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秦长欢没拿稳酒杯,脱手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摇了摇一边同样呆愣的连曲轩,“连兄,我是不是吃醉了,都瞧见幻影了,你快掐自个儿一把。”
连曲轩木着脸在秦长欢手背上掐了一把,“疼吗。”
“疼!”
“那这个玄之——”
“是真的!”
连曲轩喉结抽动,对着我讨好地笑:“真巧啊,你也来瞧姑娘跳舞。”
我点点头:“确实巧。”
他擦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去演武场一日,真是辛苦了哈。”
“不辛苦。”我笑得眉眼弯弯,“但是你们要受苦了。”
秦长欢:“我们能跑吗?”
“你猜?”
我回头看向裴邺,“小郎君帮个忙,把这两个提到三楼去。”
裴邺手上还拿着帕子,闻言一愣,不由得打量起了那两人。
片刻后,他脸色微变,惊得声音都打了个颤,“鬼医?大齐八皇子?”
“祖宗诶,你可轻声些!”秦长欢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裴邺面前,伸手就捂住了他的嘴,“这儿可没有什么八皇子,只有铁衣局的主子。”
裴邺愣愣地点点头,显然是还没能从震惊里缓过来。
我轻啧,扫他们一眼,“说完了?”
“说完了。”
“那就走。”
我眉梢轻挑,抬步离去,剩下的三人也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上了楼。
一进雅间,我不轻不重地咳了声,连曲轩和秦长欢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认错之迅速,看得一边的裴邺瞠目结舌。
“尊主,他们这是?”
“认错罢了。”
闻言,裴邺眸子划过一丝钦佩。
我没再理会他,只转而对连曲轩道:“错在哪儿了?”
连曲轩小声地说:“不该来逛花楼。”
我被他气笑了,“你逛不逛花楼关本尊什么事,只是你回凤阳了,也该先来找本尊,去看看叔公才是。”
连曲轩辩解道:“原是找了的,只是方才去时,见你正搭弓射鸟呢,便就没打扰。”
什么射鸟,分明就是在——
见裴邺目露疑惑,我也未多做解释,只点头接受了连曲轩的说辞,又看向秦长欢。
秦长欢向来脑子转的快,还不等我说话,就立刻认起了错,说自己不该拿我打趣说嘴,速度之快,态度之诚恳,叫我忍俊不禁。
见我笑了,俩人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们在我身边坐下,才喝了两口茶,就被我盯得不自在地放下茶杯。
秦长欢道:“小玄之啊,你有话就尽管问,别这么盯着我,可是吓人嘞。”
我不言,只在桌子下头踹了他一脚。
秦长欢疼得脸都绿了,也知道有旁人在侧,自己叫错了称呼,便清了清嗓子,拿了两分气势出来。
我白了他一眼,问:“你们方才说的能救本尊命的东西是何物?”
秦长欢推了连曲轩一把,“你问他,他比我清楚。”
连曲轩没说话,只朝着裴邺的方向瞥了一眼。
裴邺何其聪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寻了个由头便闪身出门去了。
可不久后,他又折了回来,俊脸羞红一片。
顺着他尚未关严的门缝朝外看去,隐隐能瞧见一对水蛇般交缠在一块的男女。
裴邺啐道:“不知羞耻!”
