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连一怔,顿时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陛下还有…还有公主流浪在外?还是她已经——”
只是他还没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完就被玉回打断了,“不是,你别乱想。”
玉回小心翼翼地把画卷起来,拿绳子系好了,转头对阿连道:“等会儿我有事要做,午膳就不用了,你别让人进来,你也不许。”
阿连也不敢多问玉回要做什么,只闷声点头。
玉回见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让阿连出去,自己又跑去首饰盒子里抓了一把装起来,然后便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傅宴存来。
没等一会儿就听见了一些细微的响动,玉回立刻起身往窗户跑去,见到傅宴存时他刚刚翻进来。
傅宴存甫一站定便看见玉回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今日穿得格外素,湖蓝的衣袍并未过多装饰,腰间连玉佩也没系,束发的精致玉冠也换作了平常的发冠。
往日冷静淡然的眉眼如今要压不住兴奋,一双眼睛顾盼生辉,眼眸流转,望着傅宴存是无声地期盼。
傅宴存嘴角带笑看着玉回,耀眼的日光下玉回的目光像是落在水面的蝴蝶,余波传过他的四肢百骸,拨动他心弦的颤抖。
傅宴存害怕他听见自己逐渐失调的心跳,伸手扶住他的后颈偏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比昨晚要温柔许多,他不再急促地想要追求玉回的回应,轻柔地摩挲,缠绵地舔舐,他极有耐心地等着,等到玉回的心跳与他同频,再将他揽进怀里亲密地缠绕。
“好…好了…”
玉回别过头去,抵着傅宴存的胸口轻微地喘息。
傅宴存抬起他的下颚,用腹指轻轻擦去他嘴角的水痕,轻声问:“是不是等了很久?”
玉回摇摇头,将手里画展开,紧张地看着傅宴存,“像月喜吗?”
“像。”
一丝迟疑也没有,傅宴存说罢帮玉回将画收好,又将他手里的袋子拿过来。
不计较傅宴存话中有多少敷衍的意思,玉回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我有些紧张……”
傅宴存牵过他的手扶着他翻过了窗户,紧了紧他的手,“害怕她不认识你了?”
玉回没说话,暗自叹了口气,毕竟在月喜看来程琉青已经死了,他这样突兀的出现说不定会吓她一大跳。
“那待会我先进去?”傅宴存俯身问他,声音很轻,“你看我反应再进来。”
玉回用力拽停傅宴存,蹙眉认真思考这傅宴存的提议,最后郑重地点了头,“好,就这么办。”
看着他的模样傅宴存忍不住笑了,在玉回反应过来前又揽着他往前走,怕他生气又小声安慰他,“别担心,她一定记得你。”
第130章
三月的天气太阳虽大却并不热,像是纸老虎,气势逼人的模样却只有不温不火的日光洒下来,树梢上的手绢怎么晒也还是往下滴着水。
在触碰到依旧湿润的布料后月喜缩回了指尖,她盯着粉红丝线绣成的杜鹃看,看花瓣在风波里翻了红浪。
“月喜!”
尖细的女声传过来,惊得树上的麻雀振翅飞走了,树叶胡乱抖动着,日光被搅浑,晃眼得让月喜转过了头。
“我的手绢呢!”
月喜指着树梢上的手绢给廊下的柳佳看,怯生生地回话,“还没干呢…”
柳佳秀眉紧蹙,手搭在额上遮着日光远远地瞧了一眼,隐隐约约看见地上一摊水渍,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管事的找你,看看去。”
柳佳靠在柱子上,看着月喜从日头下小跑进了廊下,伸手虚虚拦下了她,“你跟管事的什么关系啊?”
她一双凤眼直勾勾地盯着月喜看,嘴角微微翘起,脸上隐隐浮现笑意。
这是她不高兴的前兆,月喜知道。
还没来得及开口月喜就被拧住了手臂,柳佳的指甲长得比其他丫鬟都要长些,因为她是庄子里王妈妈的女儿。
三月的天气下人们都换上了轻薄一点的衣服,她用细长的指甲轻而易举地掐住了月喜的手臂,狠狠地拧着指甲缝里那一点肉,笑着问月喜,“上次他来害得我被骂了一通,这次你再敢乱说话试试呢?”
