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整个钱包递了出去,没再说什么话,发动车子驶出了小巷。
第73章 73.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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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出了趟门,黎有恨就总是在夜半哭着惊跳起来,梦中的恐惧延展进现实里,仍网一样罩着他。在这将醒而还未醒的片刻时间里,他柔软得像朵云,让樊寒枝抱,也给他亲,问他话也乖巧地应,可一旦清醒过来,他就会背过身去。
樊寒枝总觉得是自己的呼吸太重太用力,才把这朵云吹散。他躺在边上听他哭,能感觉到床铺跟着他的抽噎一起轻轻地晃动。分明只隔着半臂距离,手却无论如何伸不过去。
他开始不再在房间睡了,晚上等黎有恨吃完药迷迷糊糊阖上了眼睛,就到书房去,读书或者写字,一夜到天亮。白天的时候也不休息,哄黎有恨吃饭,带他到花园散步,去马场骑马,见钱医生。
几天没合眼,整个人看起来竟也不憔悴,还有余力帮管家处理庄园琐事,甚至有天下午趁黎有恨睡午觉的时候和几个花艺师在花园栽花拔草。但还嫌不够充实,买了一架钢琴回来,就放在会客厅里,不吃饭也要弹,弹一整天。
有天深夜黎有恨没从噩梦中惊醒,先被他的琴音吵醒了,不知道是什么曲子,激烈得像家里在打雷下雨。他下床找过去,厅里头没开灯,只有月光,喊了几声,樊寒枝没有反应,只好走近些,樊寒枝仍未发觉,两手搭上他臂弯晃了晃,他才骤然回神,转头看过来,但好像不认识黎有恨似的,眉头微微蹙着,眼里全是血丝,漠然问:“怎么?”
黎有恨被他这刺刺的一句话拱出火来,抬手就把琴盖一掀,谁知樊寒枝竟也不躲,手指被砸了个结实,这样了,他人还安坐在那儿,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
反倒黎有恨吓着了,马上把他的手拉出来,还没来得及去看就被搂住腰,脚下踉跄跌进了他怀里。一抬头,迎上窗外清亮的月光,眼睛一疼,偏过头去躲在他颈侧,也就顺势搂紧了,不知怎么的又掉起眼泪来。
樊寒枝低头亲亲他手臂,又吻他的脸,蹭到他唇角吮了一下,说:“恨儿乖,不怕。”
他语气还是很硬,讲的话倒柔,混在一起生出一股违和感,黎有恨停了停哭来看他,见他双眼对着自己,但视线涣散无力,眼眶红得要滴血似的,惊得心头猛跳,抓着他衣服晃,惶惶地喊:“哥?哥!”
樊寒枝应一声,抬手掩住落在他脸上的月光,身体压下来笼着他,说:“不哭了,哥哥都知道,哥哥替你挡着,烧不着我们宝贝……怎么还哭?哪里痛?”
黎有恨握着他滚热的手指往脸上贴,更加无措,哭着说:“哥,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哥,你不舒服吗?”
“哥哥不舒服……”樊寒枝这么说了一句,像只是在复述他的话,顿了一顿,又说:“月亮火辣辣的,是不是?”
“什、什么?”
“这么烫,把我们乖乖眼睛都烧红了,好了好了,躲在哥哥怀里,躲好了,别出去。”
“哥……哥?”
“嗯?”