更不知羞耻的秦长欢凑到门边去看,又扫兴而归,“不好看。”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那男人矮得活像个地缸,真是白瞎了那姑娘。”
我笑道:“不若你去将那姑娘抢回来。”
话音落下,连曲轩不悦的视线瞬间落到了我身上。
秦长欢那个没心没肺的,没看出连曲轩不满我的撺掇,立刻撸了袖子就要出门,然后被连曲轩扯回来,给了他一记无情铁掌。
我和裴邺对视一眼,两两笑出声。
这夜啊,还怪有趣的。
第42章 又与玄天殿何干
翌日清晨。
阳光从半掩的窗透进来,洒在我脸上,亮堂堂的,搅散了我的瞌睡虫。
我皱着眉挑起肿胀的眼皮,瞧见了满屋乱糟糟,还有睡得奇形怪状的仨人。
我愣了好一会,才想起关于昨夜的零碎记忆。
因为他们几个在,我并未叫人伺候,只叫老鸨送了几坛子好酒来,然后就是胡天胡地的好一通聊。
最先醉倒的是裴邺。
平日里沉稳的一个人,喝多了之后也是不吵不闹,只是倔得要命,非说那脚凳是玉枕,如何都要枕着它睡觉,连曲轩和秦长欢两个人都没能拉开他。
他们还笑裴邺,结果醉了之后,还不如他老实呢。
尤其是秦长欢,扯散了衣襟,坐在窗台上伸长了脖子嚎,难听得我差点没一脚把他踢出去。
连曲轩那厮比他好些,但也只是一些。
他四肢都软成了麻绳,将自个儿缠在圆桌的四条腿上,险些将自己打成死结。
真是的,喝不了酒就别喝啊,平白闹了笑话给我瞧。
我啧了一声,下榻穿鞋,将系在桌子腿上连曲轩扯了下来。
“醒醒,醒醒。”
我摇晃着他,这厮不为所动不说,还鼾声如雷,睡得愈发香了。
我狠嘬一口牙花子,抄起桌上的酒壶,将里头的冷酒尽数泼在连曲轩脸上。
连曲轩浑身一震,嘤咛着睁开眼,伸舌头舔了舔唇面上的酒,又笑了,“好酒,再来一壶。”
我被气笑了,松手将他重新丢回去。
连曲轩后脑勺磕在地上,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瞬间清明了起来。
“清醒了?”我笑问。
连曲轩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酒,“醒了,头疼。”
我扫了他一眼,“活该,你再多喝点,明日都瞧不见本尊。”
我指了指地上依旧酣睡的两人,对他道:“你将他们叫起来吧,该走了。”
“那你呢?”连曲轩坐在地上问我。
我甩了甩袖子,蹙眉轻啧:“沐浴。”
他知道我的习惯,也未多说什么,只打着哈欠摆手,叫我快去快回。
快去快回是不可能了。
昨夜里什么都没做,今儿再不吃上口肉,那也太憋屈了些。
本着贼不走空的想法,我挑了一间上好的暖阁,叫老鸨备了水,又找了个干净标致的小伶来伺候。
那人一张小脸生得幼嫩,白得像玉,腰条也软,只略略一碰,便抖得跟什么似的,软着声音叫我轻些。
这地界儿的人哪有真干净的,一颦一笑都是教出来的,都是在做戏,只是这戏做的我喜欢,便也不在乎旁的。
就在我正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外头忽然骚乱了起来,尖叫声与打砸声混在一块,乱哄哄的像抄家。
小伶细瘦的身子颤了颤,拉着我的衣襟怯生生地问我怎么了。
我略略安抚了他,起身到外头去查看。
门才一打开,我便与一血淋淋的男子打了个照面。
那人穿着黑衣裳,戴着面罩,额头和眼皮上都有细碎的伤口,像是与什么人打斗过一般。
想来,此刻的骚乱也是因他而起。
我伸手横在他面前,“怎么,逃难?”
他还未说话,只听得自他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听起来都是些男子,身上都带着些功夫,为何人而来不言而喻。
他自然也听到了,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你要抓我吗。”他的声音嘶哑,听上去久未喝过水了。
我轻笑,伸手将他拽了进来。
砰。
门重重地关上,他松了一口气。
“公子,这……”坐在床上的小伶轻轻出声,细眉轻皱着,有些畏惧地看了那人一眼。
他这才注意到房里还有其他人在,晦涩地瞥了他一眼之后,再看向我的眼神多了丝厌恶。
我不理他,只朝那小伶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笑眯眯地威胁:“可要管好自己的舌头。”
小伶忙不迭点头,拉过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盖上,安静地缩在里头。
我又转头看向那人,问:“他们为何要抓你?”
“我偷了他老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拿这等借口来敷衍本尊,难不成本尊很像是呆子?”
这回他没再说话,只那么沉沉地盯着我,像是在猜测我的身份,掂量值不值得暴露真实身份给我。
我任他看着,倒了杯水不紧不慢地喝。
见我喝水,他的喉结抽动了一下。
他道:“可否给我一杯。”
我扫了他一眼,“本尊的水可不给无名之辈喝。”
他又不说话了。
啧,没意思,半点不禁逗。
我拿了只新杯子,倒了杯水递给他。
他挑了挑眉:“不是说,不给无名之辈喝么?”
