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们不都看到了吗。”即墨将孩子交给裴菀樱,靠在床畔看着他们,表情有些疑惑。“我现在不好好回来了。”
“诶,你现在也算是有我的骨血了啊。”初青忽然大剌剌地笑开,他不知怎么的,感觉像是能察觉到一点即墨的情绪,他岔开了这个话题。
“你可真是狗的清洗脱俗。”即墨翻了个白眼。
阎曈靠近即墨,眯了眯眼睛。“啧,你该不该,叫我爸爸啊?”
“掂量一下自己,好吗,没事少做梦。”即墨假笑起来。
褚庭几次张了张嘴,却始终不知道说些什么,感觉问什么、安慰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甚至,连走到即墨身边的勇气都没有,他平时游刃有余的一切,似乎都是没有用的空洞。即墨还轻轻冲他笑了笑,他还要弟弟来安慰自己。
“行了,你也熬了三天了,先休息一下吧。”初青率先站了起来,走了出去,顺便把有些无力的褚庭也带了出去,在他耳边小声说。“他,需要一个坚强的哥哥,这时候,别让他安慰你。”
江识也听见了这句,在郑元书手底下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察觉了即墨不想多说,陆陆续续出去了。唯有陆微留了下来,轻轻扶着即墨起身。
“墨墨。”陆微将即墨安置下来,从靠近壁炉的角落里,拿出一个食盒来。“吃点东西吧,还热着。”
“有肉吗。”即墨恹恹地抬眼。
“加了你喜欢的鱼肉,剃了刺的。”陆微笑了一下,揉了揉即墨的脑袋。“温度现在正好。”
即墨接过来,一口接一口慢吞吞地吃着,没多久,即墨空洞洞地抬起头。“哥,我为什么哭不出来了。”
“因为,我们墨墨还没有好好喝水,空水瓶,怎么倒的出来水呢。”陆微平静地接过似乎丝毫没有变化的粥碗。“明天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即墨被他卷进被子里,慢慢闭上了眼睛。他听着陆微的脚步声离开,又重新睁开了眼,阎曈站在他的床边,手里还提着医药箱。
“你来干什么。”即墨动都没动,只是多了点厌恶的情绪。
“你的胸口。”阎曈坐在床边,将被子拉到他的腰间,解开了他的里衣,收敛了平时逗他的模样。“我那天,只护得住你的后心,你的前胸口,我在祠堂里看见了那里隐隐约约的、没有愈合的长裂痕。”
即墨任凭他摆弄,阎曈将灯火拉近,发现他的胸口,有一片银色的软鳞,半透明,几乎融在皮肤上,若不是烛火晃了一下,根本没有办法发现,而即墨胸口的裂纹,就靠着这枚极薄的鳞勉强衔接着,似乎分分钟就会崩裂。阎曈刚想去碰,就被突然脸红的即墨一手打开。
“干什么。”即墨忽然感觉到难得的恼怒,看着阎曈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下意识捂住了它。“……那是我的逆鳞。”
“我不碰了,先让我把伤口处理了。”阎曈习惯性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而后从兜里掏出酒精免洗消毒液给手消了毒,从药箱里找出药粉跟伤口粘合剂,小心地避开了那片极薄的鳞。
“你知道,这是无用功吧,我都已经……不是人了啊。你不应该最清楚吗。”即墨紧盯着阎曈,说的话每一句都像是一根仙人掌的毛毛刺,隐隐约约,让人难受,即墨还笑着,小巧的虎牙相当的嘲讽。
“小孩子闹什么脾气,天塌了有大人呢,你的心脉还在,那些功德,还会有的。”阎曈处理好那个裂纹,将他的里衣重新系好,盖上被子,可他说完这一句,突然发觉即墨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子,他立刻皱起了眉头。“怎么了。”
“没什么,你回去吧,我想睡了。”即墨卷起了被子,背对着阎曈。
阎曈轻轻合上医药箱,看着即墨头顶漂浮过去的一行字,手里一紧。
“他哪里会让我从头开始呢,我已经不会再有那个机会了。”
阎曈立刻就明白,三天守河的代价,不仅仅是把即墨打回原形,更多的是直接堵死了即墨想要回到人间的那条路,让他彻底的,成为他们想让他走向的那个可能。
“有两句很俗的话,送给你吧。”阎曈漫不经心地起了身。“条条大路,通罗马,和,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当年就是这么走出来的。”
阎曈的最后一句话极轻,却像一道雷一样在即墨耳畔炸响。
当阎曈回了房间休息合上门之后,陆微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尽头,他停留在即墨的房间门口,却没有进去。
“怎么不进去。”裴菀樱在自己房间门口,探出一只眼睛。
