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宴存又谢过他才离开了徐府,按照徐汀说的傅宴存便往含珠巷走去。
林祥他如今在边疆守着,长子林如煦跟着在帐中学着调度用兵,次子林如隽也再过几个月也要去前线,长女林思若许了兵部尚书的次子,一时在京城风头无两。
傅宴存看着林府气派的府门揉了揉眉头,上前去同门童说了来意,略等了一会儿就有人来领着他进去。
前厅只坐着两个熟人,林如隽与林思若。
林如隽瞧见他来了也没起身,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让人奉了茶给他,道:“家母身体抱恙不能前来相陪,傅公子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林思若倒是朝他见了礼,笑着让他坐下,听见林如隽的话也说道:“开春后母亲一直咳嗽,也不便见客。傅大哥久不来府上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傅宴存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我听傅玥说,月喜被发卖后是被林府买了来。”
林思若脸上的神情一时凝滞,她没想到时隔一年多傅宴存竟会打听起月喜的下落,不过须臾就恢复了往常矜持稳重的模样。
一旁的林如隽倒是茫然地看着她,问道:“月喜是谁?”
林思若看了眼傅宴存,这才转头对着林如隽说道:“一年多前,从人牙子手上买了几个丫鬟,有一个叫月喜的从前是在傅府伺候的。”
林如隽一听顿觉无趣,他以为傅宴存前来是为了什么呢,结果才是为了个丫鬟,他懒懒散散地站起来,一边理着衣裳一边偏头对林思若说道:“这些内宅的事情我也不懂,你自跟他商量吧,有什么再差人来叫我。”
林夫人身体被抱恙的这些事情就是林思若管着内宅的事,她处理起来得心应手,林如隽自觉也没有久留的意思。
他说完又朝傅宴存拱了拱手便从旁边离开了,不过倒是留了几个家丁守在前厅。
林思若让人把林如隽座上的茶撤了,她细细打量着傅宴存,缓缓道:“如今月喜确是在林家,只是她已卖与我家,怕是……”
她言语迟疑,有些为难。
傅宴存道:“她既然卖身于你家,我可以为她赎身。”
“赎身?”林思若与身旁的侍女对视一眼,复又转过头来,笑道,“此事我倒也做不得主,傅大哥有此意,我便回去问问母亲的主意,若同意了我便托人带话去。”
傅宴存看出林思若脸上似有勉强神色,知道她或许是不太赞许的,只是碍于脸面也不好将话说死了,便只能这样模棱两可地搪塞。
其实她已经做了内宅一年多的主,一个小丫鬟的事她又怎么会无权处置,傅宴存自然懂这是推诿的意思。
“是我唐突了,冒然前来确有不妥。”傅宴存扫了一眼林思若身旁的侍女,“不知道林小姐可否让我见一见她。”
林思若并未立时说话,而是端了茶盏喝了起来,一旁站着的侍女赔笑道:“不凑巧,月喜现在是跟着二小姐的,今日二小姐去寺里为夫人上香祈福了,怕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闻言傅宴存点点头,对她说的话不置可否,片刻后又道:“月喜是贴身伺候你们二小姐的吗?”
那侍女看了眼林思若又笑着点头,“正是。”
这倒是奇怪了,廷春台那日林家去了两位小姐,林思若身边并没有月喜的身影,而另一位小姐也傅宴存仔细看过,也没有找到。
傅宴存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看着林思若问道:“廷春台,二小姐去了吗?”
闻言林思若端着茶盏的动作顿住,抬眼扫了她一眼便有垂下眼去,将茶盏放在桌上,捏着手帕掩了掩,这才开口说道:“自然是去了的,只是月喜没跟着,留在府上打理二小姐的院子。”
见傅宴存没说话,林思若又道:“傅大哥既然执意要见,不如我现在就叫人让他们回来?”
“不劳烦了,我也不便打扰林小姐祈福,我便明日再来吧。”说着便站起身来。
林思若佯装诧异地看了一眼,复又开口挽留道:“傅大哥若是着急,其实也不打紧的,不过是须臾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傅宴存却不能真要求林二小姐马上回来,“还是不必了,我也不急于这一时,自然还是等到明日再来吧。”
林思若便是笑,只说好。
傅宴存也不便久留,起身道谢了便独自走了。
眼下天色尚早,城中唯有合灵寺一座寺庙,倒得也不远,他脚程快,傅宴存思量片刻便准备往合灵寺去碰碰运气。
他走到合灵寺时应该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庙里上香的人也已经少了,他特别留意了官眷门停放在寺门口的马车,瞧了一圈并没有看见林府的马车。
傅宴存走上前去找了个马车夫,状似随意地问道:“怎么都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你们家主子还没出来?”
