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别墅的做饭阿姨隔天到这里来一次,她来的时候黎有恨就坐在餐桌前装模作样动动筷子,她不来,他能一天都不吃东西。
午后暖和一些的时候,他会去室外花园坐一坐。公寓是大平层,在顶楼,配置的花园也比其他住户的大一些,园子左半边是用木板搭的露台,绕着围栏栽了一圈常绿植物,假山石头堆在角落,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花,只是天气冷,花瓣都蔫蔫儿的。
从这里远眺能看见樊寒枝公司所在的写字楼,于是出来晒太阳就成了他每天的日常。
这么过了三四天,樊寒枝终于回来了。
那会儿已经快午夜了,早些时候黎有恨在空调房睡了一阵子,捂了满身汗,听到密码锁滴滴响的时候,他在浴室里泡澡。
脚步,两声低沉的“恨儿”,然后浴室门被推开了,樊寒枝走进来,在浴池边坐下,边解领带边用手来试水温,垂着眼帘十分疲倦的模样,熬夜熬得眼底一片青色。
“还不睡?水凉了。”他哑声说着,又往黎有恨身前挪了挪,黎有恨闻到了浓重的酒味。
他见他这样,有些心软,发不出什么脾气,也不说话,只不停地拨弄着浴池里的水,溅得周围全都潮了,樊寒枝小腹前也湿了一片,透出衬衣下惨白的皮肤来。他也不躲,轻轻牵住黎有恨的手,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说:“我可没有寒假,能整天待在家里休息。”
黎有恨撇撇嘴,樊寒枝又说:“跟你说了今天回来,所以一直在等我?”
“什么?你……哪有跟我说。”
“又不记得了,记性这么差。”
黎有恨皱眉思忖了片刻,虽然脑袋里没有一点印象,但还是没有辩驳,歪头枕在他手臂上,用搭在浴池边打着石膏的那条腿撞了撞他侧腰。樊寒枝便伸了手来摸他的腿,轻轻地缓缓地,先在大腿外侧打着转儿,抚过膝盖,捏了捏垂坠的小腿肉,又回到上面来,小臂都浸到水里,手掌贴着他大腿内侧,握一下捏一下。
浴室里热气蒸腾,黎有恨昏昏沉沉,眼前都冒起金星,下腹坠胀,阴茎颤颤立了立,半软不硬的。他生怕被樊寒枝觉察,去推他的手,但没推开,拉扯间樊寒枝反而摔进了池子里来。
黎有恨惊呼一声,脚上石膏浅浅地碰了碰水,樊寒枝眼疾手快捉住他脚踝搭在浴池边上。他浑身湿透,下巴处沾了几团泡沫,显得滑稽,黎有恨笑起来,朝他洒了一捧水,他仍然不躲,手肘撑在浴池边沿上,半握住拳头抵着额角,懒懒伸另一只手开了水龙头放热水,半阖眼帘说:“就这么坐一坐恨儿,哥哥有点醉……”
他这样柔软地说着讨好示弱的好听话,黎有恨被哄得七荤八素,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微微动了动想靠他近一些,抬脚的时候不碰到了他身上哪儿,软软的一团,再要动的时候被他攥住了脚踝。
“真是没有消停的时候。”他这么凉凉说了一句,站起来出了浴池。
黎有恨愣了愣,赶忙抓住他,“哥,对不起……再待一会儿不行么?我保证不乱动了。”
樊寒枝静立片刻,重又跨进来,从后面抱住了他。
黎有恨还没反应过来,眼前滑过一片浓重的白,那副冰冷的身体就贴住了他的脊背。他打了个哆嗦,来不及纳罕樊寒枝今晚的柔和,身体便被各种感觉搅扰了,背上是冷的,前胸又被水烫得发热,腰间的手坏心眼地四处摸摸又捏捏,带出一片瘙痒,耳边是轻浅的呼吸,脚踝伤处隐隐约约的酸麻,欲望还浅浅冒着头没有消减,以致于有那么一阵子,他心神不宁,一直在发抖。
樊寒枝错以为他冷,把他抱得更紧,把脸凑过来贴他额头的伤,轻声问:“怎么把绷带拆了?”
“绑着有点痛。”
樊寒枝突然轻轻地叹一声,摸着他后腰的伤疤,醉意朦胧地说:“我看见你的时候,你流了那么多的血……”
黎有恨嗫嚅道:“哪有,只有一点点而已。”
樊寒枝不答话,就这么抱着他。渐渐地,黎有恨开始打瞌睡,在热气氤氲的这里,浅浅晃动着的一池水太温暖了,仿佛母亲的子宫,将他柔软地包围,他还没有出生,樊寒枝也没有,他依偎他,他也让他依偎,挤挤挨挨地碰在一起,被亘古永恒的血脉捆绑在一起,不会分开也无论如何分不开。
黎有恨被这样的妄想取悦了,他体会到一种最原始的安全感,在这一刹那,那与樊寒枝痛苦的八年分隔仿佛能够一笔勾销,能够被谅解。
这样的一点点的爱而已,他不要求很多,只要这样,他就会像沙漠里的仙人掌一样顽强地扎根生长。可是爱情……有吗?能吗?
