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书你也太脆弱了吧?”熟悉的笑声在耳边响起,说出来的话却不似以往动听,反而无比残忍。“本王还没干什么你就这样。如果把你丢到街上去,你是不是就不活了?嗯?”
随后爽朗的笑声越来越响,映衬着沈砚书的痛苦,无比残忍。
耻辱。
沈砚书脑海中只能想到这两个字。
曾经最怕的事情终究成了现实——他成了玩物,可怜的玩物,可笑的玩物。
沈砚书紧闭眼睛希望这一切快些结束。
快结束吧, 快结束吧。
他就要撑不住了...
他宁愿死,真的宁愿死,也好过站在这里被曾经所爱之人嘲笑讽刺。
萧越却不依不饶。
嘴里不断说着各种伤人的话,甚至还叫嚣着要把沈砚书扔到街上去。
沈砚书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早在这羞辱开始之时,他心脏就被捅进了一把刀子,随着萧越不断大放厥词,这刀子也不断肆意挥舞着。
挥舞在沈砚书皮肤上,挥舞在沈砚书血肉里,挥舞在沈砚书心脏上。
胸膛那处仿佛被人狠狠剜了一刀,碎成肉末的心脏伴着血液缓缓流出,就着灭天的疼痛,顺着肢体流到了地上,融入了那脏兮兮,灰扑扑的地面。
还好,羞辱总会结束的。
就在沈砚书控制不住,即将发疯大喊时,砰的一声,门被大力破开了。
一道白色身影撞了进来。
寒光闪过,一把钢刀紧随其后。
再往后是一道干脆利落的身影,身着狐装短装,容貌清秀,是个女子。
女子双目含火,手腕翻转,手中利刃直指地面。
刹那之间,摔在地面的人一个狼狈转身,在钢刀大力剁下来之前将将躲了过去。
刀落在地上,发出噔地一声,二楼地板应声而裂,蔓延出一道长长的裂痕。
屋内两人在变故开始时就分开了,沈砚书转身快速用袖子擦干眼泪,才转头看向面前的人。
面前两人正在缠斗,或者说是那名女子单方面虐打。
白红二色转过来又转过去,沈砚书细细去看,才发现那红色身影是他们之前见到的蛮族公主,至于那个白色身影,不是沈珩还有谁?
蛮族公主举起的利刃泛着寒意,刀刀砍下来都带着浓重的杀意,刀刃带风,一招一式都写满了凌厉。
沈珩也是个武中好手,此时却招招退让,眼神带着愧疚,颇有听之任之的意思。
“大哥。”沈砚书看得着急,大叫一声抬步就要冲上去。
刚抬起脚尖,萧越就拉住了他,“你不要命了?”
沈砚书动作一顿,眼底露出疑惑之色。
萧越放开他的手,立马做嘲笑之意,“也不看看自己的能力。”
沈砚书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疑惑之色瞬间被嘲讽代替。
就分心这么一会的时间,一旁的桌子发出砰的一声,断了。
蛮族人不愧身体强健,如果沈砚书没有分心,便会知道那一刀有多么的轻飘飘。
空间布满灰尘,破碎的木屑顿时飞溅四散开来,这场景对萧越沈珩没什么,对于深居简出的沈砚书冲击力还是大的,他歪头后退不自觉眯起了眼睛。
光线倏然变暗,沈砚书没看到萧越眼神一瞬变得凌厉,更没看到玄色身形一变,轻轻迈出去的半步。
等再次睁开眼,消瘦身影被高大身影挡了个严严实实,他怔了怔,只以为是迷迷糊糊中退得狠了。
空气中有淡薄的血味弥漫开来,沈砚书还没弄清楚来自何处,不远处便传来一声刀入肉的闷痛声...
蛮族公主持刀捅进了沈珩腹部。
“大哥。”沈砚书再也管不了危不危险了,绕过萧越狂奔过去。
急速的身形带起一阵风,风刮过萧越后背时,他浑身僵了僵,转瞬又恢复自然。
“大哥,你流血了。”沈砚书抱起地上的人,看着不断染红的白衣,焦急又无措。
“我带你去看大夫,你会没事吧。”沈砚书的眼泪终于光明正大流了出,因为着急也失了方寸,他居然试图抱起沈珩,带他徒步去医馆。
“放下他。”沾了血的刀应声挥下,蛮族公主双眼带血,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不止有生气,还有被坏好事之后的愤怒,以及某些破罐子破摔的恨意。
沈砚书不擅和权贵打交道,此刻也硬气了起来,“不管我大哥怎么得罪了公主,您已经捅了他一刀,难道还要他的命吗?”
