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踉踉跄跄地朝着育幼院跑去,敲响了大门。
“请问一下,有人吗。”即墨用着脆弱的声音,可怜巴巴又小心翼翼地询问。
“吱嘎……”
一个穿着宽大的素净旗袍的老人诧异地打开门,接住了已经有些站不稳的即墨。
“孩子,你怎么了?”老人惊呼一声,连忙扶住他。
“我和朋友走散了,然后又被什么夹子夹到了,手机也没电了。”即墨眼泪汪汪地看着老人。“我想,借个手机找一下他们好吗。”
“快进来吧。”老人让开身,让他走进来。
“可是会弄脏,我……”即墨苍白着脸,有些踟蹰。
“你这孩子,别担心那种不重要的事情!”老人唬起一张脸,扶着他就往里走。“你的伤口得处理一下,不然发炎了可怎么好……”
即墨纯善地笑了笑,听着老人絮絮叨叨的说话,有些羞涩的应和着。老人把他带到一个干净的医疗室,里头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正穿着一套护士服,看护着一个保温箱里的婴儿打点滴,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气恼。
“小鹤,你给他处理一下伤口,我去拿我的手机给他。”老人扶着即墨坐下,小声地叫那个女孩子。
“院长奶奶!您为什么又带乱七八糟的人到育幼院来……”女孩子冷着一张脸,凑到老人跟前,眼神不善地瞪了即墨一眼,有点着急的说。“刚刚那个老和尚看完小豆芽,小豆芽就难受了!这个人又不知道会带什么病菌进来,我……”
“这个孩子和朋友走散被捕兽夹伤到了……”老人抱歉地扫了一眼即墨,而后小声和女孩讲。
“我知道了……你快拿手机去吧,我帮她处理伤口。”小护士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火气,说道。
老人顿时松了口气,笑了起来,连忙就去拿手机了。小护士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走到即墨身边。
即墨他其实已经一眼认出了这是他从那个实验室救出的孩子,但他不动声色,乖巧地将腿搭在椅子的把手上,轻轻撩起自己的裤脚,惨烈的伤口暴露出来。小鹤护士瞬间严肃了脸色。
“那些捕兽夹还不是山上寺庙的什么管理人让放的,什么这个时候有蛇怕伤到香客,我还出家人不杀生呢……”小鹤护士气呼呼的念叨,而后小心地开始处理起伤口来。“你忍着点。”
“嗯。”即墨点点头。
“你最好回去打一针破伤风,你这伤口有点严重。”小鹤护士
“她……怎么了吗。”最后绑纱布时,即墨指着一旁的孩子问可故作好奇。
“不知怎么的,不久前被一个和尚看了一下,给了个什么平安符,结果刚刚突然就发热,一只眼睛被不停地抓……”小鹤护士忧心地收好急救箱。“点完点滴若是还不好……”
即墨趁她背过身去,一转手腕,一根软针直插进婴孩的手腕。针刺入的瞬间,即墨瞬间变了脸色,而后轻轻一个反手,那针从婴儿手腕脱离出来直刺入不远处的符咒之中,一抹晦气瞬间从其中涌冒出来,与那针一起溃散在空气中。
院长奶奶这时候走了进来,将手机递给即墨。“抱歉啊,刚刚送两个不睡觉出去玩的孩子回房间,你快联系你朋友吧。”
“谢谢。”即墨流露出感激的神色,双手接过手机,拨通了陆微的电话。“哥,我在山脚下育幼院这里,你们过来找我好不好……好,我在这里等你。”
挂了电话的陆微笑起来,看了看手表,悠哉悠哉地等了十分钟,而后揉乱自己的头发,急匆匆地跑到育幼院门口按响了门铃。
“抱歉,我朋友说他在这里……”陆微一脸担忧和急切。
“他受了点伤,你快带他回市里医院看看吧。”老人闻声扶着即墨走出来,把人交给陆微,叮嘱道。
“谢谢,真是麻烦您了。”陆微扶住即墨,扬起一张感激适宜的脸,说。“那我先带他回去。”
“路上小心。”
直到两个人走出了她的视线,老人才关上门。即墨和陆微就停下了脚步,相视立刻笑出声来。
“我没想到,哥你演技居然这么好。”即墨止住笑意。
“彼此彼此。”陆微梳顺他的头发,说。“打听到什么了。”
“说起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即墨摸了摸脸上的泪痣,脸色明显开始阴沉下来。“他啊,取走了那个孩子左眼中那个警察留给她用来稳住她魂魄的灵意,并且用了个符,慢慢消耗她的心脉,用不上三个月,这个孩子就会因为什么未被发觉的先天性心脏病而早夭。”
“好阴毒的法子。”陆微帮即墨绑好了头发,摊了摊手。“看来,这里的人是当不成朋友了。”
“也不知道这位所谓的院长奶奶,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即墨叹了口气,扯开脚踝上的纱布,抹去伤口,说道。“看似慈祥温和,乐于助人,可是却不阻止那个老和尚靠近一个抵抗力正低需要保温箱的孩子,也不对陌生人到访有所防备,直接将人引到那孩子在的房间……谁知道,她是太善良不愿意对人设防,还是另一个演技派呢。”
“那,你要管吗。”陆微摆好他的发上串珠,询问道。
“管?”即墨笑起来。“不是管,不过是,要一点报酬,总不能,咱们栽树,给他乘凉吧?”
