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萧珂和荣宪意见罕见的统一,都觉得邓时晴是想造反。
所以荣宓提议,让如瑟、怀素、不知道姓什么的槿哥和邓时晴四人当堂对峙。
“你们不能空口鉴反。”荣宓如是提议。
荣宪还是卖了她一个面子,就叫上管吏部的老程,两人先走,杨炎两口子宫内眼线也不少,马上联袂而来。
柳岫青别名青主,原山匪头子,现招安后的车骑将军。
柳青主大马金刀往那一坐,因为山贼出身天天被京里太太小姐白眼以待,一听如瑟的故事,咧嘴一笑,两眼发光,准备看戏。
柳青主还讲着东北口音的雅言安慰如瑟,“那兄弟太不是玩意了,他想干哈啊?”
自从柳青主开口后,所有人开口前都要想一想雅言的正确发音。
杨兰亭带了五个人过来,因为他去押邓时晴时,邓守礼强行要跟过来,没办法只能把父子两个都带来。
五个人跪着三个,赫然一场大戏,而怀素一脸苍白坐在轮椅上,都还没开口。
然后前面就来了一出易燃易爆炸的戏码。
郑瑜刚开口,一个宫女仓促跑来,扑通一跪。
荣宪等人这才匆匆赶了回来。
邓守礼还顽强的跟过去跟萧珂找茬,顽强的把没表完的态表完。
“我能去看看吗?”荣宜问,她此时坐在这里十分忐忑,而且总觉得既然把这个篓子给捅了出来,早晚都跟荣宪面对面。
“反正大家都知道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荣宓没在意。
荣宓此时没想过事情会突然往惊天地泣鬼神的方向发展。
荣宜来到昭阳殿的时候就听殿内剧情跌宕起伏,女人低泣,男人歇斯底里。
果不其然,邓时晴四人单独凑在一起,他爹还刚回来,瞬间这锅就炸了,锅盖消失不见。
怀素坐在轮椅上,哭诉,“我恨你!你害我家破人亡,又强掳我至此……”至少讲了半刻钟自己情史。她哭道,“不,我不恨你,你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妹妹好不好,”随后竟然从轮椅上挣扎下来,跪下,“我求求你了。”
郑瑜就问,“你的腿怎么了?”
怀素说是被邓时晴派人打断的,隔三个月等伤口长好,再打断。
邓时晴其实也算相貌堂堂,玉树临风,比孙玉跟郑瑜都好看很多,抿着唇,在地上跪的视死如归,颇有玉山将倾的架势。
荣宪支着头面无表情,郑瑜在写折子,萧珂在发呆。
荣宜原本计划是偷偷来看个热闹,好找个机会跟荣宪说上几句话,不料宫女直接通传。
荣宜只好从屏风后走了进来,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
荣宪便道,“二姐来的正好,你说说你的看法?”
她只是问看法。不料荣宜想这是一个将功抵过的机会,就说,“让我处理这事可以,但不管我是用什么方法处理的,你们事、后不许有异议。”
郑瑜点头,荣宪就不置可否。
“借剑一用。”荣宜走到萧珂面前,她记得萧珂心脏有问题,一直用薄剑,荣宪那重剑六斤,怕是累死怀素也举不动。
萧珂广袖一挥,倒提三尺秋水剑,往荣宜眼前一递。
之后荣宜才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太对劲,这里是昭阳殿。
这是在皇宫里亮了武器。
郑瑜当时就一拍几案,“萧珂,你放肆。”
荣宪的剑就搁在几案的竹简上,被郑瑜这掌震的一跳,从几案上掉到地上。
荣宪又把剑捡起来,拍在几案上,声音特别响,郑瑜就又不吱声了。
荣宜就提着剑,往阶下走,这个过程还挽了个剑花,此剑剑下亡魂无数,握在手中尚且有些令人生寒。
她慢条斯理的走过去,先问杨兰亭,“景国公府里的部曲和婢女怎么说?”
杨兰亭如实回答,“邓世子确实给了一个将此两人乱箭射、死的令。”他随后咬咬牙,“确实隔三个月命部曲将那个女子的腿用重戟打断。”
荣宜便挥手命禁卫按着邓时晴,剑身倒转,将剑递给怀素,“你们的恩怨,给你个机会,你自己了结吧。”
怀素愣愣怔怔的把剑接过,看着手中剑,有些难以置信。
不仅怀素愣了,就连邓时晴亲爹邓守礼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萧珂的这把剑名如霜,精钢所制,不重,剑身薄如纸,但极快极利。怀素一个女人单手就把剑举了起来,当然,剑身不稳,颤颤巍巍。
此时萧珂跟如瑟搭伙打进景国公府的槿君说了句话,“若知如此,当年我不如杀了你父亲。”
槿君扯出来个笑,“是我拖累的他们。”
此时怀素膝行至邓时晴面前,哭中笑了出声。
邓时晴突然眼睛一亮,“怀素,你是爱我的,对吗?”