他恍惚着,侧头去看樊寒枝,余光里是他苍白的唇。他不由自主伸了手过去,碰那唇角,樊寒枝倦怠地闭了闭眼睛,握住他纤细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轻咬了咬他的拇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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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快乐
第21章 21.生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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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那天下午,周渺来揽月湾探望黎有恨。可仿佛大家都约好了似的,邢疏桐一家也来了,隔了没一阵儿,黎有恨又接到张鸿影电话,问他要了揽月湾的地址,说来看他。连黎铮这个“大忙人”也露了面,见着黎有恨才知道他受了伤。
樊寒枝原本就打算请周渺吃顿饭还上回的人情,但黎有恨不方便出门,一直耽误着,既然今天大家都来了,干脆就在家里聚餐。
阿姨出门去采买东西,樊寒枝在厨房泡茶,邢疏桐也跟着一起进去了,黎有恨听到他们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转头就被周渺拉着去室外花园里晒太阳。
正是午后,黎有恨方才想睡午觉没睡成,先躺在沙发上,暖融融的光一照,打起盹来,迷糊听见周渺问:“你哥有说什么吗?”
“说什么?”他打个哈欠,手掌搭在眉前往落地门里瞧,薛初静正抱着邢一诺逗乐,边和郑幽说着话,黎铮大剌剌坐在沙发上按着电视遥控器。
“就是,”周渺有些难以启齿,“我们那天不是出去吃饭又看电影了吗?你哥好像误会我们的关系了。”
“哦。”他心不在焉应了应了一声,顿了片刻,说:“我会跟他解释的。”
“好,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那天你哥是怎么知道你在第一人民医院的?我都没打通他的电话,也没告诉他我们在哪间病房,他突然就出现了。”
黎有恨愣了愣,还没来得及细想,落地门被推开了,樊寒枝跨出半个身子来,望着他们。沙发很小,两人贴得近,黎有恨比周渺矮一截,又歪着身子躺着,看着像半靠在他怀里。
“在聊什么?”樊寒枝直勾勾盯着周渺。
周渺浑身紧绷,赶忙站起来,说:“没……我先进去了。”
樊寒枝侧身让了让他,关上移门走过来坐下,拉一拉黎有恨翻折的睡衣衣领,数落他不修边幅,催他回屋子里去换衣服。
黎有恨犯懒不想动弹,靠在他身上腻歪了一阵儿,才倚着他慢吞吞进屋,换完衣服出来,张鸿影恰巧到了,方月跟在后面,提了一个果篮进门。
众人互相介绍认识,一番寒暄,先围坐在客厅喝茶吃点心,说了会儿闲话,阿姨买完菜回来后,樊寒枝和邢疏桐就进厨房帮忙。
邢一诺吃了点东西犯起困来,被郑幽抱着去睡觉,薛初静从樊寒枝那儿拿到了几张沈寂的演出影碟,这会儿正和周渺坐在一起看戏,黎铮在一旁给方月讲他出去旅行的见闻,把方月逗得笑个不停,张鸿影便来和黎有恨说话。
两人有段时间没有见了,张鸿影同他聊了聊近段时间在忙什么,又问起他怎么受了伤。他不打算隐瞒,但也没有坦诚讲明,含糊地说:“我哥要搬来这边住,我想和他一起,他不同意……那天下雨了,路上很滑,摔了一跤。”
张鸿影听了也明了他其实是有意受的伤,什么评判的话都没有讲,拍拍他的肩叹口气。
晚上吃饭,这么一大伙人,心思各异,闹得餐桌上一地鸡毛。郑幽还在生黎有恨的气,知道樊寒枝在背地里编排他,看他更不顺眼,逮着机会就冲兄弟俩冷嘲热讽几句;那边邢疏桐忙着顾邢一诺,对什么都视而不见,邢一诺呢,张口闭口“爸爸抱”,黎有恨冷眼看他们三人坐在一起,恨得咬牙切齿,哪有心思吃饭;周渺坐在黎有恨边上,瞧见薛初静夹了块肉给黎有恨,下意识就替他拒绝了,说有恨不吃肉,一回神只觉得半边脸都要被樊寒枝锐利的眼神刺得千疮百孔,偏偏薛初静还一直唠叨着要他多来陪黎有恨练练戏;黎铮死性不改,早已喝得烂醉,胆大包天地当着张鸿影的面调戏起方月来,尽做些荒唐事,于是饭吃到一半,张鸿影和方月便起身告辞。
黎有恨脸上挂不住,勉强冲夫妻俩挤出一个笑。他们到底是文化人,脸上什么不快都没有,方月走过来抱了抱他,要他好好养身体,体面地道了别。
樊寒枝送两人出门,一直送到电梯厅,趁着等电梯的时候向他们道了歉。张鸿影尽管心里有火,脸上也保持着平和,说:“我知道你爸就是那个性子。”
方月也附和道:“不要紧的。”
樊寒枝说:“不会再让他过来,以后恨儿都住在我这里,二位想来随时欢迎。”
张鸿影顺着下台阶,说了几句场面话,见电梯还是没来,又说起黎有恨,问:“恨儿最近还健忘吗?没发生什么别的事吧?”