“你是打算这一晚上就全解决吗?”陆微叹了口气。“墨墨,你伤还没有好全……”
“我不想再跑过来了,麻烦死了,还这么远。”即墨嫌弃地环视这周围。“我觉得咱们店就够远的了,但是起码还有公交地铁,他们挑的这个地界,是生怕别人找到吗?”
“也行。”陆微有点勉强地点了点头。“不过你要自己上去吗?”
两个人抬起头,看着星空下微微亮着灯光的寺院,似乎散发着格外安然自若的气息。
“江谨不是说,这周围他布置了人吗。”即墨摊了摊手。“实在是有个万一,我出了事,你就报警嘛。有困难,找警察。”
“江谨他会打人吧。”陆微有些无奈。
“我倒是觉得,我会感谢我的。”即墨轻笑。“毕竟,送上门的证据,不要白不要,不是吗,江大哥?”
“我他妈一点都不想有这种送上门的福气。”江谨从不远处的丛林小路中走出来,听着即墨说的这话,咬牙切齿。
第18章 18暮山夜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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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慢慢从山脚下拾阶而上,晚间的山风吹过来,寺庙的香烛气息丝丝缕缕,透露着一股子宁静与禅意。
“你还是来了。”老和尚站在寺院门口,微笑着说。
“因为您不是早已恭候多时了吗。”即墨微微一礼,没有笑容。“怕让您希望落空,特地前来叨扰。”
“贫僧的荣幸。”
两个人穿过庭院,庭灯影影绰绰,有诵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走进禅房,巨大的汉白玉观音悲悯地俯视着整个空旷的房屋。
“小友可是为了那孩子而来。”老和尚给他斟了一碗茶。
“您老人家这话,可就是明知故问了。”即墨轻轻捧着茶碗,慢慢晃着,却没有喝,只见他侧过头,仰起脸来,望着慈悲的观音像。“拿走不属于您的东西,最好还是物归原主的好,岁数这么大了,可不要一朝功德,毁于一旦了吧……”
“哦?小友还是不要妄下断论的好。”老和尚看着即墨,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年纪尚小,不知撞南墙会有多痛,不要因为一时意气,好心办坏事。佛曰:一念愚即般若绝……”
“是吗,我倒是觉得,这撞南墙的说不准是谁呢?”即墨翻了个白眼,打断老和尚的训教。
“呵呵呵……”老和尚被打断也没有生气,只是轻笑起来,掸了掸僧袍,看向禅房外陷入漆黑的山下。“看来小友这般年纪,颇有自己的见地,不知小友,是如何看待这众生的呢。”
“你我皆为众生,如何评判众生?看来是老人家出世久了,忘了自己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也不过是芸芸众生罢了。”即墨嫌弃地扔下茶碗,嗤笑道。“擅自霸占审判的资格,怕是已经反噬在你身上了吧。”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老和尚神情严肃。“和平之中,任何的异类,都会扰乱世间平静,吾辈能做的,便是极尽可能的去净化污浊,说到底,我与你不过殊途同归,都是除魔卫道罢了。”
“谁是魔,又何为道?她自女人身体之中孕育,自肉体之中诞生,不过是有至善执着的魂魄维系了她的性命,仅此而已。”即墨后仰着身体,冷着脸说道。“活下去是任何一个人的本能,守护同样如此。何况人性本善,自爱中出生的孩子,不会生出恶果。佛曰: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看她是魔,你又是什么呢?”
“如人锻铁,去滓成器。她不过是世间污垢,除之有何不可?!”老和尚啪第一声拍桌厉喝道。“冥顽不灵!”
