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了一袭明黄色金线绣牡丹的三绕曲裾,深紫色腰封,外罩透明薄纱大袖袍,头戴当年萧珞送的梅花花冠,髻间玉梳并红宝步摇,这才带新练出来两千神机营部曲入宫。
一路杀了过去,直到紫宸宫。
侍卫拉开殿门。
荣宪踏入殿中,朗声,“陛下为何造反……”
她懵了。
郑雍容也愣了,手上本已扣三根黑羽箭,箭在弦上,硬是按了下来。
临阳王并三百王府卫兵站在丹陛之下,持刀指向楚映水。
楚映水:“冠珠?”随后才看向荣宪,脱口一个字,“姐?”
“给我拿下!”荣宪一瞬间反应了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指向信阳王,“放肆。”
信阳王千算万算没想到荣宪居然在这时会在京中。
“给我上!”信阳王想到事已至此,搏一把。
话音未落时,他所有的卫兵当场毙命,一个不留。
“圣人想给他留个全尸吗?”荣宪问。
楚映水在咳,讲不话。
“给王爷个体面。”荣宪就替皇帝做了决定,赐信阳王三尺白绫。
楚映水咳了约一柱香的时间,才勉强说,“信阳王借接风宴为名,扣了京中勋贵的夫人和孩子。”
“我知道了。”荣宪道,她扬起了个笑脸,“善后吧。”她扬声吩咐,同时横了郑雍容一眼。
郑雍容走过去,编了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心道他娘的。
楚映水跟荣宪断断续续交代了几句前情,包括原本王谨答应帮忙,不料王诚死了,昭训和昭平两个公主弄死了雍侯,这事又玩脱了。
末了苦笑,“还是拖累你了。”
荣宪冷着脸,半晌后说,“你是皇帝,君要臣死,臣子若想抗旨不遵,便只能反,你要谁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她从那句脱口而出的姐,猜到顾后已经和楚映水说明了自己身份,“我是你姐姐。”她看着皇帝,“这世上,只有我会无条件的帮你,因为我们是血亲。”
血亲相残的事情少吗?
她得先稳住楚映水,下了这个台再说。
她这算第二次京师纵兵了吧。
第三次安排上。
下次穿什么衣服呢?
荣宪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楚映水怎么想,因为楚映水见事态平息,力竭晕过去了。
荣宪还的去京中的信阳王府里捞人,一腔激情再次落空,觉得自己白打扮了一番,收拾的这么漂亮,却没坐一坐龙椅。
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合理能服众的借口,逼楚映水退位奉玺。
要是知道那天楚星河要托孤,她死也不会进宫。
楚星河宣她进宫的理由是陈萱病了。去了以后一个同道堂砸过来,粘手上扔不出去了,好气。
她命人拿下王府里的护卫,一点兴致也没有的打开软禁了数位勋贵家人房间的门。
李玉京被推出来,和信阳王妃谈判,萧檀守在他母亲身边。
突然门开了。
士兵鱼贯而入,瞬间扭转了整个局势,一个女子一袭明黄色曲裾,众星捧月般踏入房门。
信阳王妃脸瞬间变得惨白。
萧檀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女子看。
女子展颜一笑。美人之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信阳王妃站起身,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脖子上一紧。
萧檀听见旁边椅子倒了,转头去看,却发现一个士兵勒死了信阳王妃。再看向荣宪,看来看去才意识到,荣宪只用了一个笑就要了信阳王妃的命。
他吓得跌坐在地,所有想法登时灰飞烟灭。他现在只希望荣宪没有看见他,也不会读心术,不知道他曾经抱有明珠蒙尘,金屋藏娇的心思。
当牡丹花下死不是一句戏言时,所有人摇身一变,都是坐怀不乱柳下惠。
荣宪只是很随意的说,“给她的孩子们也留个体面,别的从简。”她看了一下那些夫人、小姐和公子,“你们各自回家去吧。”
程笙哆嗦着站起身,“太尉。”
荣宪认出来了程笙,“出仕从父,论婚从母,我本贱籍,顾不堪配。”她微微一笑。“你们家上下几十口人都应该封一份厚礼给元姜送过去。”
程尚书夫人当时就腿哆嗦了。
荣宪那日是真的起了杀心,她漫不经心的说道,“她只是让你们跪了一跪,若那时我在,我定给郑首辅添两个满堂红,好喜庆一下。”
“求太尉怜惜,”程笙跪地,“我愿自尽谢罪,请放过妾的家人。”
“我问你呀,你是不是喜欢萧檀?”荣宪突然话锋一转。
此时重兵环伺,程笙哪里敢答,她已吓得浑身湿透,“大人,我……”
“你若是喜欢,”荣宪看着李玉京,“正好李夫人也在,你年纪正好,本官便当个媒人,看李夫人愿不愿意给这个面子了。”
程笙跪下,“大人明鉴,萧家曾与我家议婚,后嫌弃程氏门楣不够,毁约另议他人。”
“我只问你喜不喜欢。”荣宪语气十分引诱。
她今天心情不好,她要恶心回去!