“你、你……”
他“你”了半天讲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樊寒枝等得不耐烦,低头吻住他,尝到他唇侧颊上的泪,一点点水珠,仿佛将月光掷在背上而燃起的火浇得更旺了。他急迫起来,抚上他的脖颈,锁骨,胸膛,按住他挣扎扭动的腰,手直伸到下面,掀开睡袍,握住了下身。
黎有恨被烫了一下,虾子似的蜷起身体,呻吟出声,手覆在他脸上想拦,可哪里拦得住,想逃,还没扭过身,他火热的唇舌又落下来了,停在胸上。
两手捧着他身体,咬住那小小的乳,舔咬着,樊寒枝感觉自己终于把这薄薄一团即将烟灭的云揽住了。
他抱起黎有恨放在钢琴上,把他的腿压向两侧,低头含进嘴里,手指在他后面翻搅。黎有恨揪着他头发惊喘,嘴上念着“不要”,双脚胡乱蹬着。一开始他确实不想要,快感像青烟一样渺茫,明明还只扩张了几下,樊寒枝就要进来,牵着他的手来扶住那硬挺的下身,试了几次没能抵进去,滑向一边打在臀上。
他总觉得和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样,也不知道樊寒枝这样古怪是病了还是吃了什么药,那儿诡异地膨胀着,握都握不住,指尖的皮肤仿佛像干草一样被烫得得要打卷脱落了,吓得一直哭,一个劲儿说害怕。
樊寒枝便停下来,抬起他的腰舔他后面,舌头顶进去,牙齿咬着穴口周围的软肉。他一下子软了身子,双腿颤颤直往下掉,又被抬起来压向胸口,腿一绷紧,下面也就感觉得更清楚,唾液混着水滴在腿根上,湿滑一片。更害怕了,浑身冒冷汗,衣服湿透,哭得口干舌燥,抓着樊寒枝肩膀往上拽,断断续续地说:“不要……哥,别、别弄了……你直接、啊……哥……”
樊寒枝拔出舌头来,意犹未尽地舔他臀尖,把他翻个身,也不说一声,突然就插进去,没能全部没入,手指勾着穴口,踮脚往里撞。他哭吟着,抬了抬腿迎合,膝盖摔在琴键上,彭隆隆一阵怪响,惊得身体往前一跃,另一条腿撑不住,脚尖几乎够不着地面,整个人悬着,慌里慌张地想找个攀附的东西,手往前一挥,一把抓住了钢琴的支撑杆。
樊寒枝昏昏沉沉,本就意识模糊,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恍惚觉得那藕白一截手腕一尾鱼似的,被从漆黑的池塘里钓了出来,腕上层层汗珠在雪亮的月光下鳞片一样闪着银光,挣扎着,晃动着,鱼尾甩在杆上,嘎吱又啪嗒地响。
我的鱼,怎么被别人钓走了?他放肆地往前一撞,俯身压下去,握住那手腕,手指挤进他指间紧紧交缠住,咬着他耳朵说:“恨儿,你到哪去?”
黎有恨一句话说不出来,眼前直冒金星,脑袋里放烟花似的光怪陆离,舌头都收不住,半吐出来,口水糊满了下巴,只是嗯啊地叫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回过神来,樊寒枝还埋在里面,自己坐在他身上,腿叠在胸前,被他两臂紧紧箍着。现下真觉得贴着樊寒枝胸膛的背上有火在烧,心口一抽一抽地痛,这个姿势进得太深,每被顶一次,胃里就有股翻涌感,忍不住想干呕,难受得气都喘不上,挣也挣不脱,指甲嵌进樊寒枝手臂皮肉里,划得满是血痕,哀哀哭着说:“哥,不要了……停、先……嗯啊,我想、吐,不要……”
樊寒枝停了片刻,蹭着他脸颊吻他,“哥哥改,哥哥全都改,好不好?别说不要恨儿……”
“我就说就说,不要不要不要呜呜……这个我不要,你我也不想要,你根本只顾你自己,我好累,我真的好累好难受呜呜呜……”
“别哭了乖乖……”樊寒枝敷衍地哄了一句,又动起来,说:“我爱你,我爱你。”
黎有恨只是摇头,他害怕听见这三个字,为了这短短一句话,白天夜里,现实与梦境里,他无时无刻不在热烈地燃烧自己,可樊寒枝还嫌不够,这么多年来无度地索求与试探,让他就要燃尽了。什么都是会结束的,爱也是。他不可能夜夜烛火通明。
他抬眼看了看窗外,天已经是淡青色了,再支撑不住,歪倒在樊寒枝肩上失去了意识。
这之后他大半个月没跟樊寒枝说话,晚上醒来听见琴声,再不敢找过去。