月喜疼得说不出一句话,嘴唇被咬得发白,膝盖颤抖着像是要跪下去,她想要挣开柳佳却又害怕会更惹怒她,于是只能瑟缩将自己蜷得更紧。
“听见没有,说话!”柳佳蹙着眉用脚尖踢了月喜一脚,又嫌弃似的飞快地收了回来。
“听…听见了……我不会…说的…”
月喜结结巴巴地说完这句,已经疼得眼泪掉了下来,眼睫被打湿黏在一起终于模糊了柳佳的面容。
听见保证的话柳佳才松了手,手指在月喜的衣袖上蹭了蹭,大发慈悲道:“去吧,李管事可等了一会儿了。”
月喜抬头看了她一眼才飞快转过身往外跑去,她想擦擦眼泪,可一抬手就疼得更厉害,眼泪也越流越多,滴落在粗糙的布料上留下一摊水渍。
躲在墙壁后面,月喜站在阴影里用力擦了擦脸,她也掐了掐自己的脸,告诫自己别再哭了。
月喜低着头从墙后走出来,神情胆怯地瞥了一眼,或许还没看清就又低下了头。她的手指被攥的发白,胸口的布料留下几滴泪痕,身上不合身的衣服让她迟缓的动作看起来更局促。
“李管事…您找我……”
与画里大相径庭的十七岁的月喜就这样出现在玉回的面前,她站在与日光一步之遥的距离,低着头像是犯了错的模样。
“月喜?”
玉回挣开傅宴存的手猛地往前走了一步却又顿住了脚步,回过头看了傅宴存一眼,眼里像是不解。
为什么明明月喜什么都没有做错,却依旧要被苛责,剥夺她两年的年华。
熟悉的声线让月喜平白颤抖了一下,她试探地抬了头,瞬间就对上玉回等待已久的目光。
“月喜,是我。”玉回走到她的面前,小声地问她,“你还记得我吗?”
面前的人有着和程琉青一样的面容,特别是那双灵动漂亮的眼睛,月喜陡然瞪大了眼睛,呼吸都有片刻的停息。在她快要脱口而出时她的目光落在玉回鼻尖上的红痣上,迟疑着摇了摇头。
玉回嘴角有片刻的凝滞,他垂下眼敛去眼底的失意,他就知道。
月喜的目光在看见他身后的傅宴存再度亮起来,飞快地眨动着眼睛,胸口不断地起伏,最后颤抖着叫出了傅宴存的名字。
“大人……”
刚说了两个字眼泪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委屈占据了她,让她再说不出一句话。
傅宴存抬手让李管事下去,看着玉回的失意的身影忍不住轻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揽住他,放低了声音,“她不知道前因后果,先回去再说吧。”
“我没事。”玉回摇了摇头,又抬头看着月喜说道,“月喜,我们来接你回去。”
月喜看看傅宴存又看了眼玉回,刚迈出的腿又不自觉往后缩了缩。尽管如此,她依旧是本能地相信玉回的话,才会在他说出的那瞬间就准备跟他一起离开。
傅宴存知道月喜还有些许不适应,便开口问道:“你要跟我们回去吗?”
话音方才落下月喜就点了头,她害怕自己刚才的动作会惹怒玉回,于是又急切地说了一遍,“我愿意跟你们回去。”
“那走吧。”傅宴存说罢就伸手去拉玉回的手,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眼月喜是不是还跟在后面。
出了林家的庄子,傅宴存让月喜先上了马车等着。
傅宴存理了理玉回的兜帽,仔细问他,“你的事情要全部告诉她吗?”
玉回看了一眼马车,沉默着没说话,半晌才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此事事关紧要,说多错多,他怕月喜知道太多会对她不利,可若是不说,他与月喜或许也再难相认。
傅宴存捏了捏玉回的手掌,“不说也没关系,往后有的是时间,现在也不急于一时。”他说罢抬头望了望天,“还没用午膳,先回去用午膳吧。”
听他这么说玉回才觉得自己是有点饿了,也没再纠结,踩着凳子上了马车。
月喜看见进来的是玉回不由得又往里缩了缩,直到傅宴存进来后才明显松了口气。她扣着手时不时看玉回一眼,可只要感受到玉回的视线又飞快地低下头。
见她这样玉回心里是说不出的心酸,从前他身边的人一个个去世,最后剩下的人屈指可数,离开定朝后月喜算是他唯一的牵挂,可现在连月喜也不再认识他,这实在是可笑。
玉回看了一眼被自己放在身侧的画,或许只能像他告诫傅宴存的那样,就当程琉青真的死了。
手突然被握紧,暖意从指尖传到掌心。
“怎么还是闷闷的不高兴?”
傅宴存有些的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玉回抬起头看向他,这样仔细地看才发现,他好像又瘦了。
玉回反手扣住他的手,眼神在傅宴存身上扫了几圈,打量的神情渐变得严肃,“你这几日身体有什么不适吗?我总觉得你又瘦了。”
傅宴存伸手摸了摸脸颊,笑着摇了摇头,“吃得好睡得好,没什么反应。”他看出玉回眼中的担心,又说道,“我解决完池楼的事一定去看郎中,我答应你的。”
听到傅宴存的再三保证玉回的才勉强放下心来,估摸着快要到了,他又转头问月喜,“有什么想吃的吗?”
