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无情，冷暖不知。”Charles丝毫情面都不留给Erik。
Erik只好笑笑：“还有一点，”他走近几步，盯着Charles的眸子说，“我很坚持。”
Charles没去问Erik这个坚持指的是什么，但他大概可以从Erik的神态举止中猜出一点意思。
“你这是想追我？”Charles一字一句道，果然，他看到Erik的手指微动了一下。Charles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笑。
Erik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他双手插兜，打算转身离开。Charles可以看见Erik红了耳朵。
“你还没说你落下的东西是什么呢。”
很显然Erik也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迈开腿往大门处走。此时Erik像是一个把让他感到羞赧的一切展露在众人面前的孩子，下意识地想要逃跑，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
“不说你今天就别想离开这。”Charles故意把声音加大了一点，让走出几米外的Erik能听到。
而Erik假装自己没有听到，依旧伸出手去开门。这时Charles按下遥控开关，把电子门锁紧。
Erik回头，Charles正对着他晃了晃手中的开关。
“我……”Erik终于开口，Charles看着Erik，示意继续。
过了许久，谁知Erik闷出了一句：“我把车落这了。”
Charles：“……”
“那我可以走了吗？”
Charles捂住额头，气恼地摇摇头，过了会又给Erik开了锁。Erik默默离开。
刚踏出Charles的房子，Erik就后悔了，立刻转身，身后的大门又再次被Charles锁紧。在Charles门口踱步良久，他只好开着车回了自己的房子。
为什么他要离开呢？Erik一路上不断问自己，终于在快要到家时他承认了，他就是傻。
而这种极度悔恨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现在，这些天他甚至陷入的自怨自艾的漩涡。
伦敦的生活是快节奏的，一件接一件待处理的事，总让Erik感到应接不暇。但他总可以抽出时间去到Charles在的地方——别墅、学校、公园，每一个地方Erik都有机会看到Charles。
可Charles好像并不太愿意搭理他。
最初，鉴于Charles那天对他的良好态度，Erik还会走上前去说两句话，但Charles从未回应过他，哪怕是一句。Erik安慰自己道，他有的是时间。
后来，Erik就不再上前跟Charles搭讪了，只是远远观望着，在阴影里。而他最喜欢的就是在夜幕降临后，站在街这边观望街那边Charles的生活。
透过一层玻璃，Erik可以看到Charles的行动，有时就算隔着一层窗帘，他也能从Charles屋内透出的光芒感到欣慰。生活，最为普通，也最为诱惑，Erik迫不及待想要加入。
今天没有任何事情等着Erik去处理，他从日落就站在了Charles房子的对面，默默等待。三个月了，或许，他今天可以跟Charles讲上一句话，Erik心想。
可Charles一直没有出现。
第二十三章
失去那一个孩子时，Charles并没有感到过分悲伤。
可能是因为那时他面对的其他事情冲击力同样很强，比如他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失去了Erik。也可能是因为那个孩子的来去太过突然，让Charles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从未回忆起那天腹部被刀割般的疼痛，仿佛是渐渐忘记了那个孩子曾经存在过。
直到这次Erik的突然出现，和一个两人共度的不休夜晚，使他想起了这件他以为尘封在记忆深处永远不会提及的事情。
心脏开始隐隐作痛，Charles坐在轮椅上浑身发凉，四肢都忍不住颤抖。
原来不是不痛，不是不悲，反而是因为太过悲痛，让Charles主动选择了遗忘。可他终究没能将这件事情忘记。
Charles记起来了，他那时是努力过的，是想要把孩子留下来的。
受伤后，一艘军舰向他们一行人伸出了援助之手，他们才得以离开，不必在荒岛上滞留。
腹部非同一般的痛让Charles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特殊性，他支走了所有人，包括一些所谓的专业医生，只把他最信任的Hank留在身边。
“教授，你确定？”Hank瞪圆双眼，“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事情……”
Charles的脸上已经血色全无，他故作轻松地笑笑：“可能吧，谁让我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呢。”
