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那笑晃了眼,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为何?”
“因为你说不想让我在行房事的时候还叫你敬称,说那会倒胃口。”
“……”
我从前是个放浪形骸的风流子,如今也不遑多让,却没想到今天碰到了对手,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他这一句话。
似是怕我不信,秉南烛松了衣襟,给我看他胸膛上留的几道月牙形的疤痕。
他用白玉似的手指将每一处都指给我看,告诉我这是哪次与我行床笫之欢时留下来的。
我听得羞恼交加,当即便伸手去捂他的嘴,他在我掌心下闷闷地笑,还伸出舌头濡湿我的手心。
好,我确定了,这厮肯定是我养出来的。
换旁人来,是如何都养不出这等孟浪做派的。
“哥哥。”他忽握住了我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就将我的手拉了下来,重重地亲了一口,“看起来你是真的将一切都忘了。”
他又爬上床来,嘴角的笑意癫得不成样子,“我的血里可是带着酥骨香的呀。”
“怎么能随便喝呢,真是不长记性。”
随着他的声音一寸寸挤进我的耳道,我的身体软了下来,像是骨头被抽走了,连坐都坐不住,只能像滩烂泥一般软在他怀里。
卑鄙。
无耻。
敢…算计我……
我气,我怒,我想骂,可声音都被堵了回去。
秉南烛封住我的嘴,舌头在我的口腔里搅动,粗放狂野,像落到干柴上的火星子,噼里啪啦的勾起我体内的邪火。
算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似的想。
像是猜到了我的想法,秉南烛气喘吁吁地笑,“哥哥,我不会杀你。”
他将自己脱了个精光,又覆过来,灼热的呼吸落在我的耳边,“我只是想再添几道疤做念想罢了,哥哥你这么好,再疼疼我,嗯?”
疼你仙人。
我张口欲骂,又被他堵了回去。
“哥哥,留些力气等下用,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说罢,他又覆下来。
乌涂涂的一块盖在我眼前,像乌云。
他的汗珠落到我身上,像滚烫的雨。
而我,就在这场雨里神志尽失。
……
……
他没诓我,果真是好几个时辰。
桌上烛灯燃尽了,蜡泪流了满桌。
我从夜色如墨被压到天光大亮,嗓子哑了,腰快断了,两股战战,若非雪蛟清早起来发现了不对劲,我只怕也要跟那烛一般油尽灯枯而亡。
人话就是要渴死了。
雪蛟扶着我坐起来,走到桌边去倒水,扭身回来时不光拿了瓷杯,还捻了张纸条过来。
我扫了一眼,气得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多谢尊主款待,小爷日后再来。
落款是秉南烛。
“主子,还有这个。”雪蛟拿了颗碎银给我,“这是压在字条上头的。”
“这是什么?”我蹙眉。
雪蛟抿了抿唇,“应当是……嫖资。”
“……”
我没忍住,将未喝完的水泼了雪蛟一脸。
雪蛟抹了把脸,无辜地看着我,“主子息怒。”
“息怒有个劳什子用,本尊要他息命。”我随手摔了杯子,扯了件衣衫套上,“去把九阙他们叫来。”
雪蛟慢吞吞应声,快步出门。
我深吸了几口气,还是觉得气闷,一掌拍碎了桌子才解气。
又拎起了张椅子摔在门边,椅子摔散了,木屑四溅,散在才进门的三人脚边。
三人骇然,齐刷刷在我面前跪下。
我沉着脸说:“本尊问你们个人。”
“秉南烛是谁?本尊跟他是什么关系?”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推了九阙做这个出头鸟。
他脸涨得通红,半晌才吞吞吐吐道:“他是…他是主子的姘头。”
好,好好好。
斟酌了半天词儿,最后说了个最不中听的是吧。
我被气得发笑,一巴掌抽在九阙嘴上,侧头看向钦北,“你来说。”
钦北头垂得低低的,沉声道:“他原本是幻胥宗的人,主子也的确是与他有私,叫他在近前伺候,但后来他做错了事,就被主子赶出了幻胥宫。”
“他做了什么。”
钦北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我瞧着更气,忍不住又踹了九阙一脚,“说!”
