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终于给换成了红麝碳。
从荣宜说要换碳开始,就有商家来送年礼,还有王家和卢家等世家的人陆续上门,想盘下这笔生意,话里话外意思是如果你用我家的碳,衙门打过去公账若干,我们自给你多少分成。
荣宜黑线,实在忍不下去,撂脸子说,“我缺那玩意?”
钱和金银这东西不过就是一种管控类的工具,有什么意义。
之后所有人一概不见,只命人取样品来烧,不告诉其他人这些碳来自谁家,让知府等人选哪款碳没有味道,没有烟,最后定了不算特别贵但一致认同不呛人的红麝碳。
她得意的回了家,趁没人偷偷打了个哈欠。楚玉恒品味不错,公主府弄的很别致,冰园雪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瑰丽。
回家时听到有人在弹筝,闻韵而来。
走到凉亭里,琴声就停了,见云晚词坐在那里,面前横一柄筝,但在逗猫。猫就趴在筝上。
公主府里有只猫,不是纯种,只是个串,橘色虎斑,名叫饭团。尴尬期已过,也发了腮,虎头虎脑胖胖的,十分可爱。
荣宜再一次确认了,这个花色就没有一只不胖的。
于是她走过去,“饭团!喵一个!喵喵喵。”
饭团不理她。
云晚词站起身,他大概学了一下这边的礼节,“荣二姑娘。”他打了个招呼。
“你会弹筝?”
“会一点。”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荣宜夸了句,心道,跟二宫主水平不相上下。又问,“你哥哥好一点了吗?”
“好些了。”他说。
“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不必见外。”荣宜戳了一下饭团的肚子,“这怎么能这么胖?”
“北燕有句俗语,”云晚词说,“十只橘猫九个胖。”
“剩下一个是瘦子?”
“剩下一个压塌床。”
荣宜抿了下唇才没笑起来,“过于贴切。”随后她好奇的看了云晚词一眼,“北燕女皇是一个什么样的皇帝?”
云晚词斟酌了下,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勿言朝政?”
“我俩不熟。”
这回答够草率,荣宜就斜了云晚词一眼,“贵妃跟皇帝不熟?”
云晚词解释了下,“上三家隶属神族,宫中规矩很严。若皇帝跟我讲了九个字,我回话的字数不许超过九个。还有不许直视天颜;只能答话不许问话这种的;比较烦的是这样一个规矩,如果皇帝要去一个人宫里,哪怕只是聊天,除君后外,后宫一律跪迎,就,比如她早上嘴欠提了一句她要来永和宫里用膳,她说完这话,哪怕她的意思是来吃晚膳或者夜宵,我这一整天得在院外跪到她来。”他自己还嘀咕了一句,“简直精神病。”
“这也太……。”荣宜实在是不知道应如何评价。
这规矩有点扭曲了。
“所以她不见我,我不见她,大家都开心。”云晚词拿逗猫棒逗了下猫。随后开了句玩笑,“其实我根本不想见她,只要不短吃用,按时年节给赏赐就行,她一次都不用来,我认真的。”
“你自己有孩子吗?”
“有过,没要。”云晚词算了一下,“如果生下来大概一岁了。”
“没要?”荣宜迟疑的问,问时还忐忑的观察对方神情,她一方面是真的好奇,另一方面又怕勾起别人的伤心事。
“跟我堂兄孩子年纪挨的太近了。”云晚词倒是很无所谓。
荣宜理解,“怕日后姐妹争位,一者亲一者养,你夹在其中左右为难?”