她要让李玉京和萧檀母子体会一下被逼和人相亲的感觉。
“我……”程笙拿不准荣宪心思,什么都不敢说。
李玉京平静的站起身,走到荣宪面前,“若真有赐婚旨意,我萧家领旨谢恩。”
赐婚是以臣为奴。谅荣宪不敢。
荣宪却说,“别急啊,怎么这么快就到赐婚哪步了?”她看程笙,“你不说我就走了。”
“我心悦萧郎。”机会就在眼前,别管真假,程笙如溺水的人一般,死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机会来了莫缩头。
荣宪把萧檀点了出来,“你呢?”
萧檀正在装鹌鹑,“我我我……我心悦。”平时把不怕死挂在嘴边,真的生死关头,他还是怕。
“李夫人,您觉得呢?”荣宪一击掌,她曼声说,“他们两情相悦……”她装出一个为难的神情。“你如今也知道儿女的心思了,圣人身体不好,我们要不就不劳烦他了?”
李玉京平静说,“既然他们二人有情,他日带犬子去程家下聘。”
没想到程笙居然真的敢说心悦这两个字。
她恶狠狠的盯着程笙。
“好呀。”荣宪说完这句话连李玉京表情都懒得看。
她拿捏准了一点,未婚夫妻双方亲口说了愿意。
“人送你了,”荣宪对程笙说,伸手摸了一下程笙的脸,“以后可不要骂我了呀。”她笑笑,“你是女孩子,多给你一次机会。”她的语气如冰霜一般,“下次诛你三族。”随后离去。
程笙为这一笑心魂一荡,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没意识到荣宪说了什么,她反手抚上自己的脸庞,那手冰凉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鼻端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甜香,再看萧檀,诚然郎君如玉,却心里却没有倾国佳人言笑晏晏的悸动。
她发现还是荣宪长的更好看,笑起来让人心痒。
一瞬间,程笙开始心、猿、意马,冒出来了个想法——能反悔吗?
她怎么就不是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月饼姐姐沈节
第三次荣宪是披头散发穿睡衣
荣宪那天是想去杀人的!只是被荣元姜按住了,荣宓发现荣四想杀人才出头的。
荣四是一个拿盘子五杀的女人,她不需要用刀剑的。
63、设局
“圣人是这么说的?”萧玉珠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宫中的眼线就给她带回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太尉应了这个称呼。”竹韵道。
“听闻当日先皇是在湖阳的公主府里认识的顾氏?”萧玉珠突然身上冒了冷汗,“莫非两人早有苟且,育有一女,交由湖阳抚养,便是荣四。”
“奴婢不知道。”竹韵猜测,“会不会是荣真将军与顾氏先有的首尾……”
萧玉珠起身,在书房里踱步。“不可能。”她说,“湖阳容了荣宓和荣宜,只因她们身上流着一半楚家的血,我之前就很奇怪,以她的脾性,纵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荣真,怎么会让荣真的孩子活着?”她嘲讽一笑,“我竟以为是太尉长的俏,对了湖阳脾性,这才抬了手。”
“那先皇为何不认?”