怀素猛的双手握紧剑柄,挥剑把他的头砍了下来,血溅三尺,人头落地。
猛然间,怀素仰天大笑,笑罢,对槿君说,“错,错,”她摇头,“都是错。”
话音未落,她横剑自刎,长袖翻飞,转瞬身体倒地。
当啷一声如霜剑落地。
如瑟愣了,片刻后挣脱禁卫,扑过去抱着姐姐的尸体,悲到极致竟是无泪。
槿君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怀素尸体,他默立良久,将如霜剑捡起,四顾茫然,心中空荡,不知此生为何。
报仇,邓时晴死了。
为怀素,怀素自杀了。
复国,已无国可复。
为家,他害死了父母。
“你要好好活下去。”片刻,他对如瑟说,反手剑朝自己心尖插、落。
如瑟木然抬头。
顷刻,五人变成三具尸体,两个活人。
荣宜并没料到这个结果,呆立当场,她本就恨负心人,这才给了怀素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
但她没想怀素死。
“派人去趟并州。”萧珂指了一下地,才有一个宫女过去将如霜剑捡回来,双手递还,他收剑入鞘。
若荆涵当真意欲谋逆,问陆楚秀结党营私。若是陷害,所有经手的都不留了,以儆效尤。
此话不用明说,荣宪自然懂,直接点头,也没多说。
她站起身,打算走。
这时邓守礼终于哆嗦着走到儿子尸体旁,一瞬身体一软,昏倒在地。
“你认识他?”郑瑜指着槿君。
“荆梦。”萧珂说,“他父亲是荆涵。”
郑瑜挑眉,“多说两个字你会死吗?”
萧珂这才解释,还自以为说的很明白,“荆将军当日死战拒降。”
郑瑜白眼以对。“所以呢?”
“放了。”萧珂蹦了俩字出来。
这时荣宜才反应过来前后因果。
杀了怀素的不是她的处理方案,而是萧珂的那句话。
那句话至少能琢磨出四五种动机推测,而每一种都是怀素此人不过被利用的借口,每一种都能令此时的怀素万念俱灰。
每一种都会让怀素联想日后自己不过是被人利用满足自己野心私、欲的一个活牌位。
“你为什么非要说那句话?”荣宜瞪大眼睛,直接指着萧珂质问。
“杀人偿命。”萧珂提着剑走了。
最终,五千两银子,一笔账,死了三个。
萧玉珠有些怜悯的看着如瑟,摇头,“亡国公主,红颜薄命。”
郑瑜也打算走,于是拱手与萧玉珠行礼。萧玉珠原是郑瑜父亲原配,平婚,后和离,若按大礼仪,郑瑜得称萧尚书一声主母,而他母亲作为继室得在萧玉珠面前持妾礼。“穷乡僻壤的县令女儿罢了。”他道,“若他们是公主,我上朝皇室之女,算什么?”
很快,昭阳殿里就剩她与如瑟两人。
“你恨我吗?”荣宜蹲下身,问如瑟,抬手给如瑟擦擦眼泪,“你不要哭了。”
说完又后悔,觉得自己虚伪。
如瑟含泪摇摇头,但没讲话。
荣宜不知道该去那里,走出昭阳殿,远处歌舞未歇,就又走回来,荣宓还在,她就过去,挨着荣宓坐下。
荣宓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伸手把她揽在怀里。
“我没想到会这样。”荣宜举杯,一杯接一杯,很快人微醺,醉酒后心乱如麻,曼声唱道。
她唱了一首数年后很流行的歌,“山河华章,北雁南唱,芝兰玉树云飞扬。望京楼翼,玉门关外,名花倾国月无奇。金陵知秋,白霜在野,余一池残荷听雨;王谢堂前,刑哉难免,凝一泊曲水罢盏。”
谢希很喜欢,所以家里常唱。
“这歌唱的是什么?”荣宓皱起眉,本想安慰几句,但听荣宓这首歌越听越不对劲。
“不知道。”荣宜道,“我也不想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荣二:即将进化
荣二是她家最幸福的一个,万事顺遂所以一直都是被宠到比较二缺,因为不管捅出来什么篓子,总有人收拾,她就是个千矫万宠随心随欲的大小姐啊
包括稍微过的好一点的荣一也没有这么屌的战斗力
荣四萧郑瑜等人那种变态的战斗力是因为早年过太坎坷了
本文两个主角,荣二和荣四
14、识人
很快,萧凌也凑了过来,她和荣宜两人挤在一张桌子。
“我完了。”萧凌说。
荣宜给她倒了杯酒,“全是一群混账,他们才不在乎呢。”
宴席散了后,霜降走过来,跪下行礼,“二娘子,娘子有请。”
荣宜便拍了拍萧凌的肩,“这事是我主谋,与你无关。你记住了。”萧凌是替她出主意,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是她的。
萧凌喊她,“喂,是我干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荣宜没搭理她,而是站起来,“四妹在哪?”
