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
一声晚了,东边场主没了往日的斯文,指着女人大骂,“什么叫晚了,你什么时候这么蠢,还学人家杀人了?”
“我没有杀人。”女人瞪向东边场主,“那两个人记假账不说,没车没房还是无业游民,还自称是孤儿,这种人留着也是浪费米饭。瑰王不久前来了警察,我怕被发现就把人交给霸王的人去办了。”
“你不就是霸王之一,还有什么人?”
“我只是打着霸王的名号帮他们中介,那些欠债的人最后会怎么处理也是他们解决,这会儿想找到那两个人恐怕晚了。”
柴狼还以为真被解决了,冲到前面情绪很是激动,“什么叫晚了,人呢,你们把人带去哪里了?”
东边场主让柴狼冷静,他虽没有参与,但他还是多少知情霸王在处理欠债人的手法,“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搞的,但我知道你们通常都是联系国外的人,少说也得几天的时间吧。”
女人摇头,说到这份上害怕也没有用了,一脸坦荡,“一般都是通往国外,那会儿警察出现,他们现在估计已经联系国内急需要人的人。我可以联系他们问出处,但已经不是我们所涉及的范围,那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过往得不到钱都是让家里人来赎,一般都会给个几天的时间来酬备,谁知道警方的人出现,为免被发现,只能火速联系人低价卖出去。
白冬絮得到准确的地址后盯着东边场主,“警察就在瑰王的赌场,我可以放过你们,今天的这场交易但凡透露一点风声,这里就是你的墓地。”
“你也该知道,你应该站在谁的那一边。”他在为家族正名,容不得谁来阻挡他的去路。
受到威胁并出卖霸王主谋并把罪全推给了霸王团伙,东边场主本以为就是他的奇耻大辱,这白冬絮临走前还逼着他和他签了份协议,承诺和他共同建立赌场黑名单系统。
桌案上白纸黑字的文件提醒他此刻发生的一切,这一刻深刻地领悟到坊间对现在的瑰王的传言。
第36章 是我求之不得的
初有意识,耳边的轰隆声不断响起,孟温眨巴着眼,动手去摸自己的眼皮子,一再确认他到底是睁眼还是闭眼。
以为自己瞎了,胡乱去摸身周的东西,无论是身前还是身后,他的手只能伸到半截宽的地方,他被困在一个窄小的长形箱子里,两指一扣响,显然是木质……
“长形箱子……”这个孟温可是熟悉得很,希望不是他所认识的那种东西。
咕噜声一响起,孟温整个身子就跟着晃动,听这动静显然是在车上,他的脑壳疼得要命,想转个身调整个体位都有点困难,突然一声巨响震得他再一次失去意识。
等再一次恢复平静,他的视线已经变得明亮,不等他松口气,更让他紧张的氛围来袭,重点不是谁出现了,而是那些人话里的内容。
“听说这村寨有急需要死人的人家,这路上病死,模样倒是俊俏,这人生前人品好啊,家里人哭得抽不过气啦。”尖细的男声越靠越近,孟温两眼紧闭,吓得不敢动弹。
死人?
江豚死了?
他也没有听到一声熟悉的人声,刚才的粗略一瞥,看到那古朴屋梁就知道他们远离原来的城市了。
“遇到这种日子算是缘分,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人说没就没了,家里苦,当是尽一份孝,看着白净的脸蛋儿,还是热乎的,太可惜了。”
尖细的男声挤着眼泪又回到和他谈话的几个村民边上,“可得好好待我的大侄儿,我先离开这个伤心地了。”
这戏份还真多,孟温在心里嘀咕,由于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敢动弹,半个身子都麻了。
直到整个屋子变得安静下来,一点一点挪动这两条腿和两只手,缓缓坐直身子,从头上摸向脚底,确认自己没有受伤。
“黑心肠的玩意儿,把我带到这什么鬼地方来了。”张望着这间古朴的屋子,入目惊得他倒吸口凉气,“我说怎么有股熟悉的气味……”
“好家伙,以为死的人是江豚,原来死的是我。”
香烛纸钱的烟熏味在整个屋子弥漫散开,孟温打小闻着这股味儿长大,并不排斥这股味儿,反倒有种亲切感,像是回到家的感觉。
不同于他家的是,屋子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口黑漆棺材,棺材的正前方设着一张长桌为灵堂,灵堂之上香火正烧得旺。
孟温不是没见过死人,他只想确认棺材里躺着的是什么人,走一步,紧握着手又再往后退。
“傻了我。”这种事用不着他亲眼去看,好在他的小布包安然挂在他的身上,法器在手单手一挥,一个穿着嫁衣的年轻女人从屋外飘了进来。
“新魂,这是你的头七,也是你托付你的家人这么做的?”孟温回身看自己不久前身躺的木板箱子,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误认为他死了的,竟把他带来这里娶一个死人。
“我死了有三天,我的家人心疼我年纪轻轻就死了,想赶在我头七之前给我办一桩婚事,我一直在屋外等候,没想到等来的是一个活人。”
是活人就算了,还能看到她。
她在灵堂等了三天,没有遇到过一个法师是能看到她的,今天带来了一个刚死去的年轻男人,说是她未来的丈夫,没看到魂体以为是不愿和她结婚,让她欣喜了一阵,没想竟是个活人。
“我没有要求他们这么做,这一定是误会。”女人走到孟温跟前向他求饶,哭求他不要追究她家人的责任,“他们不知道你还活着,他们不可能会去做违法的事,你可以离开这里,求求你不要报警。”
听女人的谈吐不像是一般的村妇,年龄看着更是比他还要小,“你是病死?”
