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无妨,一早便见傅大人出了门,怎么不见公子一道?”
早上傅宴存出府时便有人来告知蒋栩,他虽知道程琉青没跟着去,却也明知故问,为的就是想问出傅宴存去了何处。
程琉青道:“我身子还没好利索,不宜奔波,便没跟着去。”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脖子的伤口。
程琉青是怎么受的伤,蒋栩当然清楚。
“眼下盐帮的事还未料理,不知傅大人是去往何处?”蒋栩试探地问道。
程琉青敏锐地察觉到怪异,眉心微动,依旧不动声色地回答蒋栩的问题,“大人出了邑城往硐城去了。”
“硐城?可是有什么要事?”
蒋栩突然颤抖的声线让程琉青微微皱了眉,想起那日相见时蒋栩的反应,程琉青猜也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不过傅大人的妹妹尚且还在硐城,小姑娘发了信说想回京城了,傅大人这才赶忙去了。”
程琉青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并未化解蒋栩内心的慌张,仅仅是知道傅宴存去硐城这件事便让他如临大敌了。
一日前的深夜傅宴存凶神恶煞地去到营寨,掏出令牌就调走了邑城守卫军,接到斥候的来报蒋栩吓得双脚发软,急忙一封书信发去了硐城,又手忙脚乱地给项城太守修了书,在探听傅宴存去向的间隙里,连请罪的奏章都写好了。
好不容易捱到清晨,蒋栩派的人才回报说傅宴存的手下带着兵马去了石山,他脑子一转便知道傅宴存要做什么。既知李文昇大势已去,蒋栩也断得干脆利落,连忙把府兵也派了过去,想着能借此立功。
昨日傅宴存得胜归来,同蒋栩说了抓捕的事情,还将他的府兵留在了石山看守,说是怕有余党未清,他听见傅宴存这么说,还以为没什么问题了。
可如今看来,傅宴存不光是准备肃清盐帮,还有万文松遇袭的事情,他怕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否则也不会马不停蹄地赶往硐城了。
一想到傅宴存要做些什么蒋栩就再没心思跟程琉青在这儿闲聊,忙说:“既然傅大人不在,我也还有公务尚未处理,便先行一步。”
程琉青十分清楚蒋栩态度的转变,只是他现下也有急事,也没再挽留,拱了拱手送别蒋栩,“蒋大人勤勉。”
待到蒋栩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程琉青才再度动身。
凭着记忆程琉青又回到住的院子,进去时就看见了月喜傻傻的站在门口,一看见程琉青就兴奋地跑了过来。
月喜的眼睛在程琉青身上转了好几个来回,状似埋怨地说道:“公子你去哪里了!”
“去一处园子走了走。”程琉青又问道,“你可知道聂舒住在何处?我有些事想问问他。”
月喜用力地点点头,拉着程琉青往外走去。
路上月喜兴奋地说着话,一会儿同程琉青讲她与陆子禾去吉玉镇的事情,一会儿又声情并茂地描述昨日的情形有多么急迫,末了还看着程琉青认真地说:“公子,陆大人说昨日大人犹如神兵天降,是真的吗?”
回想起傅宴存那凌空的一箭,程琉青思忖片刻后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他悄无声息地潜入敌后,一箭就将其毙命,说是神兵天降怕也不为过。”
说起来程琉青也困惑昨日傅宴存为何会出现在寨子里,在李文昇与聂舒对峙之时迅速出手。
月喜听后连连点头,小声地说:“连公子你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没错。”说完又颇为傻气地笑了笑。
说笑间便走到了聂舒住的地方,二人走进去时聂舒正在打拳,程琉青与聂舒来往不多,一时有些局促。
聂舒擦了擦头上的汗,看着二人问道:“程公子可是有什么事吗?”
“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不知道现在可方便?”
聂舒擦汗的动作一时顿住,想起傅宴存的嘱咐后点点了头回答道:“方便,程公子请问。”
得到回答后程琉青对着聂舒感激地笑了笑,理了理思绪才开口说道:“昨日…昨日为何傅宴存会在寨子里。”
像是早已预料到了程琉青会说什么,聂舒只反应了一瞬便极快地回答道:“几日前指挥去联络点联系副使时调了两个朔卫到客栈周围看守,程公子你被赵和宜带走的那一天,他二人便跟着一起去到了石山,只是当时盐帮人数众多,他们也不好打草惊蛇,便只是留下了一个人,另一个回到城内来向我们报信。”
“接下来的事情太过凑巧了,以致于听起来都有些荒唐了。”说到这里聂舒突然停住了,看着程琉青欲言又止,半晌才再度开口,“他们报信回来之前,指挥在联络点收到了硐城的回信,副使说寻到了小姐的下落。”
“硐城的要求那边也出奇地惊人,他们只说要与指挥联手,愿意帮助指挥拿下李文昇。但在事成之后,邑城的盐帮不能清剿,得如数交给他们,只有这样才能放了小姐。”
原是如此。
即使当时傅宴存并不知道李文昇的要求,但知道程琉青被李文昇绑走了,只消略微一想便能猜到李文昇的意图。
无非就是牺牲一个保全一个的戏码。
程琉青想开口说点什么,下意识想抓住衣袖,只是左手颤抖的厉害,他无论如何也握不住。
聂舒也看出程琉青的不对劲,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就听见程琉青问道:“那…那傅玥是怎么被救出来的?”
