出手一击。沈秋黎咬牙抬头看来者是谁。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硕大的有如蜈蚣的伤疤,是项昆。
他苍白着脸,身上混着血和酒液,还带着伤,默不作声站在沈秋黎前面,眼神平和。
沈秋黎看清了人,先是松了口气。是项昆还好,从眼神中看出,这不是那个刽子手。沈秋黎看不出他的敌意,他的眼神里除了漠然,还有些许零星的好奇。
这样甚至说有些天真的眼神,莫名让沈秋黎想到了木箱子底下那个汽车简笔画,故而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那个痕迹。
松了口气沈秋黎才意识到,进来的是项昆,而门外的敲门声依旧没停。这回又换了个全新的版本,是一个孤苦的寡妇带着她儿子想进来歇歇,她儿子发高烧了。
“沈秋黎。”
项昆面无表情地吐着字,眼神里带着怜悯,“你撑不了多久了。”
沈秋黎想起项昆之前的断言,说他会死在这。
他没理会,只当是挑拨离间。
项昆却凑近,看到了他手里的木箱子,“这个箱子,是我的。”
沈秋黎摆弄的动作一顿,心里竟然涌现出一些心虚。这算是什么,当着正主的面想要弄坏他东西?
尴尬得沈秋黎摸了摸鼻子,“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想看?”项昆二话不说就伸手捏住了那把小锁。
咔哒一声,锁像纸糊的一样,坏掉了,木箱子也能打开了。
第135章 破坏循环
晏容殊决心将沈秋黎留在安全的地方,他已经有了头绪。
缓步走出那扇门,他能感受到背后沈秋黎的注视,他便忍不住回望。
沈秋黎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脸色早已有些发白,唇色也失了往日的润泽,看着已经露出疲态。
哪怕晏容殊采取了措施,幻境对沈秋黎精气的摄取仍旧存在,只不过是强度大小的问题。很有可能是陈微雪动了手脚。
可他一直跟在沈秋黎左右,假如陈微雪动手脚他应该会知晓。但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的发生。
故而他要加快速度了。
穿过喧闹的人群,他无视掉那些一个个上前拦住他嘴里巴拉巴拉说着的那些人,径直走到一个房间面前。
这是之前他们找到项昆的厨房旁边的一个房间。房间门前孤零零拴着一个长长的绳子,绳子磨损得比较严重,像是有些年头了。绳子尽头没捆着什么,只是那头绳子上沾着红褐色的东西,看着倒像是磨出来的血迹,不算多。门被锁着,门口倒是有被拖拽的痕迹。
就在前不久,灰扑扑的项昆刚从这个房间里抱了一坛酒出来。似乎除了厨房放着些酒,这个房间里储存了一些酒。
站定在这前面,身后那些人虽然嘴上还在巴拉巴拉地扯闲谈天说地,一切看着毫无异常。
但是倘若有一个人在现场,就能发现,那些人外表的皮囊在如墙灰一样脱落,露出的不是红色,而是焦黑掺着粉红的肉,他们彼此带笑谈论着,嘴皮子上下触碰发出声音,身体都在原地没有动,眼睛却以各种别扭的方式看向晏容殊。
更甚者,像是忘记装正常人该怎么做,身体站在原地背对晏容殊,脑袋却一百八十度旋转到背后,一张嘴还在接着旁边人递来的话题,一双眼却紧紧看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的贪意都要具象化成口水流出来了,但又带着几分忌惮和畏惧,只敢站在原地眼巴巴看。
密密麻麻的眼睛在晏容殊看不见的背后窥伺着他,偏偏还不约而同保持着喧闹,假意无事发生,如同害怕惊扰猎物。他们在他不知道的背后,慢慢地暴露出丑陋的原型,好似等待着给猎物致命一击,又或者有更强大的猎手在后面,他们等待着分食一杯羹汤。
这场面诡异而荒诞,看得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晏容殊好像浑然不知一般,背对着这群恐怖的怪物,神态自若地准备着什么。
他手上的折扇被展开,扇面上隐隐浮现出无数条金丝缕般的线条,交缠纠葛。
晏容殊左手一挥,扇子自动漂浮在半空,上面的线条弯曲延伸在空中,钩画出无数三角重叠,中间暗金色流光组构成一朵花苞。晏容殊右手掐诀,手上的伤口还在,本该凝固了,这会溢出无数鲜血。
空气中血的滋味引得身后的怪物蠢蠢欲动,但仍然忌惮什么一样不敢上前。
时间到了,到了上演游戏情节的时候了。
人群里准时地响起项老三粗旷的大嗓门,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
他们一字一言,一字未落地念出自己的台词,动作也好,和上个周目一模一样,分毫未差,只是眼睛紧盯着晏容殊的背影。眼神之灼热,几乎能将晏容殊背上烧出个洞。
多么鲜香的味道,又是何其生机勃勃的力量,他们都在晏容殊身上感受到了,从一开始进入这。只是一开始身边还有一个更为鲜香的人,虽没有面前这的蕴含能量大,但香味更为绵软,可惜躲进去了。
若是能吃上一口……他们吞了吞口水,却不敢轻举妄动。