月喜没说话,只悄默声地看着傅宴存。
傅宴存咳了一声,作势要下马车,“那我去买,你们坐着马车回福顺巷去,马车把你们送到会自己离开的,我已结过钱了。”
他们坐着马车去酒楼太过打眼,玉回知道这个意思便也没说什么,看着傅宴存下马车走了。
马车内就剩了他与月喜两人,相顾无言。
“公子,到地方了。”车夫勒停了马车,朝里喊了一声。
闻言玉回起身,拿这画卷和自己给月喜准备的布袋子率先出了马车。
“傅玥出嫁后,傅宴存便将原先的傅宅卖了,这是是他如今的住处,往后你若想待这里也可以。”玉回说着,引月喜进了院子。
月喜听后好奇地打量了一圈院子,这里确实比不上原先的宅子,不过却也比林家的庄子好多了,想到这里胳膊又开始隐隐作痛。
玉回一回头就看见月喜伸手捂着胳膊,神色痛苦的模样,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跑了过去,“怎么了?”
月喜埋着头没说话,等玉回急得又要再问时就见她慢慢地抬起了头,眼泪汪汪地看着玉回,抽泣道:“公子……月喜认得您……”
她说完就准备跪下来,玉回眼疾手快拦了她一把,可以碰到手臂月喜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玉回眼神微变立刻明白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挽起她的衣袖,一露出来就看见手臂两个乌青的指甲印,细看还有星星点点的淤血。
这下不用问玉回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用手轻轻擦去月喜脸上的脸,“别哭了,先过来坐下,我去给你找药。”
月喜跟着玉回进屋坐下,可她看见玉回要离开又急忙站起来去抓他的手,疼得自己又是一顿龇牙咧嘴,却依旧忍着疼说道:“公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玉回心疼地看着她,刚想开口却又看见她耳朵上的伤痕,原本细小的耳洞被拉扯得大了些许,还有细碎的血痂,耳郭还有几道明显的抓痕,那副耳坠早已不知所踪。
话瞬间堵在喉中,玉回咬紧了牙,手指背在身后抓紧了衣袖,他偏过头去深呼吸了几次才平静下来。
“我没怪你,我知道你不会不认识我的。”玉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伸手扶着月喜坐下来,“你坐好,我去…给你找药来。”
出了屋玉回直奔向傅宴存的房间,他找得急,最后在书架上找到了一个满是瓶瓶罐罐的小匣子,玉回对着上面龙飞凤舞的文字看了许久,最后拿了两罐。
经过书桌时将桌上的纸带到了地上,玉回连忙蹲下身去捡,可看清上面的文字后便愣在了原地。
“琉青,我并不愿意再一次失信于你,可不尽人意大致便是如此了。”
斑斑点点的血迹渗透了雪白的纸,未写完的文字模糊不清,龙飞凤舞的字停在半空,假意截断了令人绝望的事实。
第131章
玉回拿着药再回来时脸色很不对劲,暗红的血渍模糊了字迹也让他感到眩晕,药瓶像是怎么也放不稳似的,歪歪扭扭地倒在桌上怎么也扶不正。
“公子…出什么事了吗?”见状月喜缩了缩手,下意识站了起来,虽然知道玉回就是程琉青,可看见玉回突然变得异常,她不免还是有些紧张。
玉回伸手扶住桌沿,手指紧紧扣住桌角,抬头对着月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事,来上药。”他说着就要打开药瓶,可指尖止不住地抖动,他攥着药瓶却是怎么打不开。
月喜偏头仔细看玉回的脸色,小声地说道:“公子,我来吧。”她试探性地伸出了手,说话时神情略有不安。
这时玉回才终于抬起了头,视线落到月喜手臂的伤痕上他突然愣了。且先不说傅宴存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就算是便真的会就此丧命吗?一切尚未有定论,自己又何必这样失魂落魄。
看着月喜的小心翼翼,玉回伸手将药瓶递给了她,垂眸满是歉意地说道:“我真的没事,只是在想要怎么跟你说我的事情。”
月喜打开药瓶拿给玉回,抿了抿唇,神色真挚,“其实一切都过去了,现在公子过得好,其他的我都可以不用知道。”
两年前的形势程琉青能活下来已经颇为艰险了,她偶有的敏锐也察觉出了玉回的改变,所以她实在不愿意让程琉青再回首往事,提起从前的事给心里添堵。
玉回微怔,接过药给月喜上药,“是…过去的事情…不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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