“话,有的人已经说过了,我不用再自讨没趣。”陆微轻轻地摆了摆手。
“我会盯着你的。”裴菀樱轻声说。
“契约都没了,你如此有什么意义呢?”陆微笑着侧过头,轻声问。
“有些东西,是刻在灵魂上的。”裴菀樱平静的回答。“就像,您跟那个人一样。”
“记得你答应过的。”陆微瞬间表情冷淡了许多。“你看到的,有哪些,不该说。”
“只要您记得,我就会做到答应过的。”裴菀樱轻轻一个点头,就关上了门。
陆微轻轻哼唱着几句轻飘飘的调子,像是某个戏剧的唱词,轻轻被风一吹,就散了。
即墨看着香案旁罗列的一堆资料,慢慢合上了眼睛,没过多久,就已经睡沉了,烂柯人门旁的灯笼,也慢慢随着月亮下山而熄灭了,整个小楼寂静的有点可怕,整个街道更是阴森,只有小楼里头一些人的呼吸声,仿佛是这整个街道的唯一一团人气儿了。
第50章 50.藏地秘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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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没有再提及到底发生了什么,身上的图腾也被他用什么幻术遮了个干净,似乎除了发型变了之外一切都没有发生,他照旧生活,只是,他不再吃东西了,连水也不再喝,成天只是穿得厚厚的窝在他的椅子里,摆弄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香囊,似乎靠着吞食着香气为食。店里这几天都被他闭门谢客,不接任何生意。
当江识再一次小心翼翼地问即墨要不要出去玩的时候,即墨翻了个白眼,抬头看向一直赖在自己这里不走的几个人。
“江识,你还有一个物件没修完吧?那苦主明天过来取,你打算砸我招牌?”
“元书,我走到哪你把资料带到哪,你锻炼身体呢?还有几天就要去藏地,你连行李都不回家收?”
“阎曈,你工作是打算不要了吗?天天在我这班都不上。公职这么好干的?”
“庭哥,你生意都推了多少了,不赚钱你是打算以后啃我吗?”
“还有你,青大爷,那群保镖一天天跟站岗似的,我不做生意别人还要做的好不好!怎么,销金窟破产了?”
“我又没成骨灰被扬了,你们一天天看我跟家里死了人似的干嘛,熬鹰呢在这?!”
即墨越说越冒火,到最后像是一个烦躁的机关枪,将其他人一通突突。
“我的东西昨天就收拾好送过来了。”阎曈摆弄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来的咖啡机,闻言推了推眼镜,理所当然地说。“当初不是你让我去藏地随行的吗,我已经请好长假了。”
“藏地的资料我马上就要整理好,这时候不太合适浪费时间在其他东西上,行李装备管家会送过来。”郑元书平静地翻阅着资料,回答说。
“我那个物件已经修完了,而且我哥让我老老实实在你这儿苟着……”江识拖了个小板凳过来,坐在即墨旁边的墙角那儿挠墙。
“现在本来就是淡季,拍卖会筹备也需要时间,不急。”褚庭泡了壶茶,一副老大爷的做派。
“你不会不知道这次藏地之行有我的投资吧?我过来看看班底,多正常啊。”初青叼着根烟,没敢点燃。
即墨气鼓了脸,而后自暴自弃般叹了口气。“随便你们吧。”
没多久,郑元书就将一份资料邮件给了他们,即墨之前就大致看过,这次考古发现了1300年前的建筑遗迹,不仅有佛塔还有着唐代特色的无字碑、龟趺和庑殿顶。还出土了一些藏地特有的嘎巴拉和托巴碗,挖掘出如此大量的藏传法器,这里可能隐藏着一个被埋葬的古代藏庙。
但是用顶骨做成念珠的嘎巴拉,与头骨、金银等饰品做成的托巴碗,一个是难产妇女的骨骼所制作,一个是自愿捐献,按道理不该有这么多才对。如此数量庞大的物件在任何一个藏庙中都属实少见。这个被埋葬的庙宇,可能曾经不仅香火极盛,而且还有着诸多密宗高僧。而且这遗迹的位置……
即墨翻阅着资料里仅存的一些照片,总觉得哪里不对,而后他扫到了博古架上的东西,猛地从座位上窜了起来。玉珏、销金窟的青釉魂瓶、寺庙的灵位、裴家的珠灯,鹤乡的玉珠……那个人将一切串联起来,似乎是想告诉他什么,重新复活的人、恶意做成器灵的女人、实验室、庙宇被蛊惑的方丈、裴家吃人的珠灯、鹤乡诡异的嫁娘。
“是人为的……”即墨原本苍白的嘴唇硬生生被他咬出了一抹血色。“青叔,立刻联系考古现场,千万不要动里头的任何东西。”
“这里头有问题?”初青捕捉到即墨的表情,立刻通知手下,让他们封存现场。
“传说嘎巴拉通生死之大,明阴阳之道,莫不是……”郑元书哗啦啦地快速翻资料。
“有人,在试图打通阴阳。”即墨将博古架上那枚玉珏取下来,又掏出了那颗玉珠,眸子一闪,密室立刻打开。
其他几个人见状立刻都跟了进去。