右手每掐一诀,手上伤口里就滚落出一颗颗浑圆鲜红的血珠,沿着手臂线条一点点滑落,慢慢滴落在地上。
而扇面一点点渗透出暗金色的图案,云雾升腾之间,一条鳞片顺滑仿佛泛着光的蛇在云雾里缠绕盘曲,隐隐似乎还有一双翅翼,模样肃然。而空中金丝缕缠构成的三角中,暗金色流光的花瓣一点点地盛开,展露出鎏金点点的花蕊。似乎下一刻就能淌出金色的花蜜般。
“滴答——滴答——”
血滴落在地面上,这么小声的动静却在晏容殊身后的那群怪物耳中,如钟鼓震耳,空气里鲜活的带着甜味的血液味,让他们口水不断分泌。
剧情告一段落,而晏容殊的阵法还差一段时间,终于有东西受不了诱惑,有所行动。
他弄不过眼前的晏容殊,可靠近摆弄阵法的晏容殊绝对轻易吧。那地上的血,可不要浪费了, 湿润的液体滑入喉咙里,他都能想象到那样的舒畅,冷掉的血液会暂时压制住浑身的灼热,带给他力量。
他舔着舌头疯狗一样扑爬向晏容殊,眼里的贪婪一览无余。
晏容殊知道身后有东西靠近,但他专心掐诀,甚至都没有回过头。
那东西有如饿了几百年,速度快得离谱,眨眼就扑到晏容殊身后。他志不在袭击晏容殊,心里很清楚自己对付不了,仅仅是为了地上那点血,眼看近在咫尺,他笑得露出牙龈,一不小心嘴角开裂到非常人的程度。
下一秒,他的笑容如烟灰一样散去,连同他整个身躯。
是的,他只是趴在地上触碰到了晏容殊的血,他就如同被腐蚀,也是一眨眼瞬间成灰消失。他身后还有很多抱着和他一样想法的怪物,他们却刹不住脚,纷纷化作烟尘。
死去前一刻,他们还在满不在乎地想,不过是痛一刻罢了,下个循环,他们又会“复活”。
但在彻底化作飞灰最后一刻,他们猛然察觉到与之前情况截然不同的痛觉,像是那种腐蚀已经到了他们的灵魂。他们的意识也不如以前一样,在以前,他们“死后”还保存着意识,能够看到接下来的事态发展。而现在,他们承受着腐蚀的痛苦,身体“死亡”掉,他们的意识也随之消失了。
这是为什么!
虽在这幻境里苟活着一息,以恶鬼的身份忍受烈火灼身,不断循环,可好歹!还算是有意识!还算活着啊!他们可不想这样,迷迷糊糊就彻底死去。
明明!他们还有希望的!有人许诺过,有一日会让他们复生…这样看着虚假的诺言,可他们每每烈火灼身时就会想起,并且信任下去。
还不想死!
他们得不到答案,只能在最后一刻眼神流露出惊慌,口中的求饶声还没滚出,皮囊上尚且挂着贪念,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起。
一切都晚了一步,像是多年前一样。他们有恃无恐着却没料到这一步。
看着滑稽而可悲。
剩余的怪物一时间忘了演戏,场面一时的寂静。直到熟悉的剧烈的烧灼感在皮肤上出现,他们如梦初醒地遵从肌肉记忆念着台词。一时间又喧嚣起来了。
空中暗金色流光构成的花朵,终于彻底绽放开。空中从折扇上浮现的图案金锋一闪,眼前的景象竟然虚化开来,像是一块豆腐被划开一样丝滑。
晏容殊轻笑一声,像是掸灰尘一样,掸了掸衣袖和没有往后看一眼,径直往前踏进虚化的景中。
周遭漾开水波一样的波纹,晏容殊一眨眼就回到了之前待的地方。
就是那个飘着红雪格外寂静怪异无人的地方。
灯光桌椅空着的房间,现在还没有飘开红雪。
四下一片寂然,但在这的正中间,地上躺着一个人。
蓝色衣衫,脸上带疤。
赫然是项昆。
他双眼紧闭,像是昏睡在地上了。而他躺着的地方恰恰是一滩酒水残渣在那。
像是场景复刻。
晏容殊没有被眼前的场景吓到。拿紧手里的折扇,他紧盯着闭着眼躺倒的项昆,一步步靠近。
他知道,这是到了另外一个空间,而他,需要抓紧时间,将眼前的项昆杀掉。
这样会破坏循环,下一个环节少了主要参与者,这个幻境就会如程序出现了bug一样,他需要停下进行检修。
而他只要利用这一刻的停歇,让这个幻境一击毙命就行。
晏容殊完全不怕项昆惊醒,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也没有放轻步伐。
一共十四步,晏容殊走到了项昆面前。
晏容殊将折扇往前一送,折扇弹出锋利的刀刃,直直往项昆的脖颈送。
眼看项昆的脖颈被划开,紧闭着眼的项昆睁开了眼睛,眼里泛着血丝,眼神阴毒沉郁,伸手直接抓住了刀刃。
“时间……不对!你不该来这。”他咬着牙说的,眼里掀起暴怒,像是被早早唤醒的怨气。
这显然是那位刽子手项昆。
……
在房间里,沈秋黎眼看着项昆一动手,就把那小锁给弄开了。
“这……你允许我看吗?”实在匪夷所思,自己动他东西,项昆没有不高兴,反而很配合。
沈秋黎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不确定。
“你看吧。这些东西,对我好像没有多大意义。”
项昆伸手要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他的动作却一顿,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颈。
沈秋黎跟着他的动作看向他脖颈,但被他手挡住。
“你怎么了?”