“请。”霜降带路。
荣宜出门时正好跟玉箫擦肩而过,她低眉,伸手虚拦。
玉箫低眉,敛袖行礼,“夫人有何指教?”
荣宜喝多了,头有点晕,这时寻思设计玉箫这事有点不地道,小声嘀咕了声,“对不起。”
玉箫抬起头,“为什么?”
“萧郡主是跟我串通好了的。我为难你了。”荣宜说,“所以对不起。”说完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跺脚,转身走了。
玉箫站在那里,半天后噗嗤一笑。
这小姑娘,没看出来怪可爱的。
荣宜才出长乐宫门,就看树下站着郑雍容,一袭红衣俏丽明艳,周围一群黄门宫女,小皇帝玄色龙袍,袖口衣摆红边,抬着头,正在跟郑雍容说话。
小皇帝平时要么蔫蔫,要么阴沉着脸,虽有凌云志,奈何身子撑不住,上一次朝得歇半年,不过这时居然这笑的那个叫灿烂。
荣宜摇摇头。
郑雍容一朵东都富贵花,人见人折腰。这一关,小皇帝日后也没迈过来,管他王权富贵,管他王侯将相,封玺挂符跟郑雍容私奔了。
当然跟别人私奔不太一样,小皇帝卷了若干银票。
她来到昭阳宫,宫里灯火通明,她走到门口,宫女拦住了她,“请夫人稍等片刻。”
她就走到窗下,窗子开着,里面坐着荣宪,对面竟然坐着嘴贱且毒的张道元,有几个琵琶女轻轻拨弦,一个弹紫檀木琵琶的女孩根本没看弦,手悬空假弹,过不大一会儿根本就不装了,就歪着头,脑袋靠在琵琶上,一脸迷恋的看着荣宪。
哈哈,荣宪没理琵琶女。
“听闻先生会识人之术?”荣宪道。
张道元一捋胡须,眼皮子都不抬,“姑娘媚俗,明明自视甚高,却屈尊见我,是为媚;受人之托,辜负他人之望,是为俗。”
片刻荣宪笑出声。
“留步,不必送。”张道元起身,没行礼,直接走人,风乍起,白衣飘飘,有点像鬼。
半晌荣宪对着窗外招手,荣宜知道她偷听被发现了,赶紧走回去,进了殿内。
“这把年纪,不是家主,又无一官半职,竟然想到装神弄鬼这个路子。”她姐狐朋狗友——班宝镜抱着几本折子从帘后转出来,噗嗤一笑。
荣宪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想知道他怎么说郑国夫人吗?”
“怎么说?”
“王子佩此女颇为自私,眼中只见自己名利。为她青云志,骨肉血亲皆可抛,非高义之人,不可托以重任,若为他人妇日后必为祸。”荣宪道。“王玄让她出家,可不是一个没看住,跟萧溱跑了。”
班宝镜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掏出一本紫封折子,递过去,“那您觉得他?”
“一个看不开的可怜人。”荣宪拿起笔,打开折子,在里面签了个字,递回去班宝镜。
班宝镜打开看了一眼,“主上,他是使者。”
“天赐乌衣巷苟安七朝,何必逆天而为?”荣宪端起茶盏,对荣宜说,“坐。”皱皱鼻子,“你喝了多少?”
宝镜此时笑道,“七朝有什么用?不过苟活。不伤及他们筋骨,谁坐江山都是无所谓的事。说到底,我们还占了个汉室之后的名分呢,南边可没有一人家里尚过汉室公主,又无历朝历代天子死国门,北拒胡寇,庇护百姓。论义,论德,他南边朝廷算得了什么?”
“华夏正统,未曾与胡族通婚。”荣宪抬眸。
班宝镜笑了,随后行礼,走掉。
“我没喝,为什么你说张道元看不开?”宝镜走后荣宜才问。
荣宪看着厅中灯火,“少喝点酒,酒大伤身。”然后才说起张道元,“想靠一句话得泼天富贵,就也要料到日后滔天的祸。”
荣宜询问似的扬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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