樊寒枝也没敢再吃那粉色药,怕还要出现幻觉折腾黎有恨。睡不着,天天躲在浴室里用刮胡刀片划自己。有时黎有恨发脾气哭闹着不让他碰,他气得胸闷头昏,焦躁难安,只能把抗焦虑药当饭一样地吃。
天气一点点暖起来了,雨也下得多,庄园里的城堡虽然是几个世纪的老建筑了,一直没什么大问题,但今年不知怎么了,不是这个屋顶漏雨淹了地板,就是那个墙面受潮发霉,掉下的墙皮险些砸伤佣人,所以这一段时间总有陌生的维修工人进进出出家里。
黎有恨因此被吓了好几回,反复地发烧。一病起来,倒是没以往龇牙咧嘴的凶劲儿了,一醒过来就要樊寒枝。
有一回睡醒,樊寒枝不在,他到处找,进了放映室,看见樊寒枝在看戏,草草扫了一眼荧幕就以为上面是沈寂,气得把放映室砸了,柜子里所有CD都翻出来踩得粉碎,又握着剪刀将荧幕划得七零八落。
樊寒枝怎么说那上面是他,他都不信,为了拦他哄他,被剪刀划了下手背,手腕也扭着了,还治不住他,一时间恼火异常,心悸胸痛,坐在沙发直喘气,骂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近来他几乎没对黎有恨冷过脸说过什么重话,猛然这么一下,倒叫黎有恨猝不及防,愣在了原地。
见他还不走,他直气红了眼睛,把手边一只水杯朝地上一砸,指着门口冷声喝道:“出去!”
黎有恨煞白着脸,眼睛也涨红,浑身颤个不停,说:“好,我走……我要干什么……我、我现在就去死!我死给你看,再不来烦你了!”说罢撞开门跑了出去。
樊寒枝头痛欲裂,顿了顿,马上追出去,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看他好好地回了房间,心口松了松,掏出药吞了几粒,到房间下的院子里抽烟去了。
黎有恨在被子里哭了一阵,还想着死的事呢,爬起来坐在书桌前认认真真写遗书,写一句“我恨你”,觉得再没什么要写的了,在底下签了个名。
打开衣柜挑衣服,看来看去,没找到一件体面的衣服,去储藏室翻戏服,选了件百鸟朝凤的蟒袍换上,想到刚才樊寒枝竟然还在看沈寂的戏,还骗人不敢承认,又肝肠寸断地哭了好一会儿,眼泪流干了,渐渐也冷静下来,可死的念头还没消,信念反而更强烈了。
他爬到三楼去,这儿有座露台的栏杆腐朽了,工人们这几天都在修缮,现在已经是傍晚,没有人在了,只留着几样工具。
踏上露台,远处天边还余着几丝霞光,与近处庄园里亮起的路灯呼应着。风一吹过来,整个露台仿佛都在摇晃。他踉跄往前一步,把手搭在被凿掉的半壁栏杆上。望下去,一丛丛草木的黑影,鬼魅似的幽幽飘着,楼下房间的亮光射出来,竟有一点儿照到他脚尖,他恍恍惚惚,抬脚踏进那光里,踩住了破损的栏杆边缘。
忽然又来一阵风,鼓囊囊往裙摆下钻,戏服高高蓬起,上面的凤凰和鸟跟着一起翩飞起来,这时候才发现这衣服发霉了,凤凰的金尾羽上一团白斑,几只鸟的身体都给虫蛀了洞。
他气恼地把裙摆拍下去,视线一瞥,忽然瞄到下面有萤火虫般的一闪一闪的光,再一细看,却是樊寒枝,手里夹着明明灭灭的香烟,半仰着头看过来,光线晦暗,辨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一声若有若无的“恨儿”被风送上来,烟味夹着暮春夜晚里潮润暖软的空气,慢一步缓缓升腾到面前,让他忽然想到那晚樊寒枝在他耳边呢喃的情话。
他咬紧牙关,眼睛紧攥着暗里的樊寒枝,像攥着一把开花的荆棘。霎时间,他明白了樊寒枝那一回说的“自由而不想自由”是何意。笼子开着,只要樊寒枝望他一眼,他就不会飞出去,顶多像现在这样扑棱棱扇两下翅膀闹出些动静。二十年,他早已被驯养熟了,若是要反抗要挣扎,或许在还没出生的时候,才有那么一点儿希望。
再想想,其实他比笼子里的鸟儿还不如,他是这戏袍上被虫蛀了的鸟,绣出来的,本就是死的,翅膀什么样,眼睛什么样,是胖是瘦,是飞在前头还是后头,全不由他决定。
他哭出了声,一屁股跌回屋子里面。
哭声再被风递下去,樊寒枝颤着手又点一根烟,打火机对不准,几次险些烧到脸上,一阵阵心惊后怕,再忍不住了,翻出粉梦吞了好几粒,趔趄着往回走,一进门遇上管家,忽然一阵腿软跪在地上,顾不上让管家扶,哑声说:“去,去看看他,快去!”