沈秋黎问完,就发现项昆的脖颈处洇出了血迹,从他指缝里挤出。
凭空出现的伤口还在增多,血在一点点增加。
第136章 非人非鬼
项昆摸了一手黏腻,身上的伤口的增加让他也捂不完。
他松开手,看着面前血迹斑斑的手,眉头皱了一下,像是很不理解。
“不用管了,很快就会好的。”
项昆把手上的血迹擦到了衣服上,专心致志地想掏出箱子里的东西。
但他手上血迹擦的不算干净,他又不想把血污蹭在上面,身体上的痛觉让他手抖得厉害。
拿着箱子,项昆看向沈秋黎,想让他代为拿出来。但沈秋黎没动作,眉头紧锁地看着浑身带血的项昆。
看着他身上一大团的血,还有多出来的伤口,有些不可思议,“你身上的伤,不痛吗?不需要处理一下吗?”
项昆觉得这是小事,自己还死不了,而另一个同样不可能死掉。他倒是想不通,那个人是想干什么,做这样的徒劳功夫。
想着他又带着怜悯瞥了沈秋黎一眼,青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拧着眉问,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走向何方。
见到沈秋黎的第一眼,他就有所预感,破坏幻境封印的的方法,除了那些正规方法之外,或许还有另外一种方式。而这样的另一种解法,正是在沈秋黎身上,至于到底是什么,他不清楚。
他之所以看出,又是因为沈秋黎身上一丝隐秘的气息,和那个人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显然是那个人留下的恶趣味,为了一点乐子,又或是为了报复。
总而言之,闯进来的两人想要皆大欢喜地离开这根本不可能。还信誓旦旦说要送他们解脱……
项昆猛地“嘶”了一声,利器洞开皮肉的痛觉尖锐,手臂上赫然出现了深可见骨的伤口。
剧烈而突然的痛让他松开了箱子,箱子砰的一声砸落地面,里面的东西咕噜噜滚了出来。
那些东西不算是稀罕物,甚至零零碎碎。
几张纸、一个小小的破掉的风筝、一颗表面有磨损的玻璃珠,是小时候那种弹珠、一块看着有些圆润的石头。
最为突兀的,是一把带着锈迹的小刀,生出了锈,但不多。
里面的东西都出乎沈秋黎意料,看着格外的普通。
项昆在东西滚出来时,就放下了箱子去追轱辘滚走的那颗有磨损的玻璃珠。
他也顾不着手上的血,紧张地追着那颗珠子,在一把抓住了那颗珠子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拿着珠子回头时,沈秋黎已经把散落的东西都捡到了桌子上,连同那个箱子。
回想起拿起那把锈迹的小刀,沈秋黎意外发现这刀有些地方确实生出了锈,但它的刀刃依旧锋利,甚至可以在光下反射出微微亮光。
明明被锁在箱子里埋没,箱子里的东西也都很陈旧的样子,唯独它不太一样。
所以沈秋黎特意把刀放远,再把刀放的位置偏向自己这边一点。假如项昆想要拿刀伤人,那么沈秋黎完全可以在他表现出这样的意图时,立刻把刀抢到自己手里。
虽然面前这个项昆浑身带血,看起来毫无攻击性,但沈秋黎心底还是有些戒备。
项昆也看出来了,不过他的反应很平淡,随意坐到了床沿,离沈秋黎比较远的位置,他知道沈秋黎对他还有戒备心。他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拿着衣服擦玻璃珠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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