“不然呢?”蛮族公主冷哼一声,“他无端闯入,毁我清誉,别说杀了就算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沈砚书惊愕,他低头看向沈珩,却见沈珩双目紧闭,一脸羞愧。
“起来。”蛮族公主耐着性子下着最后的命令,“我暂时还不想滥杀无辜。”
沈砚书拉住沈珩的手握得更紧了,到最后更是把人直接揽进了怀里,“我哥肯定不是故意的,他...”
长刀挥舞,发出一声铮鸣声。
似是复仇这种事只求个干脆利落,又似是懒得跟沈砚书这样的酸腐书生费口舌,总之蛮族公主一脸凶相持刀靠近。
沈砚书把沈珩抱得更紧了,心里没有丝毫惧意。
“够了吧,公主。”似是看烦了眼前的闹剧,萧越出声制止道。
蛮族公主回头,凶狠的目光中染上层层的哀怨。
“越王殿下,是要徇私袒护吗?”
“并非。”萧越摇摇头,“沈大人毁了公主清誉,自然是该惩戒,但再该惩戒他也是辰国人,也应该由本朝皇帝惩戒。”
“好,我倒要看看,本朝皇帝会怎么处理。”长刀收起,有几个身着蛮族装饰的人走进房间。
“绑起来。”蛮族公主冷酷下着命令。
“是。”
“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在对面动手前,有个声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地响了起来。
三两个身穿便装的人走上茶楼,三下五除二地将沈珩带走了。
为首的,也就是那个声音的主人,朝蛮族公主行了一礼,“请公主放心,我们一定会秉公处理。”
说话的是林铮,与林岚的长相不同,他五官格外刚毅。
“最好是。”蛮族公主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人走了。
今日之事实在太多,发生得又快又迅猛,等众人散去房间再次只剩两人时,沈砚书才彻底回过神来。
他青衣还沾着血,浓重的血腥味徜徉在鼻间...
已经没时间理会萧越的突然变脸了,他只知道沈珩受伤了,他只知道沈珩被带走了,他只知道这次一定是凶多吉少。
来不及想太多,沾着血迹的手握上了萧越干净的衣服,“殿下,求你救救我大哥。”
大约人遇到困难时,总会朝心底最信任的人求救,纵然这人已经不似之前,一时半会这个习惯仍然难以改掉。
“可是我们是什么关系呢?”萧越转头,认真地一字一句问道:“我又凭什么帮你?”
沈砚书喉间一涩,一瞬无言。
无情的衣袖从缓缓放松的手中快速抽出,毫不留情地走了。
沈砚书跌坐在地上,内心深处传来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第48章 羞辱
失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大概就是心被掏空了,又填满了玻璃碴,每跳动一下都是疼的。
离开春风阁时,天下起了大雨。
没撑伞,沈砚书踉跄走进雨里,任凭冰雨将他的浇透。
阵阵寒风掠夺了他最后的体温,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只知道他好疼,胸那一块都空了。
没有消沉的时间,沈珩刚被抓走,要筹谋的事还很多。
上京就这么大,消息传的也快,等他回到沈府时,沈父已经得到消息,备轿往外跑了。
由于匆忙,两人在门槛处撞了个满怀,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皆是一个趔趄。
沈父连训人的时间都没有,提步直接走了。
事关蛮族公主,李家主张重判,话里话外都有除之而后快的意思,理由倒也找得顺手——平息蛮族怒火。
这有些公报私仇成分,沈珩自从升迁可没少给他们添堵,把人处死既能消除异己,还能一解心头之恨,何乐而不为?
但对于建和帝来说,沈珩是他极少数能用的人,又是朋友,自然是不忍。
一时间朝堂两股势力纠缠起来,明黄色桌子上的折子翻了一番,十分之六都是就这件事谏言的。
沈家到处找着关系,沈砚书也日日奔波想着办法,可就像萧越说的,他既不是皇亲贵胄,又不是朝廷大员,便是想庭前哭诉也求告无门。
唯一的好消息是沈珩得到了救治,可牢里不是个好的养伤的地方,伤口刚好又染上了病。
沈砚书各种蠢办法都想遍了,哪怕是见一直躲着的李乾,只是沈李两家不合,躲着不见的人变成了李乾。
在事情逐渐白热化时,沈砚书想到了萧越。
虽然两人已经相逢陌路,但看在往昔的情分上,萧越说不定愿意帮忙。
而且除了萧越,他还能求谁?