女人点头,解释了她的家人为什么这么做的缘故,“他们被欺骗了,请你走吧,趁大家还没回来之前。”
孟温再是可疑,也确实不敢再久留,在这里他人生地不熟,跳出个巴掌高的门槛就不知道哪里跟哪里,晕头转向间听到阵阵人声走近,想逃还是被人们碰了个正面。
认识孟温的人没几个,但见过这个“死人”的有两个,看到青天白日站在他们跟前的孟温,两个见过孟温的人吓得一阵尖叫,其中一个更是吓得左腿绊上右腿,坐在地上惊恐地使劲蹬着腿往后退。
一群人个个头顶发白,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孟温也不想和他们动粗,解决这些人的方法对他来说简单。
拿出他的江湖大套路,换了另一张嘴脸,故作老成和神秘的姿态,手里还拿着他的法器,“好大的胆子,我一介天师也敢拿来配阴婚,我就是死了,可有问过我的同意?”
不明所以的其他七八个人看到地上尖叫的两个人,又再听孟温的一派胡言,有人大胆猜测,“死人复活了?”
这一开口吓得所有人纷纷后退,有人更是拔腿跑路,但是把活人当死人送来这事是大事,有胆大冷静的还是上前打听了孟温的情况。
“你一个小伙子是鬼上身了?”他们什么天师啊、真人啊、大师之类的见得多了,还是第一回看到像孟温这么年轻的,不大相信孟温所说的话,都怀疑他是拿了昨晚大师做法事的道具来忽悠他们。
“你家小女庆元氏病死他乡,你们明知她有先天的心脏疾病,却一再反对她的意愿,就连死了还逼迫她结婚,让她头七也不能安心地离开,你们就不能问问她的真心?”
人是从外地带回来的,死的时候说是旧疾复发,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病就死了,忙把人带回来办丧事,因当地的习俗办了一桩喜丧。
眼前这个自称天师的人是天刚亮被人抬进来的,就算打听也只能知道棺材中的人名,居然连死因和这家人的矛盾都知道,忙下跪向孟温求饶。
孟温一见这阵仗,吓得两腿一屈直跪下,“折寿啊,我年纪比你们小,都起身。”
晌午一到,来吃席的一众老小看到死人复活吓得纷纷逃离,只剩下几个胆子比较大的老人家好吃好喝供着。
孟温不知道他昏睡了几天,只知道他醒来之后被这番闹腾,肚子已经饿得胃里开始反酸,正巧到了饭点,本来布置了十几桌的菜,因为看到孟温这个死人复活,最后只齐聚不到两张桌子的人数,孟温就独占了一桌。
他本就不挑食,这丧事的席吃的还是硬菜,要了一锅冒尖儿的饭,大口大口往嘴里扒,第一口差点没把他自己给咽死。
拍着胸脯端上汤盆猛灌了一口汤,这气才又缓缓续上。
几个胆小又好奇的人趴着门框在外头瞅着屋里在吃饭的年轻男人,“今早那棺材板板里躺的不是他,听说他被鬼上身了,饭吃得这么凶,看来是只饿死鬼。”
“我听隔壁镇上的大师说过,这被鬼上身的人只要还了他的愿自然就会离开,咱们好吃好喝供着,指不定妹儿头七过后完婚就会走。”
“这可不是普通的鬼啊,听说还懂些什么东西,生前也是个天师,那妹儿的家里事他都知道。”
“真有这事?”