云晚词摇头,“我堂兄的那个崽子好不容易不哭不闹,懂点事明白道理了,这又来一个,我的神,我再也不想听孩子晚上哭,尤其孩子还不是你自己的,你都不能让人把孩子丢到别的院子里去,只能听着她哭,实在是太……烦人了,我嫌烦。”
荣宜从口型推断云晚词其实想说:太他妈的烦人了。
他抱怨,顺便解释了下,“我们那边不是血缘立储,只不过皇帝血脉机会大概率能做一任皇帝,不过不一定是母国的,很大可能是接其他国家的皇位,即远离原则。就像西秦季熙宫,她彻底弹压住了族长和长老院,也没办法破例立自己女儿为本国太女,总之别的因素挺重要的。”
“别的因素是什么因素?”荣宜问。
“很复杂。”
“不会是谁武功高吧……”荣宜瞎猜了一个。
“很接近了。”云晚词把饭团抱起来,“我抱它去逗逗我哥,你慢慢猜啊,可以猜的更夸张点。”
荣宜震惊,这也可以。
“对了,如果你们很无聊,”荣宜提议,“可以出去逛逛,这边总的来说,男尊女卑,你们出门做什么都没有限制的,这里男人过得比女人舒服。但,就,可能你们会觉得我们民风过于强悍,别表现的很特别就没事。”
可别跟沈令乔似的。
比姑娘还姑娘。
那就没救了。
云晚词倒是领情,“谢谢,”随后他说,“有个事,我想提醒你。”
荣宜不解,但好奇,“说。”
“主政一方,存在感最好不要太高。”云晚词说话时神情带有几分好奇,“民奉之,民亦可覆之,不要和百姓走得太近,不要太高调,也不要让百姓对你的印象很深刻。不然一旦有天灾人祸,只要百姓不开心,你就避无可避。你的政绩功业是做给上面的人看,而不是给平民看的,这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则,但你身边的人没跟你提点过这事,就很奇怪。”
他听说了荣宜在法会上极其高调的那个亮相。
“因为这是为臣之道。”荣宜还是觉得困,想打哈欠不好意思打,“我家的情况其实有点复杂。”
现在不算君,但也不是臣。
一个玄学的状态。
云晚词颔首,“那就好。”
这时一个小丫鬟闯了进来,“太守。”她说,“云安公主要行令。”
她低声和荣宜耳语两句,荣宜便快步往院中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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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可要愿赌服输,不许赖账哦。”楚宜欢顾盼生辉,生得美话说的可爱,但手笔颇为凶残。
抽的签子送到了玉箫面前,玉箫看了一眼,脸色煞白。
喝三大海碗酒。
吃六份寒食散。
吃一袋白糖。
学狗叫。
……
玉箫握紧了签,含笑放了回去,“既然……”
一只素白的手伸过来,筒里的签都消失了。
玉箫往上看去。
荣宜笑吟吟的拿着签子,“我来看看公主写了些什么好玩的。”她装作不小心,直接把签子给扔过了墙——这还是在家的时候练出来的。
荣宓经常在墙对面露个脑袋,“二孬,给我把XXX扔过来。”
“好大的风。”荣宜抬手挡着太阳,眯起眼睛,“哪里来的妖风?”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不料一墙之隔湖阳正与她的舅舅说话,这谈话并不友好,因为湖阳执意要虞晚雪出席作陪。
王祺:“望公主顾念老臣颜面!”
虞晚雪生死无所谓,就坐在那里,和湖阳图穷匕见后也不似以前那般小心陪笑,湖阳要他坐,就还真连请辞都未请,径直坐在这里。
湖阳正准备好了一大段台词怼人,不料突然一堆签子砸了过来,噼里啪啦把三人吓得一呆。
湖阳忘词了,当即站起来,喝问,“哪里来的暗器?何人胆敢行刺本公主?”
那边荣宜浑然不知她娘想揍她,她决定发挥此生为难人的最佳水平——即除她以外所有人一起卡脸,“既然公主觉得无聊,我们换个新玩法吧。”她一挥袖,“取我琴来!”
作者有话要说:
荣二念念不忘的英雄救美桥段来了
可以猜猜她要干什么
51、酒令
“请诸位先抽个签吧。”荣宜从谷雨手中接过一把名叫归去来兮的琴。
这把琴用的是钢弦,声音很响。
周围的人都压低声音嘀嘀咕咕。
“你这是要做什么?”萧羡仙小声问。
荣宜只是笑,不语。
签上写的是数字,抽签结束后排了次序。
“我待会儿会先弹一首曲子,曲罢,燃香一注,之后我会再弹此曲,请诸位现场作词和曲。依曲转折,一人一句,词不限形式,可以引用前人诗作,也可以自拟,一轮毕,我会公布这首曲子真正对应的歌词是什么。”
曲分前奏,正曲,间奏,结尾。这个玩法不仅考验人临场发挥的能力,同时对个人乐感要求很高,因为要卡上节拍,还要判断从什么时候开始才进去正曲。
当然,这更为难唱歌跑调的。
荣宜小时候玩过这个酒令,很快她连爹娘闻女来,自挂东南枝这种词都凑出来了。遂暴起拿鸡毛掸子把孙玉殴打了一顿。
大家到很默契的同意这么玩,有的人是为了出风头,有的人是好奇,有的人是想用实力打她脸。
荣宜抱着琴坐在帘后,一曲完了,焚香,之后她再起弦。
萧羡仙不负众望的近错节了,她在前奏的一半就开口,“望北雁,红裙翩,权臣悍将居中殿。”正好她觉得这段是十三个音符,故引用别人诗作。
“受命于临危,”第二签是云鸯,云鸯听出来萧羡仙进错节了,现在根本没弹到正曲部分,但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上,“自恃功成身不退。”
她硬生生的凑出来了七个字。
第三签到了一个姓李的小娘子,正好正曲在此时开始,李娘子就唱,“惊鸿踏浪,风雨骤然凌弦上,却奈何人事无常。”
很快,大家就塌台了。
“天苍苍,野茫茫……”少一个音,“咩……”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呃,咿,唉。”愣是用语气词凑够了节拍。
“云容容兮而在下,风萧萧而异响。”玉箫背到一半发现后一句卡不进来,临时换了一句别的。
只要有一个人背串,或者只要有一个人开始把两首诗的句子拼在一起,剩下的人都如同醍醐灌顶。
玉箫不幸启发了剩下所有人。
“问君能有几多愁,独上兰舟。”
“琵琶声停欲语迟……安能辨我是雄雌?”
