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继而说道:“殷姑娘本是母后为你挑选的太子妃,按理说你及冠之后就该立太子妃了,可父皇迟迟没有下旨赐婚,你也都未提,你们可是出了什么事?”
秦煊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摇头道:“三皇姐,我与殷姑娘只是表姐弟的关系,就算我二人之间没有血缘,我也只当她是姐姐,是个相识多年的好友,再无其他了。”
秦宜似乎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我前些日子偶然瞧见殷姑娘和薛家的姑娘走的近,就想着同你说一声,殷薛两家是什么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你自己早做打算吧。”
秦煊属实是没想到秦宜会跟他说这个,领了她的好意:“多谢皇姐,我知晓了。”
薛娇儿现在每天都殷姐姐长殷姐姐短,秦煊知晓她二人走的近,也有暗中交代过小心些,殷汸娴是个聪明人,她和薛家姑娘走的近,她自己就先会处理好后路,不会让人抓到把柄。
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秦宜起身就要离开,突然又想到什么,笑着问:“上次我给你那些话本好看吧?”
秦煊一阵无奈,回道:“皇姐以后不要送话本给我看了。”
“为何?你不是挺喜欢的吗?我送你的都是我看过的,很好看的!”
秦煊有些尴尬:“被太傅知道了,他不让我看。”
秦宜叹口气:“好吧,那我就只能独享了。”
说完用一种很可怜的眼神看着秦煊,好像看不了那些话本是件多么凄惨的事情一样。
秦煊就在她充满怜悯的眼神中目送她离开。
被秦宜拖拉了些时间,不知道宋郁起了没有,秦煊恨不得一步当成三步走,赶紧出宫直奔醉香楼。
大大小小买了一堆东西,徐小胖提着跟在后头,刚到宋府门口就遇见崔夫人带着崔谦要出门。
崔夫人连忙行礼:“臣妇参见太子殿下。”
崔谦也跟着道:“参见太子殿下。”
秦煊上前扶起崔夫人,向她行了个晚辈礼:“晚辈见过夫人。”
崔夫人吓了一跳:“殿下真是折煞臣妇了!”
“夫人是太傅的母亲,太傅是我的先生,夫人当得起我的长辈,”
徐小胖眼神怪异地偷瞄秦煊,觉得自家太子今日也太装了,又不是头一次见崔夫人,以前也没见过这般虚礼,如今连官称都不用,同崔夫人说话居然还以“我”自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崔夫人真是什么皇亲国戚,秦煊的长辈了。
崔谦眼皮一挑,也觉得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之前这太子还同宋郁一起回过洛城崔家,应当是私下关系好,太子才会这般尊敬宋家人,也没多想什么,行过礼后告退,就跟着崔夫人一起出门去了。
徐小胖在院门口坐着,秦煊提着食盒就进去,敲了两下门都没听宋郁声音,应该还在睡,秦煊小心地推开门,果然见宋郁还躺在床上睡着。
他将食盒放在桌上,走到床边,轻声说道:“先生,我回来了。”
见宋郁还没醒,秦煊又靠近了些:“云开,我买南瓜羹回来了,快醒来吃些。”
宋郁还是没反应,秦煊趴上床探过手去,才发现宋郁鼻息滚烫,忙伸手覆上他额头,确实有些发热。
被秦煊一动,宋郁这才睁眼,见外头天都大亮了,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睡这么久。”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沙哑。
秦煊把他外袍拿过来,盖在宋郁身上:“你发热了。”
宋郁摆手道:“没事,待会吃点药就好了,你……”
秦煊抬眼看他,宋郁停顿一下,然后伸手让秦煊扶着:“你扶我一下……”
他就算在床上躺着都觉得自己腿还是软的,有现成的人在,干嘛不叫他扶?等下万一站不稳,没脸见人的还是自己。
又是发热,又是不舒服,秦煊在宋郁身边手忙脚乱的,脸上的神情就写着大大的两个字:自责。
宋郁洗漱完坐在椅子上:“你哭丧着脸是做什么?”
第44章 坦白
“对不起,是我不好……”
宋郁皱眉:“跟你有什么关系?坐下。”
秦煊又是端茶又是递水,恨不得把南瓜羹都喂到宋郁嘴边,搞得宋郁颇为无奈:“我有长手,你吃你自己的。”
“哦。”秦煊这才放下,想了一会又说道:“你这几日都别上朝了,我帮你告病,等会找郎中来看看。”
一听秦煊要找郎中来看,宋郁神色有些异样,假装淡定地说:“不用,我没事,晚些喝点药就好了。”
“那怎么行!你都发热了!怎么能不看郎中?要不是怕你不让,我就进宫去带太医过来了。”
朝中官员是可以请宫中太医出宫行诊的,别说秦煊下令,把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带来宋府也没人敢说什么。
宋郁白了他一眼:“方才只是捂着被子热了,我好好的找什么郎中。”
“你额头都烫了!还说没事!”