一段粗略的检查后，Charles看到了Hank越发铁青的脸色。看来事实真的像他推测的那样。可这个孩子明显坚持不下来了，一汩汩血流早已浸湿了Charles的衣裤。
该怎么办，Hank颤抖着声音问。
请你帮我，留下他。Charles记得他当时是这样请求Hank的。
可是，在设施齐全的医疗室里，任凭Hank使出全力，任凭Charles怎么祈求，这个孩子终究还是离开了。
所以Erik被他赶走后，Charles坐在原地思索了一整天，关于Erik，关于他自己，关于他们两人，更多的是关于孩子。
Charles并不知道这次是否会有一个新生命眷顾他，也无法确定“眷顾”这个说法是对是错，更不知道如果真的有孩子了，他该怎么做才好。
他的生活，Erik的事业，还有两人目前处于某种微妙平衡的关系，都会因为一个孩子的出现而变得一塌糊涂。
思前想后，不让这个孩子出现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尽管只是一个可能存在的机会。可是内心深处的渴求让Charles迟迟不愿这样做。
终于在日暮时分，他咬紧牙，随意“请”了一位女性为他买了一盒避孕药。
药片就放在桌上，水杯里也盛上了清水。尝试伸了好几次手，Charles还是没能将药片拿起来。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为纠结的时刻了，Charles苦笑。
Erik的突然出现，暂时打断了Charles的纠结的思绪。
这么多年了，Charles不得不承认，Erik对他而言还是醉人的酒酿，馥郁的罂粟。不动声色间，他就被Erik简单的言语和动作动摇了内心。
可他的决心是不会改变的，Charles在心里说。不管这次Erik来势多么凶猛，他绝不会再次坠入同一个陷阱。
Erik走出房子后，Charles一刻不停锁紧了门。
天色已晚，虽然一天没有出门走动，Charles还是冲了一个澡。擦着头发回到客厅，他终于收拾起了心情看论文。
时间慢慢过去，Charles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重新低头时他眼角的余光扫视到了桌上的药片。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Charles才伸手拿起药片——12小时内有效。
合上论文，将杯中的清水一口喝尽，Charles打算到厨房放回杯子。路过垃圾桶时，他随手将另一只手里的东西扔进了垃圾桶。那是一盒没有动过的药片。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Charles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没有刻意期待过孩子的来临。但他确实会在需要动用体力的时候更注意一点。还好他选择的是一份脑力工作，基本不用做什么运动。
这一段时间Charles过得很舒服。天气不再那么热了，困扰他很久的事情也终于有了答案，还有Erik时不时冒出来的单方面输出的聊天，都让Charles感到轻松愉快。
脑袋不太灵活的Erik，还以为偷偷躲在远处Charles就注意不到他了，偏偏还一脸正经，傻得每每都让Charles偷笑。
几个月过去，终于在某一天的清晨，Charles捕捉到了什么。他呆滞了一会儿，又慢慢躺会床上，双手抚上小腹细细摩挲。
这是一阵来自他小腹处的意识，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瞬，尽管微弱到几乎不存在，但Charles确实感受到了。
Charles想平静，但他的双眼还是忍不住红了。这是一个孩子，一个他和Erik的孩子。
你好，终于到来了，小家伙。Charles打着招呼。
第二十四章
Charles从不打算将孩子的事情告诉Erik。
在知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后，他便下意识地想要隐藏。不愿意让身边的人们注意，更不愿意让Erik知道。尽管外观上还什么都看不出来，Charles就已经换上了更宽松的衣裤。
犹豫了很久，Charles从一个许久没碰的行李箱里翻出了一个电话号码。他联系了远在纽约的Hank。
出于种种考量，起初Charles并没有告诉Hank他回去的真正原因，只是说他十分想念纽约的生活。因为正如眼下的情况一样，他预测到了Hank一定会对他的做法不加赞赏，甚至是极力反对。
“我不同意！”
Charles还没在家里坐稳就听到了Hank的反对声。
“你知道你的身体是什么情况，这根本不能够供给一个孩子。”Hank紧皱眉头倚靠在Charles书房的长桌旁。
“所以我才来找你。”Charles并不着急着与Hank争论。
Hank思索了一会还是摇头：“不行，很抱歉，我不能帮你这个忙。”
“Hank，听我说。”Charles向Hank靠近，两人四目对视，“这是我的决定，就算有什么后果也是我一个人来承担。你是一个会尽力帮助我的医师，对你，我只会感谢。”