班宝镜还跳出来,整了一句,“欲归家,重叹嗟,独立小楼风满袖。”
……
荣宜险些笑场,她红唇已经不受控制的勾了起来,身体因憋笑而开始抖,“要我公布正确的歌曲吗?”
全场人反对,“再来一圈。”
很快,男宾也被自己姐妹、夫人及母亲等叫了进来。
这回第一棒十分有趣是祁司青。
祁司青倒比萧羡仙强,至少听出来哪里是正曲,哪里是前奏,但是他卡句卡错了,一人唱了两句。“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前半句出自诗经,但后半句就杀出来了楚辞,九章涉江里面的句子,“吾方高驰而不顾。”
他一开始就把所有人都带跑了。
这一圈,自拟和混搭都出来了。
楚宜欢道,“今朝有酒醉,清风明月任我飞。”
“出师未捷身先死,分明怨恨曲中论。”突然一个人接出来这样一句。
荣宜按弦的手险些一顿,差点弹错音,抬头望去,也不知是何人对出此句。
话音未落,楚宜欢微愣,看向祁司墨。祁司墨却提袖,斟酒,未作他言。
“天公若作美,”湖阳也来凑了热闹,“傲视群雄不足道。”
最后所有人都齐了。
“红酥手,将进酒,”云晚词也跟了一句,“唯梦闲人不梦君。”
闹了四五圈后,荣宜才公布正确歌词,“露彻夜白,穷日暮远红尘,独倚孤舟江水寒。城门内外,唯我孑然……”
一条铁律:所有人都卡脸就不算卡脸。所有人都出丑,这个游戏就是有意出糗以求搞笑效果。
天寒,风冷,云暗,雪正急。
穿红色曲裾的女子独坐薄帘后,琴声凄清,是诉,是泣,无人可知。
一曲终了,全场皆默。
雪似飞絮,舞于庭下,湖阳久久望雪,似有千钧重石压于心上,随后才开口,“此曲为何黯然至此?”
“大抵,世人皆恨壮志难酬。”荣宜答。
词曲作者:谢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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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此时已是冰雪琉璃世界。
顾筝跪,拜,起,礼毕,坐。“参见陛下。”
楚映水斜倚在榻,基本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用手敲了敲几案。
几案上有一份折子。
顾筝拿过折子,看罢,“此事不妥,王诚杀的是公主,若轻轻放过,天家颜面何存?”
“天家颜面何曾在过?”楚映水一晒。“待信阳王死后,孤自会还七姐一个公道。”
顾筝默然。
“圣人请听臣一言,”他劝,“关中乃皇室立身之本,不可轻动。”又说,“践踏皇家颜面的不过两人,关中愿举诸家之力伐之,为何圣人反而不纠?”
楚映水只是笑,笑罢咳了几声,“孤父皇南征未竞,饮恨白帝城,萧氏率军南下,帐中咳血,仍出阵以对伪朝兵马,保孤父还京,此时,关中世家在做什么?贺兰氏谋逆,纵兵京师,荣氏一弱质女流,率军与其巷战,至双剑卷刃,白裙化赤,五日四夜,保我楚氏社稷,关中世家又做了什么?究竟何人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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