车夫瞥了他一眼,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别说了,一大早就来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傅宴存颔首,又道:“一大早就来了,你可看见过兆兴将军府的马车?”他说着便将摸出来一点碎银子递给了他。
车夫低头瞧了一眼便接过来塞到了怀中,回想了些许时候,道:“没见过,我家夫人常来此处,一向很少见林府的马车。”
傅宴存心下了然倒也不是多么的惊讶,只是谢过他便走了。
城中的寺庙虽只有这一处,可城边倒是还有三两个,名气倒也不如合灵寺。林二小姐不在合灵寺上香,岂不是舍近求远吗?
他想过替月喜赎身是会有些困难的,毕竟他现在没了官职,林府也没必要卖他这个人情。虽然知道情况如此,可是傅宴存想起林思若今日有些遮掩的行为,倒觉得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
第106章
自廷春台淋了雨后玉回便裹着被子在屋里躺着,屋里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暖得几乎是有些闷了。
阿连轻轻叩了叩门,小声地说道:“殿下,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您这一天都没吃些什么,我给您熬了粥您看要不要吃点?”
玉回伸手揉了揉眼睛,盯着床帏看了一会儿,等着意识渐渐清醒过来才低低地应了,“进来吧。”
阿连推门进来时屋内黑黑的,窗户关得严实也没漏月光进来,床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后传来了玉回有些喑哑的声音,“阿连,先把蜡烛点上。”
阿连放下粥碗后便去点了几根蜡烛,屋里瞬间亮堂了不少,就见玉回正撑着手坐起来,他穿着深色的单衣,黑发随意披散着,抓了一个腰枕垫在了身下。
阿连将粥端到玉回面前,“我见殿下你并不多有食欲便熬了碗小米粥,殿下尝尝?”
玉回神情懒懒地倚着,脸颊还沾着发丝,他伸手抚了抚,闻言瞧了眼那碗粥,道:“嗯,端来吧。”
尝了一口,这粥也是香甜可口,见玉回渐有了些精神,阿连便说道:“殿下,您让我查的住址找到了。”
玉回的脸上仍有困意,半敛着眼睛,闻言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低声答道:“在哪?”
“在福顺巷,是倚着和王府旁边的宅子。”
怪不得,怪不得那日会出现在和王府。
玉回舀粥的手顿住,勺子碰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好,知道了。”
阿连说完又想起另一件事,于是缓缓道:“二殿下知道了昨日廷春台的事情。”
“嗯?”玉回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喝了一口粥,“怎么说?”
“二殿下倒没有斥责殿下,只是说昨日那些人好没规矩,也说自己也应当跟着去的,平白让四公主与您受了委屈。”
玉回颔首,昨日之事若是只关于他倒还好说,只是怀婵在场,这些人又是往后要同怀婵打招呼的,玉贤自然是不愿意怀婵遭这些白眼。
言语间已经把粥喝完了,玉回递给阿连,“去让人打水来吧,明日你再陪着我去福顺巷。”
阿连应下,便端着碗走了出去。
玉回掀开被子站起身来,他拢了拢披散的长发,伸手捶打着肩膀,躺了一天身上有些酸痛。
倒也不是他贪睡,只是昨日淋了雨他总是觉得头晕,回来沾着床便睡着了。今日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便他还觉得冷,手脚又有些无力,只又昏昏沉沉地睡去,这才一觉睡到了现在。
听见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玉回抬头朝门口望去,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不像是阿连。
玉回原本有些迟钝的思绪瞬间清醒了过来,甚至在刹那间就绷紧了,他一边屏息看着,手按着桌子,无声地摸索着茶杯。
那身影越走越近,跳跃的烛火在黑色身影的笼罩下不断地摇晃,玉回的心也如同这剧烈跳动的火焰一般,逐渐变得猛烈,发丝也被后颈冒出的汗打湿,湿漉漉地贴着皮肤,一股战栗传过。
“好久不见。”
听见这个声音时玉回心底绷紧的弦瞬间断裂,耳边像是响起来手串断裂散落在地的声音,密密麻麻的敲击声让他发慌。
玉回咽了咽口水,努力瞪大了眼睛瞪着那个黑色的身影。
“看起来你倒是挺适应现在这个身份的。”
池楼负手从黑暗中踱步走出来,上下打量了玉回一眼,语气嗤笑,“九殿下。”
玉回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努力平复着如波涛般汹涌的心绪,沉默着没有说话。
池楼缓缓走到玉回眼前,俯首凝眉看了片刻,伸手探到玉回身后,一把拽出了他手中的茶杯,“这是做什么?”他手里把玩着杯子,神情玩味地看着玉回。
他见玉回久久不开口说话嘴角本就淡薄的笑渐渐消失了,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眼神一凛,抬手就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朝地上摔去。
茶杯碎裂发出刺耳的声响,玉回被这一声吓得缩了缩脖子,后劲的汗一时变得冰凉,手不由得更抓紧了桌沿。
池楼一把抓住玉回的胳膊,眼神顿变得凶狠不已,“我再三警告让你不要来定朝,你不仅不听还耀武扬威似的,昨天在廷春台闹来这么一出你就高兴了?”