哟,跟我杠上了。
听他这般说,我拿杯子的手收了回来,手腕翻转,将满满一杯的水全赏了土地公,“既不想喝,那便别喝了。”
似是没料到我会是这种态度,他愣了一下,转瞬笑了一声,面罩下隐隐能瞧见勾起的嘴角。
好好说话你爱搭不理,驳你的面子你乐不得的,真是古怪。
我移开眼不去瞧他,他也不说话,那缩在床上的小伶更不敢出声,屋里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没过多久,这份寂静就被打破了。
“里头有人没有,有贼人逃窜至此,赶紧开门叫我们检查!”
老鸨的声音也紧接着响起,“客官呐,这里头可是我们销金楼的财神爷,你可莫要冲撞了贵客。”
男人不屑冷哼:“什么贵客,若是坏了事,小心大爷我踏平了你这销金楼。”
老鸨像是没察觉到男人声音里的不屑,仍是娇笑着与那人打太极。
趁着这功夫,我走到床边,贴在那小伶耳边低声吩咐了两句。
小伶俏脸羞红,嗫嚅道:“果真吗,这儿还有旁人在呢。”
我捏了捏他的耳朵,“乖,当他是死的就成。”
小伶难堪地抿了抿唇,随后豁出去来似的闭起眼睛,轻声哼叫了起来。
我松下头发,扯散衣襟,在脖子和胸膛上掐了几块红痕出来。
“你做什么?”他压低了声音问我。
“自是要去瞧瞧,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打扰本尊的好事。”
我指了指屏风后的衣柜,说:“委屈你去那里头躲一躲。”
他点点头,转身朝屏风后走去。
我走到门边,临开门之际朝着卖力叫唤的小伶打了个手势,小伶会意,音调骤然拔高,拐了好几道弯子,尾音暧昧地落下,就像是泄身了一般。
我十分满意他做戏的功夫,转头便换了副烦躁不悦地模样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溜高大的男子,个个都面露凶相,都快要把老鸨身边的几个花娘吓得哭出来了。
我皱着眉,问:“什么事?”
老鸨赔笑道:“公子,是这位大爷说咱楼里进了贼,怕有人受伤了,所以想来搜一下屋子。”
“搜房?”我眉间沟壑更深,扫了一眼那领头的男人,“你要搜本尊的房?”
那男人冷哼一声,“是又如何。”
我拢紧了衣衫,斜倚在门边,好整以暇道:“你是什么人?你要抓的又是何人?”
“少废话,再多说一句,小心我一刀劈了你。”
见他如此叫嚣,我不由得对男人的出身产生了好奇。
活了这么多年,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还真没几个,就算是跟我撕破脸了的魏青和逍遥子,都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叫嚣。
眼前的这个敢这么跟我说话,难不成是什么与我有过节的大人物?
这般想着,我问道:“你从哪儿来,你主子又是谁?”
男人上下打量我一番,有些警惕:“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你与那贼人是一伙的不成?”
闻言,我面上的笑落下起,扬手扇在了那头目的脸上。
我的力气很大,那九尺高的汉子没防备,被我打了个正着,身子向后仰倒,砸倒了好几个人。
他被人扶起来,脸颊高高肿起,说话都说不利索,却还瞪着眼睛朝我放狠话,“你敢打我!你完了!”
我懒得再与他说话,只转头看向老鸨:“告诉他本尊是谁。”
“得嘞。”老鸨手中帕子一甩,下巴一扬,趾高气昂道,“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幻胥尊主,冲撞了他,你们这起子下等人有几个脑袋够赔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方才还叫嚣着要我好看的男子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朝他扬了扬下巴,“叫你主子来吧,他与本尊说话才够格。”
说罢,我转身进屋,重重地将门关上。
我进屋后不久,门外便响起了稀稀拉拉的脚步声——他们散了。
我奖励似的揉了揉那小伶的头,侧头对屏风的方向道:“出来吧。”
那血淋淋的人从衣柜里走出来,就倚在屏风边,抱臂望着我,“你与傅珩有交情?”
“原来他们是傅珩的人。”对上男子审视的目光,我不由得一笑。
男子微怔:“你都不知他们的身份,怎么就敢耍这一遭威风。”
我把玩着小伶细软白嫩的手,漫不经心道:“这普天之下,谁敢不让本尊三分,便是耍了这一遭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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