“皇后,母仪天下,世间表率,怎能有污点?”萧玉珠道,“一个女儿,可有可无,是死是活怎能比得上皇后清誉?”她看着竹韵,“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吧,大家心里有个数,省的大家整日里拿出身说事,说来说去,日后骂到先帝头上,那叫唾面君主,要凌、迟的。”
嘴里说着,心中却道,骂来骂去,居然骂到太后头上了。
骂顾家女公子是贱籍。
真是太讽刺了。
#
荣宓尚未卸甲,才坐下不到一刻钟,客女捧着书信公文来了。
最初抑郁的心情已经过去,可她仍旧提不起斗争的兴致。
不然就凭李月丹将这两万多人往她面前一送,还设了一个这么粗劣的圈套,她非得还一局狠的,教李月丹做人不可。
但她只把李月丹的副将扣下,让副将主持阵前工作,并命他领这两万五千人。
她首先看班宝镜的书信,里面疯狂吐槽荣宜不认识药,还说荣宜有胆结石。最后又说,开心点,不然会乳腺增生。
荣宓就笑了。
她想起来很多年前,班宝镜一把夺过荣宪手里的冰碗,“贫血吃点补血的,你嚼冰块没用,你要克制住你的异食癖。”
班宝镜要她禁了荣宪的刨冰。
她一想,大冬天的,女孩子总吃冰不好,真禁了荣宪吃冰。
不料荣宪鸡贼的到每天晚上将一个盛满水的茶壶丢在窗外,第二天把茶壶端进来,真嚼冰块。
她怕荣宪以后牙不好,又把每天三碗刨冰给荣宪恢复了。
这冰吃了这么久都没事。
蒙古大夫班宝镜,看谁都有病……
但她一展开荣宜的信,就脑袋疼。
荣宜说:萧珂跟我讲你是晋王和相里银妃的孩子?
这孩子,怎么道听途说的也信,就差叮嘱一句,结果荣宜真的当真了。
她提笔写了个回信:不是,晋王……
才写了四个字,她又把荣宜的信拿起来看。
萧珂说?
萧珂不是知道晋王是强行攀扯的吗?
荣宓又拿起班宝镜的书信。
不认识药……胆结石……谢家……谋逆……鸩杀……方尖片……穿梭仪……穿越……魂穿……身穿
这些词汇一同涌入她的脑海。
荣宓心中一抖。
那个世界的荣宜到底死了没有?会不会鸩酒被换掉了,意外诱发胆绞痛让荣宜以为自己即将毒发身亡?
会不会真的都另有隐情?
她将手摸向随身箱子,现在已经换成了一个LV的棋盘手提包,但一激灵,想起军情吃紧。
又只得将心思按下。
等搞定雍州的事情,她要去那个世界晃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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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丹终于把事情拖到崔远江递了名刺,要见他。
事发之时李月丹在几案上躺着,批好的折子在地上,他拎着笔,望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侍女看见这一地的折子,想到要一本本的捡起来,仔细归类好,再送出去,这是何等可怕的工作量,终于忍无可忍,假装摔倒,“啊……”啪的把名刺抽在李月丹脸上。
“你怎么打人啊!”李月丹看着侍女先跪在地上再趴到地上的,但没想到是为了打他。
“奴婢失礼了,这就去叫别的人来。”侍女跑的那叫个快。
李月丹抓着名刺,叹了口气,翻开一看,靠。
行了,赌一赌他的运气。
不然这一趟都得大出血,并州已经算被扣在荣宓手里了,还赔了晋阳,再赔个郡他就别干了,这总督让贤得了。
规矩是事后议价,天知道对方会开出什么条件。所以他秒拒了雁过拔毛卫子妍。
其实李月丹很想看卫子妍喷人。
他对护卫说,“跟湖阳公主通报一声说,我娘病危了。”舞阳的状况其实时好时坏,就是意识模糊,他挣扎起来,“请萧总督移步国公府。”
湖阳听罢,很冷的笑了声,把锅丢给荣宜。
荣宜终于要到了正座的位置,明日雅集还是要去,正在和太守府属官以及她的幕僚商议问策问题。她对这个姨母没什么印象,加上踩着死线准备问题,把锅丢给了玉箫。
玉箫收拾上礼物,过府探望。
赵国公府设在城郊,园林颇有陈前边那朝金碧辉煌的特点,柱子上都要镀一层金。
她到的时候侍女却把她领到了前院。
今天晴天,前院花园亭子里站着一个穿白裳的男子,衣袂随风翻飞,似流光泻玉,轻躯鹤立,将飞未翔。
男子手持书册。
“李公子。”玉箫心一惊,这辈子就没有一个男人把她当人看过,所以她向来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男人,侍女又引她来此,故手捏紧了匕首。
她看向那本书。
书名东周列国志。
突然玉箫眯了下眼。
书是卷着握的,所以有三四行露在外,没有被李月丹手指遮蔽的地方露出这样几个字:“张无忌道”、“乾坤”。玉箫不喜读史,但有四个字让她断定这本书肯定不是东周列国志。
她看见了——灭绝师太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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