樊寒枝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张鸿影用余光瞄着他,顿了顿,突然说:“我一直觉得他健忘这个事情有点蹊跷,你——”
电梯抵达的铃声打断了他,他朝樊寒枝笑一笑,没再说下去,和方月进了电梯。樊寒枝眉头紧皱,在电梯门关上前与他最后对视了一眼,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回去。
这么一闹,谁都没有多待,周渺和薛初静后脚也道别走了,郑幽抱着打哈欠的邢一诺,丢下一个冷脸进了客房,邢疏桐在客厅坐着,有事想和他聊一聊,见着他正要说话,樊寒枝径直走过她,到餐桌前拽了黎铮,一直把他推出门外,关上门回来,仍是不理她,去找黎有恨了。
屋子里哪儿都没亮灯,他绕了一圈,喊“恨儿”也听不见回应,最后在起居室找到了人,黎有恨正坐在角落钢琴前,借着窗外照进来的一点月光哗啦啦地翻着一本琴谱。
樊寒枝走过去坐下,抬起琴盖弹了几个音节,黎有恨头一歪靠在他肩上,指着琴谱的一页说:“哥,你弹这个。”
“忘得差不多了。”
他三岁就开始练琴,说不上喜欢也没有到讨厌的程度,高中学业繁忙一度想放弃,可每次回到家,黎有恨就缠着他要听曲子,就这么一直弹到了十八岁两人分开的时候。
如今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了,确实不太会弹,但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粗略读了一遍谱子,在暗里摸索着按下了琴键。可黎有恨却又不好好听,存心捣乱,不是抢着踩踏板就是去碰不相关的琴键,樊寒枝只好停下来,捉住他的手按在怀里。
两人静静坐了片刻,黎有恨开口问:“爸爸呢?”
“走了。”
“不想看见他了……张伯有说什么吗?”
“没有。”
又静下来,樊寒枝的拇指在他掌心轻缓地揉捏着,他任由摆布,不自主地靠他近一些,再近一些,最后挤得樊寒枝要掉下凳子,樊寒枝一把搂住他抱他坐在了自己腿上。
他轻轻笑了两声,把腿抬起来压在琴上,一连串混沌沉闷的音符跳出来,在室内悠悠荡着,樊寒枝伏在他耳边,他感觉到他那略微潮润的嘴唇张合着在说话,混着厚重的琴音,矮沉的嗓音里杂糅了些意味不明的暧昧。
“真的喜欢周渺?”
黎有恨抚弄着他的衣领,说:“不喜欢。”停了片刻,又补充道:“但是……我喜欢别人。”
樊寒枝根本不追问那人是谁,仿佛没听见似的,话题还停在周渺身上,问:“刚刚在餐桌上,他说你不吃肉?”
“嗯,我不吃。”
黎有恨看他一眼,又垂下眼帘,说:“因为你说我很胖,我就不吃了,好几年了,哥你才发现么?”
樊寒枝凑近了和他对视,语气斩钉截铁,道:“我没说过。”
黎有恨皱眉,想要反驳,视线迷惘地在他脸上逡巡片刻,找不出一丝一毫他心虚或是在撒谎的痕迹,一时也糊涂了,惶惶然有些坐立不安。
“或许你记错了,你总是记错事情,”他压低声音,语气又柔又轻的,“你太瘦了恨儿,多吃点东西。”
黎有恨有些恍惚,思绪已经乱了,迟疑着点了点头。
那边邢疏桐等在客厅,起初听见门外有动静,从猫眼一看是黎铮,他赖着没有走,吵吵嚷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敲门又踹门,闹出好大的动静,最后胡言乱语地骂起脏话来。她看不下去,来找樊寒枝,拐过走廊一个弯,见着起居室那两人,远远地就站住了脚。
黎有恨正坐在樊寒枝怀里,搂着他脖子,头半仰着看他,身子扭来扭去,不知道是在撒娇央求他做什么。樊寒枝被他闹得烦了,嘴角不悦地向下撇着,微低下头,握住他的手按在了琴键上,带着他磕磕绊绊地弹了几个音。
黎有恨笑起来,樊寒枝紧抱着他,贴着他脸颊,一只手很自然地摸到他衣服里面去了。
她眯了眯眼睛,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突然撞到了什么,脚下一个趔趄,转身一看,郑幽正站在她身后,目光沉沉,也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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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章
第22章 22.生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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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几天,邢疏桐再来揽月湾,那会儿樊寒枝还没下班,家里只有黎有恨一个人。她知道黎有恨怕她,也不同他多说什么,自己在房子里转了转,无意间进了樊寒枝放香的屋子。
房间里三整墙的玻璃柜,里面都是瓶瓶罐罐的各种熏香,角落里一张电脑桌,屏幕亮着,她走过去动了动鼠标,桌面刚一跳出来,便听到一声“你在干什么”,一回头樊寒枝就站在门口,拧眉冷冷看着她。
她大大方方在电脑桌前坐下,说:“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讲。”樊寒枝走进来,往桌边一站,用身体挡住了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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