纽约的天冷得早，这才不过秋季，窗外已经大风呼啸，冷意相当。Hank没有回应Charles的话，只是侧过头看向别处，神情低落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Hank取来一条毯子给Charles围上。一边动作，一边碎碎念着Charles体温很低，语气像是抱怨，像是责备，却更像是关心。
Charles嘴角勾起一个微笑，他知道Hank会答应帮助他了。
“我不是怕你责怪我。”Hank终于开口了。第一句就是反驳他的话，Charles注意到。
“嗯？”Charles眉头轻挑，示意Hank继续。
“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关于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好了。”Charles递给Hank一个肯定的眼神。
“可是……”
“Hank，这是我的孩子。”Charles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温柔，一双蓝色的眼睛里像是起了雾气，“我等待了很久的。”
Hank终究还是答应了Charles。他为Charles制定了一套完美的修养计划，还准备了一些必要时可以使用的药物。
Charles笑笑，未来的生活可能就不那么轻松自由了，但对此他很乐观。在“打扰”Hank的工作时，Charles还注意到了一管褐色的药物，就放在储藏柜的最外层。
“这是什么？”Charles拿起那管药问。
正在配药的Hank只向Charles瞥了一眼，手中的动作一刻不停：“药，前不久做出来准备给你治腿的。”
“治腿？”
“嗯，不过现在你怀……”Hank咳嗽两声，把那个词避了过去，“所以就不能用了。”
Charles反问：“怀什么？”戏谑的眼神盯上Hank。
“……没什么。”Hank红了鼻头。
Charles从Hank身上收回视线，端详起了手中的药。
伦敦的冬季也渐渐到了，前几天甚至下了一场薄雪。Erik还是那身风衣，倒也不觉得太冷。
Charles不见身影的第一天，Erik还没有感受到什么特别的情绪。可能只是累了，在家里休息，Erik这样想。
不见Charles的一周时，Erik觉得Charles可能是出门散心了，总归是会回来的。
可等到近一个月了Charles还没出现时，Erik发疯了。他在整个伦敦四处寻找，不管是那个角落都被Erik寻了个遍。可他还是没能够找到Charles。
慢慢地，Erik停止了寻找的步伐，只是站在Charles房子的对面。这世界这么大，他怎么能找到一个有心逃避他的人？还不如等在原地。
可是如果那人真的想走，又怎么会回来？
这个艰难的考量一直盘旋在Erik的脑中，一直到他恍惚间看到了什么。
一个难得的晴天，Charles回来了。
Erik一时间没能控制住自身的冲动，直接跑上去将人拦在了门口。
“Erik？”Charles抬头，发现了这个微微喘气的男人。
“你去哪儿了。”
Charles愣了一会，笑着说：“我去哪还需要跟你报告吗？”
Erik没有理Charles这句态度不佳的话，只是一把抱起Charles，走进房子关门。
“你……”
“嘘。”Erik把Charles死死压在沙发上，声音哽咽，“让我抱抱。”
Erik的体温很高，瞬间让Charles暖了起来。Charles不由自主把手搭上了Erik的肩。
他想起了离开纽约时Hank的疑问。
为什么要回伦敦？
Charles想了会儿。那比较暖和，他回答。
第二十五章
那天晚上，Charles没有赶Erik走。
事实上，Charles也没有机会赶走他，因为还没等Erik来得及松开Charles，Charles就已经闭上双眼，窝在沙发上熟睡了。
和Erik的身形比起来，Charles从来都算不上强壮。在Erik看来小小的Charles，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大衣躺在他的面前，毫无防备。
这是最让Erik动心的场景，因为只有这时，Erik才能觉得Charles真正在依赖他，把最脆弱的一面展现给他。
Erik在Charles唇边留下一个无痕的吻，轻手轻脚把Charles抱回了卧室。走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犹豫了一小会，Erik还是留在了Charles身边。Charles可能会需要他，Erik这样想。
第二天，Charles是在Erik的怀抱中醒来的。一个强有力，又不失温暖的怀抱。
“你……”
“嘘。”Erik把Charles抱得更紧了，双腿夹住Charles的，给怀里的人传去源源不绝的温度，“多睡会，现在还早。”
Charles没有再讲话，只是贴着Erik的胸膛感受了这个男人的心跳，周身一片温暖。依旧是那个熟悉的频率，这么久了，他还是没能忘记。还真是不争气，Charles无奈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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