“不然哥儿几个干嘛在屋外干瞅不敢进去,听说神乎得很,对上你的两只眼就能说中你的心事。”
人死了也有三天,外亲这会儿才迟迟到来,一伙老小提着大大小小的布包走来,远远就见办丧事的人家大院门**着一群人,这会儿正是吃席的时间,不在里屋吃饭尽在外头咬耳朵。
一个老妇人从人群中快步冲向大院门,听到脚步声,几个围观的人避开一条道儿让老妇人进去。
老妇人一踏进大院门,入眼就是一座简陋灵堂,牌位上写有庆元氏,却没有一张像。
老妇人不愿去相信,没看到人像,她觉得还有一念希望,直冲进里屋,黑漆棺材没有盖棺,躺在棺中的人白布盖住了脸,身穿嫁衣。
“我的妹儿啊。”老妇人不敢去掀那条白布,颤抖的手抚摸着棺材边缘,泪水如雨水滴落在地和沙尘融合烙下了一个个印记。
屋外,一口扣肉就着白米饭塞进嘴里的孟温,嘴巴合上还没来得及咀嚼,里屋传来女人的哭喊声分走了他的心。
放下手里的碗筷,边走边嚼动嘴里的食物,站在屋外观望那哭得脚都站不住的老妇人。
屋外也没个人走进来拦着,由着老妇人哭喊,这样的场面他也不是没见过,但一般都是闹鬼了才会找上他,像这样的还是第一回碰到。
而去世只有三天的女孩儿一直伴在老妇人身旁跟着哭泣,似乎,她的家人都没有对她多上心,只有这个老妇人。
“妹儿啊,你怎么没说一声就走了,连张相都没有,叫我怎么来念想你啊,好狠的心啊。”
“遗相……”孟温经老妇人提醒才发现这灵堂中只有牌位,没有女孩儿的遗相。
刚醒来不到两个小时的孟温还没到附近走动,并不清楚这村寨的条件如何,总不能连身份证都没有吧,看女孩儿的谈吐一定是读过书的人,文化再低就是小学也有证件照了吧。
居然连张相都没有,这太奇怪了。
正疑惑,突感腹上一阵绞痛,孟温捂着肚子向另一桌吃席的人问洗手间的位置,一到地儿发现这里的建筑陈设不仅古朴,连上厕所的地方都是典型的茅房,在外打量了一番很怀疑这是摆设,还是真的能用。
咕噜一声响,就是一个坑他也不敢多想了,关上木板门解决他的人生大事,完了还牺牲在赌场装大款那儿买的高级手帕。
“肉疼得紧,还想找个机会卖了的。”略有点遗憾,只当是自己的金臀升值了。
厕所也不用冲,底下就是一个坑。
哪儿也不是个好去处,总有无数只眼睛盯着他看,只有这茅房能暂时让他松口气,想想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也不知道这个村寨是什么地方,特别是那几个年纪大的人,身上穿的衣服古里古气,类似于苗寨的少数民族服饰,又像是影楼装,“这是请了帮唱戏的?”
话出口,茅房后头叽喳声不断,踮起脚尖一探,原来是几个中年女人在嘴碎这家子的话。
“那妹儿只有这外婆会念想她,太可怜了。”
“可怜个屁,这会儿才知道谁的心里有她,学人家私奔,病死只有她回来了。”
“哟……瞧你这话说的,她打小的婚约,去读书长见识了,自然就看不上眼了,何况人家的婚约对象不喜欢她,早早搞大了别的姑娘家的肚子,人家还能上赶着贴上门不成?”
“太可怜了,打出生就给她订亲,连死了还要给她安排这么个婚事。”
“大师说了是喜丧,她弟弟的女人肚子快显形了,这当姐的不能阻拦弟弟的婚事。”
孟温越听越觉得离了个大谱,回到灵堂,那老妇人的哭声已经停止,屋外的老小也吃好了饭,都在一块谈论今天发生的事,见孟温出现,一个个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直走进里屋,孟温给女孩儿上了柱香,盘坐在地,低声问她,“那个男人为什么不被认可?”
“在我们这里出生的女人,出生就会被订亲,即使之后毁婚或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你结婚的对象只能是家里的长辈所安排的。”
“他为什么不来送你?”孟温觉得人都死了,总不能连看都不让看一眼吧,毕竟是病死的。
“我们村寨排外严重,外来人想要进入,除非由本村人带进来。”
“?”孟温一直觉得他的家乡就很奇特了,没想到还有更奇怪的地方,“你们这里一年之间不会有警察或是公务人员来排查什么问题吗?”
“有,村寨的人有村寨的规矩,但只要不犯法,他们一般不会阻拦,也无法阻拦。”
还以为真那么死板,看来还有得救。
“你外婆看不到你最后一眼,为什么灵堂上连张相都没有?”
“两年前我离开家乡,烧光了所有关于我的东西,我怕他们会四处打听寻找我。”
“那你为什么最后还是回来了?”那么不想回到这个让她痛苦的地方,死后解脱了,为什么又让自己困在这里。
“我想我的外婆了,至少,在这里有个爱我的亲人。”她也知道她的爱人最后会别娶他人,哪怕他们过去有多相爱,“我不能让我外婆失望,我心里有她,我想看她最后一眼再走。”
44/93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