管家便火急火燎往楼上奔,看到黎有恨坐在楼梯拐角上哭,又奔下楼来告诉他。他仿若劫后余生,身体更是发软,站不起来,弯腰伏跪在地上,心口绞痛着,冷汗淋淋漓漓浸湿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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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新年快乐!
第74章 74.赎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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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寒枝把卧房换到了一楼,许多地方成了禁地,到二楼、三楼去的楼梯上成天站着两个黑衣人,每次黎有恨经过,那两人就视线灼灼地看过来,一直盯着他走远。
家里的帮佣成天尾巴似的跟着,他在房间睡觉,管家也要隔一阵子就进来看他一回。反倒是不怎么见得着樊寒枝了,只有吃饭和睡前才和他碰一面。
从前被隐藏的摄像头监控,现在被活生生的人监控,折腾了这么久,生活没有一点变化。
入了五月,天气热起来,有一次他去马场骑马,被太阳晒了一会儿,头昏脑涨,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樊寒枝担心他再要中暑,马场也不让他去了。
为了这,他在钱医生面前哭了好几次。过了些天,晚上樊寒枝过来,说带他去度假山庄避暑,明天就出发。
可他只是想骑马,不太想出门,怕又要像上次去图书馆那样闹得不愉快,问能不能不去,知道樊寒枝不会答应,果然听见一句“不行”,也没再说什么。
樊寒枝照例读书哄他睡觉,读完好几页,一扭头见他眼睛睁得圆溜溜望着自己,心口一软,情不自禁俯身去吻他,粘着亲了好一会儿,脸上结结实实挨了几下。再亲他,他手臂就环了上来。没舍得走,躺下抱着他继续读书。两人难得一起过了一夜。
第二天黎有恨醒过来,樊寒枝已经起床,在衣柜前挑衣服叠进行李箱。他看着他抓了几根领带塞进夹层,出声说:“哥哥去度假还系领带穿西装?”
樊寒枝回头看过来,眼睛通红,血丝密密一片,像是一夜没睡,良久,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他便掀了被子爬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轻声说:“先别弄这个了,我还想睡觉。”
两人又倒回床上,樊寒枝捉着他手掩住自己眼睛,浅浅地睡了一会儿,总听得见外头树叶簌簌地响,没到中午就又起来了,一睁眼,竟没看见他的人,马上出去找,遇到个帮佣,说见他往花园去了,追出门去,一踏到外面,满世界的雾,太阳昏昏一个挂着,照不透又厚又浓的一片白,眼睛只能辨清脚边的绿草地。梦似的,一切都迷惘又模糊。
他愣了会儿神,试探性迈出步子,走了几步,一回头,连门都瞧不见了,心猛然揪紧了,喊着“恨儿”,疾步往雾里去。
黎有恨原本蹲在草从前发呆,隐约听见声响,渐渐越来越清楚,一声声唤被水汽浸透了般沉,湿哒哒一个劲儿往耳朵里钻。跟来的一个佣人想应声,被他瞪着,没敢说话。他捂着耳朵,另一手拔着脚边的草,就这么静静听樊寒枝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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