“好在一开始指挥便与万大人有联络,指挥便让林副使同万大人里应外合,等到林副使带人潜入时,万大人便带着军队从外强攻。虽然焦灼费了些功夫,但是前后围堵加上谭武策反,也还是成功地剿灭了。”
聂舒描述得风轻云淡,程琉青却捏着心听完,昨日李文昇和聂舒并未起冲突尚且如此吓人,更何况那边是真刀真枪的拼杀,如此一想程琉青不仅更加忧心傅玥的状态。
程琉青定了定神问道:“谭武策反?他不是硐城的内应吗?”
程琉青清楚地记得昨日聂舒与李文昇对峙之时,清晰地说过谭武是硐城的内应,既然如此怎么又反叛了。
这次聂舒摇了摇头,“副使只寥寥写了几笔,详情得等到他们来了邑城再细说。”
月喜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等着聂舒说完程琉青陷入沉默之时小声地问道:“聂大人…公子呢?公子是怎么被救出来。”
程琉青有些无奈地转头看着月喜,她显然还在想着陆子禾对于傅宴存神兵天降的描述。
好在聂舒也十分给面子地回答了,“在与李文昇会面回到邑城后,指挥便去了城外的营寨,以剿匪的理由调动了驻扎的军队,接着就让我整合了军队和朔卫。”
昨日来寨子的除了聂舒还有一队程琉青根本不认识的人,这么看来应当是驻扎在邑城的士兵。
“接着指挥便跟着报信那人漏夜去到了寨子后埋伏,后面的事便就如陆子禾所说了。”
程琉青捏了捏月喜的脸,笑道:“这下你都知道了吧。”
月喜没说话只撇撇嘴心道,什么嘛,精彩的地方只字不提。
“程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程琉青转过身来,点头说道:“赵和宜如今被关在何处?我能去见见他吗?”
闻言聂舒面露难色,微微摇头,拒绝了程琉青的请求。
“赵和宜同盐帮来往密切,得等到指挥回来后亲自提审,我们都不能前去查看。”
听聂舒这么说程琉青也不好再为难他,只是换了话题又问,“那赵家的人会怎么样?都会被抓起来吗?”
“暂时倒不会,得等赵和宜招供后再做定夺。”
正合程琉青心意,他的确有些想搞清楚的问题得单独问问赵容山。
第50章
离开聂舒的院子后,程琉青便说自己要出门一趟,哪料到月喜怎么都不许,一路跟到了大门外。
好在在门口遇见了从外面回来的陆子禾,陆子禾听闻程琉青要独身出门后也说自己不放心,吵着嚷着要跟着程琉青一起去,程琉青拗不过便也让他跟着一起了,月喜见陆子禾跟着去了这才放下心来,又嘱咐了一番才目送着二人出了门。
“程公子你要往哪里去?”
既然陆子禾都要跟自己一同去了,程琉青也不好再隐瞒,“去赵府,我有些事要弄清楚。”
陆子禾一听就呆了,拉着程琉青不再往前走,不解地说:“赵和宜那些破事你让聂舒他们去查就好了,你去干什么啊?”
程琉青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赵和宜一直在索要图庐山的地契,还说赵容山将地契交到了自己手上,他虽然知道自己手上没有地契,但却想弄清楚那图庐山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陆子禾还在追问着,程琉青只好含糊不清地说:“不关赵和宜的事,先去吧,到了你便知道了。”说完便只管往前走去。
见状陆子禾无法,也只是跟了上去。
程琉青早已忘了赵府的位置,加上王佳旭说的赵和宜当家后又换了个大宅子,一时间二人边走边问路,耽搁了好一会儿才走到赵府。
一到赵府,陆子禾就先程琉青一步上前叩了门。
不过须臾门便打开了,小厮探了头出来,看见面生发二人不耐烦地问道:“是何人?可有帖子?没有帖子请改日再来。”见二人没有反应说着就要关上大门。
陆子禾一见小厮的举动便要动手推门,程琉青见他跃跃欲试的模样连忙伸手拦了拦,陆子禾并未不是奉命前来,且他来赵府是为私事,倒也不想滥用强权。
程琉青上前一步说道:“在下是从前同大房的程姨娘去到图庐山庄子上的赵苋青,如今特意回来探望,劳烦通传。”
此话一出陆子禾立刻傻眼了,瞪大了眼睛看向程琉青,呆愣地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程琉青这话的真假,程琉青当然知道陆子禾会惊讶,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完。
小厮的动作明显顿住了,试探地冒了头出来,全然不似方才那般惫懒,谨慎地看了看程琉青,问道:“大老爷的程姨娘?”