即墨点燃一线香,将玉珏和珠子埋在香灰之下,双手结阴息印。“凝亡者一息。”
王央慢吞吞从里头飘了出来,可那玉珠之中,居然浮出了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小孩,似乎神智都没开。即墨皱了皱眉,就见这个孩子扑过来,抱着即墨的大腿哇哇大哭。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就见小栀丁飞速从裴菀樱怀里爬下来,冲到即墨身边扒拉开那个小鬼,自己抱了上去。
“……这是,争宠?”阎曈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这个小鬼不太对。”初青仔细打量了一眼,抱着手臂咂咂嘴。
“他的脑壳,被拿走了。”即墨席地而坐,将小栀丁抱在怀里,然后仔细摸索这个小鬼,他的脑袋软塌塌的,像是充了气,灵骨已经不知所踪。“方士之术的痕迹。”
“什么意思。”阎曈走过去。“器灵也会有骨头?”
“就像人是由骨骼支撑起来的一样,灵也是需要灵骨的,如果是做嘎巴拉和托巴碗,只需要骨头就好了,但是灵骨如果也被抽掉,那这个墓葬,无异于一个潘多拉魔盒。”即墨看向王央,目露威胁。“我不信,你一点都不知情,这两样物件明显是互为一体,你应该有感应。”
“我只能感觉到,他是为了存在下去,硬挤进了这个珠子,而且因为阴息过少,一直在沉睡,最近才有了点动静。”王央立刻和盘托出。
即墨扫了他一眼,挥了挥手,王央立刻卷起那个小鬼回到器中。
“这小鬼到底怎么回事。”江识挠头询问。
“他是被送过来的,被那个人。”即墨扯了扯嘴角,小虎牙冷淡地露了个面。“他就是要告诉我,藏地有问题。”
“也不能说是送,更像是,他又推了你一把。”褚庭轻声道。“为什么总有方士的痕迹。”
“我和江识立刻去查方士入藏的资料。”郑元书拽上江识率先离开。
“我去让人将那个魂瓶带过来。”初青也跟了出去。
褚庭思索着。“我去打听业内还有没有方士进世家这种事。”说着就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
陆微和裴菀樱走过来,一个收走玉珏和珠子,一个抱走孩子,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我闻到了一股……藏香的味道。”阎曈没有动,坐在了即墨身边。“似乎能感觉到一点东西。”
“你看到了什么。”即墨紧盯着他。
阎曈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有点……没有办法形容出来。像是一直在被研磨一样。整个画面都是模糊、扭曲和深蓝色的。”
即墨变了脸色,他将头转回去,用手指点起一点那个小鬼刚刚落在他衣襟上的泪水,发现居然掺杂着一点珊瑚粉末,仔细磋磨开,居然是幽幽的蓝色。“居然是唐卡颜料。”
“你的意思是?”阎曈忽然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结论。
“他的眼睛和灵骨,应该是碾碎成了做唐卡的颜料。”即墨将手指上的颜料甩开。“也就是说,可能这个遗址的一砖一瓦、一步一景,都是掺着这些亡灵的灵骨制作而成。每一寸,都是他们的眼睛。”
第51章 51断桥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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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刚下过一场雪,七八辆破吉普在漫漫雪原上穿行。
即墨裹得特别厚缩在颠簸的破吉普车上一脸不太舒服的模样,藏地高原的气候让他死白的脸有了一点类似活人的血色,显得他整个人有点奇怪。他靠在陆微身上,边上的郑元书从包里抽出个披风给他盖好。
“这小孩儿是不是有点高原反应啊。”开车的向导赵元有点担心。“可得注意啊,这地儿严重了可是要出人命的。你们老师也是,考古这事儿不就一堆老东西嘛,拿回去研究呗,还折腾你们几个学生娃娃过来。”
“没事的大哥,他就是有点晕车。”坐在副驾驶的江识回头看了一眼,而后笑了笑,跟大哥打了个浑。
“你们要去的地方全是土路,这颠簸也是没有办法,等过了前头那个桥就好了。”赵元笑了一声,抬手拨了拨广播。“给你们放点广播吧,转移一下注意力能好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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