“秉南烛他跟旁人私通被主子抓着了,然后就被赶出去了。”
“……”
合着不光是我的旧情人,还给我扣了顶绿帽子?
幻胥尊主被自己养的人扣了绿帽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本尊当初怎么没杀了他?”我磨着牙,只觉得翻涌的气血要把天灵盖都顶开了。
“主子当初念旧情,才没杀他,只叫他去自生自灭。”
还念旧情。
这么慈悲的菩萨做派能是我?
哦,仔细想想,面对着那三个狼心狗肺的我都能做到那份儿上,饶一条偷吃的狗,似乎也不是做不出来。
可我还是很生气。
我都开天恩放秉南烛一条生路了,他怎么敢再来撩闲,是拿准了我不会杀了他,还是见我失忆了,想在我身上谋些什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无头苍蝇似的在屋里头乱转。
他们以为我仍生着气,当即便你一言我一语的替我骂起了秉南烛。
“那厮胆子如此大,下次再遇见,我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九阙顶着红肿的嘴义愤填膺。
“只扒了他的皮算是便宜他了,我看就拿他试泠鸢调出来的新毒最好。”钦北冷笑连连。
雪蛟做甚都是慢吞吞的,连骂人都是如此,“主子天人之姿他竟还能看上旁人,真是瞎了他的狗眼。就那人的模样,我看一眼都觉得恶心,他怎么下得去口的。”
我捕捉到他话里的一点字词,不由得追问道:“他偷吃的那位什么模样?”
雪蛟被我问的一愣,仔细想了想,而后苦着一张脸道:“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儿了,属下已记不得了。”
夯货。
什么都不知道,长那么大个脑袋是做什么的。
我白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另外两个,“你们还记得吗?”
钦北摇头,九阙捂着嘴摇头。
全都是夯货。
我摆手,将他们全赶了出去。
前半夜剑影刀光,后半夜旖旎荒唐,我早已疲惫不堪,恨不得立刻去会周公。
可回身看见湿润脏乱的床褥,我瞬间没了上床小憩的心思。
我坐回了被我一掌拍碎的桌子边上,翘着腿支着头闭目养神。
没将正事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满脑子都是秉南烛。
秉南烛的声音,秉南烛的脸。
或吟或喘,或笑或癫。
都是他。
真是烦人。
我猛然睁开眼,随手将桌上的茶杯茶盏一水扫到地上,压在茶壶下的信笺因为我的动作而露出了头来。
我拆开信笺来看,发现上头仍是秉南烛的笔迹。
飘逸洒脱的字洋洋洒洒占了满页,通篇不过就是一个意思。
本尊,大业将成。
第34章 一把钩钓两条鱼
昨晚累了一宿,很烦。
但是叔公说温喻之一瘸一拐的走了,没那么烦了。
很困,想睡觉,但床好脏。
收拾床铺的女使动作好慢,我倚着门框睡着了,差点大头朝下栽进花圃里,然后她就被拖走了。
好像是挨打了,又好像是被打死了。
不清楚,不想管,只想睡觉。
好不容易能睡了,许怡安又来找我出去吃早膳,说街上的咸食很好吃。
不想吃,想把许怡安卖给人牙子,然后好好睡一觉。
“等会儿!”
“你丫的睡觉就睡觉,把我卖给人贩子干什么,我影响你睡眠质量了?”许怡安抬手打断我的话,瞪着眼睛问。
我撩起肿胀的眼皮扫她一眼,随后闭上眼睛,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只留个后脑勺给她,“太吵了,烦。”
许怡安不依不饶地过来扯我的袖子,“你先别睡,你还没跟我说完呢。”
“你昨天晚上累啥了?”
“你床为啥脏了?”
“温喻之为啥受伤了?”
“你床脏是不是跟他有关系?”
一连串的疑问连珠炮似的灌进我耳朵里,吵得我心烦意乱。
我从她手里扯回袖子,蹙着眉冷道:“你再吵,本尊就叫九阙把你捆了丢回去,亲自操办你跟萧太后的侄儿的婚事。”
许怡安撇了撇嘴,“你就会吓唬我。”
我瞪了她一眼,“不然你试试看?”