沈砚书想了很多可能,闭门不见,言语羞辱,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准备,可是当看到萧越一身喜服巧笑嫣兮出现在面前时,心脏还是控制不住的一疼。
“殿下要成婚了?”偏白的嘴唇轻启,一句话便很突兀地问了出来。
“是。”萧越偏偏头,眼尾带笑,不知是不是服了解药,他神色恢复了许多,也胖了很多。
“跟谁...”这话出口,沈砚书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他和萧越什么关系?他凭什么问?
显然,萧越也没有回答的想法,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沈二公子这是在质问本王?还是好奇心太盛?”
沈砚书低下头,“不敢,只是...有些好奇...”
“恕本王直言。”萧越笑容敛敛,“沈二公子的好奇,很是多余。”
“是...”沈砚书喉间一阵苦涩,轻声重复着,“很多余...”
“成婚吧…嫁给我…让我护着你…”
耳边倏然响起低沉耳语,不该出现的回忆不合时宜猛然涌上心头。
那夜的天,那夜的云,那夜的烛火...包括那夜的人都历历在目。
沈砚书一直觉得自己记忆不好,就像他已经渐渐不记得亡母长相了。
可某些轻飘飘的誓言却如同雕刻般印刻在了脑海里,无休无止,不分昼夜播放着。
不止在现在,更在分别的每一个晚上,在每一个无意识放空时。
明知不该想起,不能想起,却还是...
指甲深深钳进沈砚书掌心肉里,眼前的红分明不是红,合该是血才是。
萧越注意力并不在沈砚书身上,或者说不全在。
他先是同跟着小工抱着布料的裁缝师傅提了一堆要求,而后明亮的桃花眼才越过凌风,转而看向那道过分消瘦的身影。
“本王倒忘了问你。”萧越尾音轻佻,“你怎么来了?”
“殿下。”沈砚书俯身跪下,“求求你,救救我大哥。”
萧越怔了怔,随后便春风化雨般笑了起来。
大约好看的事物都是有毒的,太漂亮的人也往往代表着危险…
果然微笑过后,一句钻心的话就传了过来。“本王以为已经说的够清楚了,难道是沈二公子听力不好?还是理解能力有问题?”
萧越停了停,尾音微扬的唇角写满了嘲讽。
沈砚书已经顾不上什么自尊心了,他将头埋得更低,声音洪亮中带着些微不可察的颤抖,“我明白殿下的意思,只是希望殿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救我哥,不论殿下有什么要求,我都能……”
“情分?”萧越打断了他的话,“一个骗局何来的情分,沈二公子冰雪聪明,不会连逢场作戏都分不清吧。”
“还是...”萧越拉长了尾音,“沈二公子存了其他的心思,觉得只要为了沈大人向本王献身,本王便会看在你身体的滋味上帮你救你哥?”
这话很伤人,尤其是在众人赤裸裸的围观下说出来。
凌风身子僵了僵,众侍从愣了愣,就连做工的裁缝也呆了呆,手上的动作都稍稍慢了一步。
沈砚书已经没有精力管其他人异样的眼光了,他只想为沈珩求得一线生机。
“沈砚书自知无才无貌,蒲柳之质,引不起殿下兴趣,只求殿下大发慈悲,救救我哥,我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鞠躬尽瘁啊?”萧越歪头恶劣笑笑,转身拿起旁边的茶杯饮了一口,“可是本王不需要啊。”
“殿下。”沈砚书还想说什么,磕下的头猛然抬起,却见萧越脸上的笑意尽数敛了,眼底染着一抹怒意,似是不耐烦。
“本王没时间跟你在这里耗,你要说什么,要做什么,本王都知道。”这个空当儿,裁缝师傅走上前来,颤颤巍巍将改好的衣样拿给萧越过眼。
萧越拿在手中,却不细看,只盯着沈砚书,没什么耐心地快速道:“本王爷现在明确告诉你,本王救不了,也不会救,你与其来求本王,不如去求求你的前未婚夫。”
“哦,还有林岚,他不是对你身子很有兴趣吗?三番四次对你下药,他哥哥同圣上关系很好,你若是主动献身,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冷,周身很冷,膝盖下的青石砖更冷。
冰雪开化后,上京回温的很快,才3月天正午便有了炎夏之意,沈砚书跪在阳光四散的金光中,却觉得寒冷的如塞北的数九天。
冷得仿佛全身衣物被人狠狠地扒了一般。
关于羞辱二字,沈砚书已经说烦了,这些日子他有求于人,被不知道多少人言语羞辱过,其中不止有身处高位的,更有身份贫贱的,例如李家小厮。
沈砚书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当羞辱的话从喜欢的人口中说出时,他的心脏还是忍不住阵痛。
36/68 首页 上一页 34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