池楼每说一句话手下就用力一分,痛得玉回眉头紧皱,神色扭曲,倒吸几口凉气。
“你也别想着找什么借口,往后你要是再敢肆意妄为,当心我真让你溺死在关巷河。”
池楼眼神阴冷,慢条斯理地扫过玉回的面容,声音如鬼魅般在黑夜响起,“我有本事让你成为九皇子,自然也有杀了你的本事,程琉青,你是太得意忘形了。”他说罢松开了程琉青的手,依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忽然又听见程琉青这个名字,像是一把锐利的利刃猛地插进脑海里,搅得他的脑海胸中一阵翻江倒海。
玉回双眼猩红,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肩头,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鞋尖,几乎是眼眶都要渗出血来。
池楼踩在地上的碎瓷上,尖锐刺耳的声音一丝丝钻进玉回地耳中,惊起他一身的战栗。
池楼伸手一把掐住玉回的下颌,玉回被迫仰起头看他,看着池楼与从前并无甚变化的面孔,像是两年前的雨夜。
“你与傅宴存见过了。”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他什么都知道。
“他认出你了吗?”池楼掐着玉回地下颌,像是看什么商品似的左右打量着他的脸,“只多了一颗痣,他不会这就不认识了吧?”
他的语气轻蔑,浑然没将玉回放进眼里。
玉回看着他勉强牵动嘴角笑了笑,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自然是认不出来。”
听到这话池楼这才放开了他,脸色依旧阴沉,狭长的眼睛微眯更显得整个人阴婺无比,他于黑暗中死死地盯着玉回,像一只蛰伏的毒蛇。
“我今日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给我记牢了,要是再敢轻举妄动,我一定饶不了你。”
玉回整个人像是无力一般依靠在桌上,听着池楼威胁的话心里却没起一丝波澜,直到看见池楼要离开了才突然开口道:“芮英!”
“芮英被傅宴存赎走了!”
池楼推门的手顿住,侧目看着玉回,哼笑了一声,“怎么?想问为什么?”
玉回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芮英知道我的身份,她不会……”
没等他说完池楼便冷声打断了他,“她是最听话的,用不着你操心。”说完便推门离开了。
房门被猛地摔上,哐当的一声让玉回神游的思绪回笼,他撑着身体的手臂颤了颤,深呼吸了几下才又站直了身子。
他踏过一地的碎瓷片,慌忙拿着杯子去倒茶水喝,连水淋到手上也并未察觉,哆嗦着喝完了一杯茶呼吸才勉强平静下来。
“阿连!阿连!”玉回用力地敲了敲桌子,整个人急躁无比。
阿连跑进来看见这一地的碎瓷登时愣了,紧张地看着玉回,道:“殿下…这是怎么了?我…我刚才在……”
“去福顺巷!”玉回并没听他说话,而是转过头来用力地盯着阿连,“叫方锐过来,我现在就要去福顺巷。”
阿连从未见过玉回如此,双眼泛红,连眼眶似都有了血丝,绷直了唇,神色急切又带着一丝恐惧。顿觉得不敢耽误,拔腿就跑去了方锐的房间。
等着方锐来的间隙,玉回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地思考。池楼能洞悉这一切,一定是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人手,说不定也派了人在监视自己,眼下他若就这样去福顺巷定是会被池楼知道,定要想办法摆脱才好。
不多时方锐便来了,玉回也来不及跟他寒暄一番,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方将军,眼下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做,只是现在驿站附近有定朝的眼线盯着,所以还得需要方将军你配合我。”
方锐本不准备同意,只是听见了定朝的眼线,一时便改了口风,直点头示意玉回继续说下去。
“方将军你与我身量差不多,如今夜色也深,你便穿着我的衣服让阿连陪着出门去,再派五六人远远地跟在你们身后盯着,若是真有眼线他们一定会跟着去,方将军你们功夫好也比我们更容易察觉。”
方将军倒是说好,只是阿连忙道:“我去了,那…那殿下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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