程琉青点点头又说道:“十五年前,那时宅子尚且还在槐巷。”
赵家从前的宅子的确是在槐巷,小厮又想起府里这些公子里的确少了个三少爷,于是恍然大悟,问道:“可是三少爷?”
陆子禾听后更为诧异,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程琉青,看着他慢慢点了头,算是认同了小厮的话。
虽然不知道程琉青说的是真是假,但小厮思索片刻后,还是将门打开了些,对着程琉青说道:“那你先进来吧,大老爷如今卧病,我引着你去见二老爷。”
“多谢。”程琉青说着便拉着陆子禾迈进了门。
在大门关上的刹那,程琉青听见小厮暗自嘀咕的声音,“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不会是为了分家产吧……”
甫一进门就听见了宅院的辛秘,陆子禾根本掩饰不住心里的好奇,止不住地拿眼瞧程琉青,程琉青只挑了挑眉并没有说话,等小厮上了门闩才开口问道:“不知父亲何时染疾,可要紧吗?”
小厮听后张了张嘴并没说话,过了影壁才小声地说:“且先进去吧。”
见小厮如此程琉青便知道这其中肯定与赵和宜分不了干系,也没多言只跟着小厮往里走。
方才赵府的大门已经颇为气派,如今走了进来满眼皆是富贵,飞阁流丹富丽堂皇,想来赵和宜的确有本事。
没一会儿就已经走进了堂屋,小厮引他们进来后嘱咐他们不要随意走动后便转身往屋内走去了。
“程公子你…我…还是该叫赵公子?”
陆子禾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程琉青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便说道:“你不是说要叫我琉青吗,不必这样生疏。”
陆子禾缓慢地点点头,眉头皱起一副为难的模样,磨磨蹭蹭地说:“我只是一时太过震惊……还真以为你就是个茶楼的掌柜呢…”
闻言程琉青有些哭笑不得,“可我本来也是茶楼的掌柜啊。”
程琉青看着陆子禾撇了撇嘴没说话,解释道:“我从离开邑城后便同赵家再没了联系,如今前来只是要弄清楚些事情罢了。”
“赵和宜的事情?”
“倒也不全是。”程琉青顿了顿,“有些我母亲的事情,我得问明白了才放心。”
听程琉青这样说了陆子禾倒也没再多问,只默默点了头,眼神止不住往小厮消失的方向瞟去。
果然没过多久小厮就跟在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身后走了出来,陆子禾连忙扯了扯程琉青的衣袖,程琉青起先还没认出来是谁,直到小厮的声音传来。
“二老爷,就是此人自称是三公子的。”
脚步声清晰地落下,程琉青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此人是自己的二叔赵闵行。
赵闵行站定后顺着小厮的声音朝程琉青看去,拿眼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随后说道:“你说你是赵苋青?”
程琉青微微点了点头,“二叔,是我。”
二人的情绪出乎了陆子禾的预料,从始至终都是冷静又平淡,完全没有亲人重逢时的热切。
赵闵行盯着程琉青看了半晌才摸着下巴说:“眉眼是有几分相似,只是太久没见…都快记不清楚了。”说完后便走到主位坐下,转头招呼程琉青也坐。
“当初你娘死后你便偷偷摸摸跑了,十几年一封信也没有来,怎么如今晓得找来了。”
这话说得不客气,连陆子禾都听出讥讽的意味,可程琉青脸色未变,全然无视赵闵行的话,说道:“二叔,我只是听人说如今父亲卧病在床,便想着来看看。”
赵闵行端着茶盏尝了一口,咂了咂嘴叹道:“离开这么久,如今回来装什么孝子?”
抬头见程琉青冷着一张脸,赵闵行搁了茶盏哼了一声,指着程琉青说道:“得了,大哥的病也用不着你担心,你哪来的给我回哪去。”
虽然来之前预设了许多场景,可程琉青没料到赵闵行会如此不待见自己,不过好在他早已经将赵家人看透了,赵闵行这话也只让他觉得好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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