一张土黄卐符贴从老和尚身后飞出,直冲即墨面门而来,禅房的门窗砰地关紧,慈悲的观音像的圆白的指尖猛地垂落下无数链条,死死地将即墨吊在半空,卐符漂浮在即墨眉心,发出光来,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即墨的身体瞬间被黑色的细碎鳞片攀附了大半,一双眸子已经浸透了墨绿的颜色,已经变成竖瞳的瞳仁闪过一抹金色的流光,满溢的鬼气。链条一点点锁紧,原本在他身上尚未痊愈的伤口,开始渐渐崩裂,血迹一点一滴垂落在地上……
“怪不得……怪不得你会为那个丫头出头。”老和尚看着他,感叹道,而后一甩手站了起来,脸上尽是悲悯神色,他从容地从一旁取出三根线香来。“唉,就是这般缘法了罢。莫要怪贫僧心狠,下辈子,万万不要做如此的存在。”
“自行其是的傻逼老秃驴。”即墨嗤嗤地笑起来,最后声音却近乎咬牙切齿。“不知道小爷我最讨厌被人看见这个样子了吗!”
即墨说着,指尖冒出一朵黑色的火焰瞬间将链条燃为飞灰,观音一整只手都像是被撕扯断裂了一般。没入身形缓慢下落,最后踩过老和尚圆滑的头顶,稳稳地落在地上,原本的白色T恤与黑裤子被血迹染的污浊不堪。火苗围绕着观音像飞旋了一圈,回到了即墨手心,重新没入了他的身体。
“这个卐符,我就当你刚刚给我行了个万福,现在,还给你!”
即墨嘴角咧开笑的张扬,手一指,那卐符瞬间贴上了老和尚的头顶,老和尚手中的线香寸断而后熄灭。而后即墨朝老和尚伸出手,一枚警徽在他的掌心宛若萤火一般发着光,像是召唤似的,不多时,一抹亮橙色的光团从老和尚贴近胸口的地方飘了出来,落入了即墨掌心。老和尚瞬间面如土色。
“居然,有了神祭的味道。”即墨目光显得更加阴狠。“既然你这么喜欢,我便如此对你罢。”
即墨手中轻轻作了手印,笑的愈发灿烂癫狂。
“一祭……”
即墨刚开口,就被一双手捂住了嘴唇。
“不值得。”阎曈站在即墨身后轻声说。
刚刚在山下,阎曈与江谨就发现即墨在得知女孩被人中伤时情绪的不对。
『世间百态,何其无辜,谁愿意这样不生不死的活着。』
『什么才是就该赴死的命运。』
『众生与我什么相干。』
『自以为是死秃驴……』
……
“小鬼头。”阎曈看着那些飞速在即墨头顶闪过的“弹幕”,轻轻地顺了顺他后颈的胎毛。“交给我们来处理。”
即墨闻言,无所谓地松开手,从已经大敞的门口走了出去,和坐在阶下等着自己的陆微坐在了一起。
“嘿,老头。”江谨走了进去,一脚踩在桌子上,俯身摆弄了一下桌上的茶碗,闻了闻,而后递给一旁已经戴上手套的阎曈。“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你说你办的事儿,怎么感觉,有点恶心人啊?”
老和尚一脸灰败,一语不发。
“钱林,孙介,把人带走。”江谨摆了摆手指,让跟来的两人去压制那个老和尚。
“是,头儿。”钱林和孙介一个箭步上前。
钱林一边架住老和尚,一边伸手扯开贴在老和尚头顶的那道符。“你说你这么大岁数了,不好好的精进佛学,怎么弄得跟街口宣传封建迷信的跳大神的似的。”
老和尚拼命挣扎,却发现自己的一切动作再无回应,他绝望地扭过头望着观音像,却发现洁白如玉的观音,已经出现了细细碎碎的裂纹。身边两个人的警徽闪烁着常人看不见的温润光芒。
“对了,我记得你们出家人应该也是……不打诳语的,对吧?”经过江谨身边时,江谨忽然开口道,目光侧过去,带着冰冷的审视。“之前郑家的事情,我也很希望您一会儿能一并交代明白了。”
老和尚颓然地低下头去,仿佛一瞬间老了好多岁,走出禅房,外面许多僧侣聚集在庭院之中,所有的一切他们都听到了。有些一脸平静,仿佛早已料定有今天,有些惊慌无措,不知如何。
“住持……”一位年迈的女尼走上前,周围僧侣都为她让开一条路出来,只见她颤颤巍巍地走上前,一脸怒容。“一念之差,善恶一念之差!”
“祸往者福来。”可老和尚面色未改,毫无悔疚之意。“祭之祸者,否极泰来。”
“纳祸者以济福,方可安世间万物……何况,救人一命更胜造七级浮屠。”女尼一脸痛惜,转身离去。“而你的浮屠,毁在你自以为是的愚不可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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