“切,你要我试我就试,那我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
许怡安耸耸肩,转头哒哒哒跑了,跑到门口又跑了回来。
她微倾下身子来,头上的珠穗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发出阵细碎的声响,“我想着出去逛逛,你要吃点什么吗?”
“带包饴糖便好。”我朝她摆了摆手,明面上赶客,“去吧。”
许怡安笑吟吟地应声,风风火火而去。
听见关门声后,我轻笑了声。
这一只钩,能钓上来两条鱼呢。
“睡觉。”
睡觉,梦里自会有鱼来。
……
正如我所料,过了约莫着半个时辰,有人摸进了我房里。
那人脚步呼吸皆刻意放轻,唯独有一阵清脆细小的声响。
那是——步摇晃荡时,珠穗相撞发出的声音。
来人是谁,我心里已有数。
隔着朦胧的帷幔,我看到她猫着腰走到衣柜前,将里头的衣衫摸了个遍,一无所获后又将视线落到了镜柜上。
镜柜上有四个抽屉,皆被她打开翻了一遍,终于在最下一层抽屉的最深处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长条形半掌宽的匣子。
她打开匣子,将里头那张薄薄的纸卷拿出来塞在袖子里,又拿了一张旁的来塞进其中,企图来个鱼目混珠。
只是她太蠢,不知收息敛气,尽卸拆环,自以为行事隐蔽,殊不知一举一动,发出的任何声响都被我看了去听了去。
我坏心眼地咳了声,果不其然瞧见许怡安紧张兮兮地朝我看来。
这帷幔是谢镇山今儿叫人新装的,用的是幻影纱,从我这儿能瞧见她的动作,但从许怡安的位置往里看,看见的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片。
所以许怡安仍以为我在熟睡,看了我一眼之后便又低下头去,将匣子放回原位。
她从地上站起来,将“地图”往袖子里掖了掖,随后悄声快步出了门。
她走后良久,我才仰躺着笑出声。
我身边怎么尽是些豺狼,个个都想从我身上撕下块肉来,我是什么肥羊不成?
没道理的。
我该是猎人才对。
笑够了,我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被子里,沉沉地睡去。
不好好休息,哪有力气去猎那些野心勃勃的狼。
真是累极了,向来浅眠的我这次睡得极沉,连梦都不曾做,直接从艳阳高挂睡到了日落西山。
唤我用膳的徐管家来了三两回,都不见我起,只能叫厨房将甜汤煨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还是九阙将我叫起来的。
“主子,公主回来了。”
我揉着眼睛,声音微哑地问:“她去了何处?”
九阙道:“只是在几个小摊子买了些吃食,还去醉仙楼买了一包饴糖。”
“饴糖。”我轻喃着嗤笑出声,“难为她做戏还想着本尊。”
我指了指镜柜,“将东西拿来。”
九阙点点头,走到镜柜边,打开抽屉将其中的小盒子拿给我。
我打开匣子,拿出其中换了珍珠的鱼目端详。
这张“地图”想来是许怡安自己画的,歪歪扭扭不说,还沾着许多墨迹,光是看着,我就能想象出许怡安画图时的模样了。
左不过就是皱着眉扁着嘴,跟受了多大委屈一般,说不准手指头上的墨蹭到纸上,还气了好大一会儿。
写一篇字都要磨蹭上半天的人,能伪造出这么一张乍一看还能以假乱真的地图,看来真是没少下心思。
想到这,我不由得又笑了一声。
还真是深藏不露呢。
“主子,要不属下们待会摸黑将人绑过来?”九阙觑着我的脸色问。
“不用。”我摇了摇头,“不过是张假的,她既想要,那给她便罢了。”
九阙眸子闪过一丝讶异,“假的?那真的呢,丢了吗?”
我挑挑眉:“怎么,钦北没告诉你本尊昨夜将真地图放在他那儿了?”
九阙木着脸摇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从前他什么事都同你讲,如今开始瞒着你了,莫不是你们之间有了什么隔阂?”
“没有啊。”
“那想来是他心里藏了事儿,不想叫你知道吧。”
九阙蹙眉,狠狠攥起了拳头,“属下这就去好好问问他!”
我点点头,在他临出门前还叮嘱了句,叫他悄声些。
九阙满口应下,大步流星冲出门。
26/95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