“我说没事就没事,你吃不吃饭?不吃就回东宫去。”
见宋郁开始皱眉,秦煊这才停下来,小声嘟囔:“先生又让我回去。”
秦煊这副样子,宋郁又没了脾气,好言问道:“今日上朝说了些什么?有提建州的事吗?”
秦煊摇头:“未曾,按理说金吾卫到了建州有一段时日了,却好像都没什么消息传回来一般。”
“如今建兴王成婚在即,这种节骨眼上就算查出来什么,皇上也会压下,待建兴王成婚后再定夺,届时有薛家作保,难保他们不会同皇上讲条件,倘若建兴王将玄铁上交,皇上便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玄铁会让皇上发怒,却掰不倒建兴王,想要建兴王没有重来的机会,只能是屯兵造反这样的死罪,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玄铁之事闹大,闹得人尽皆知。”
“先生的意思是,可以在婚宴上动手?”
宋郁点头:“是个好机会。”
秦煊突然笑了一声:“我也是这般想的,果然我与先生就是心有灵犀,我心里想的什么先生都知晓。”
宋郁失笑,不再应他。
宋郁生辰在年前,小时候身子弱,算命先生说他八字不详,活不到终老,但若是不过生辰,阎王记不得他几岁,黑白无常就会多留他些年,算是向地府借命。
宋郁不信鬼神,可早年崔夫人因为宋郁的身子整日提心吊胆,郎中换过一个又一个,太医也看过好多回,就是不见好,后来不知道从哪儿听闻这江湖术士灵验,便请来为宋郁做法。
以至于宋郁从小就不过生辰,每年一到生辰这时候宋府都如平常一样,从不热闹。
宋郁成为东宫太傅的第一年秦煊就会给他送生辰礼,都是些小物件,不起眼,年年如此,十二年间从没断过。|
他原本还纳闷,秦煊怎么会知道他生辰是什么时候,他从未向旁人说过这回事,秦煊只说宫里有太傅的生辰八字,会入档存留,又偶然听闻崔夫人说过不能给宋郁过生辰,所以才会年年送点小东西给他。
今年亦是如此。
宋郁下朝刚回府,崔夫人就拉住他,递给他一个盒子,里头放着衣物。
“这衣物在天净寺受了香火,你明日记得穿上。”
崔夫人每年都会亲手给宋郁做一套衣服,早早的就拿到寺里去祈福,生辰那日宋郁就会穿上。
“母亲,您以后别再做了,无用的。”
崔夫人佯装生气,瞪了他一眼:“什么无用!你小时候日日生病,喝药跟喝水似的每日不停,如今长到这般大,多亏了神仙菩萨保佑,以后莫说这种话!”
“儿子是怕您累着,我衣服多到都穿不完,您不用年年都做一套。”
“就一身衣服,累什么?做了你就穿上,你从未过过生辰,就当是母亲送你的礼,如今我年纪大了,能做也没几年,你可别挑挑拣拣。”
宋郁无法,只得接过:“母亲才几岁,看着就如姑娘一般,哪里老了。”
崔夫人下意识开玩笑地说道:“眼看你都要二十九了,还没有半点要成家的意思,也不知我剩这些年能不能瞧见孙儿。”
宋郁动作一僵,脸色瞬间不自然起来,他愣了一会,才扯出抹笑:“这……这个……强求不得……”
崔夫人没察觉出宋郁的异样,拍拍他的手:“母亲不催你,但你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若有心仪的姑娘,定要同母亲说,母亲立马请全京城最好的媒人去替你说亲。”
“母亲,我有心仪之人。”
崔夫人瞪大了眼睛,而后有些笑不拢嘴,追问道:“那你同母亲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宋郁沉默半晌,试探着说:“他不是哪家的姑娘。”
“怎么不是哪家的姑娘呢?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变故不好说?若是这样咱们也不怕的,你父母亲都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万不会慢待了人家去,你且同母亲说清楚些。”
“母亲,他若不是姑娘呢。”
崔夫人还没反应过来,笑着说:“怎么不是姑娘呢,你这话就不对了,若是年纪大了些也不打紧,怎么能说人家不是姑……姑……”
崔夫人话音越来越小,随后反应过来盯着宋郁,笑脸一下就僵硬在脸上:“你说什么?!”
宋家这一代只有他一个小辈,崔夫人中年才得子,半生都扑在宋郁身上,宋郁不知道他该不该明说,他怕母亲受不了打击,也怕父亲发难为难,但他也不想和秦煊不明不白地在一起。
秦煊藏了那么久的心思,宋郁好不容易才知晓,若他顾忌这个顾忌那个,是要秦煊再不清不楚委屈多少年?
不等宋郁再说话,崔夫人先发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宋郁没有再隐瞒,看着崔夫人说道:“我有心悦之人,他不是哪家的姑娘,亦不用找媒人相看,母亲,他是个男子。”
崔夫人愣在原地动弹不得,沉默许久后才不可置信地说:“宋云开,你再说一遍!?”
宋郁直接在崔夫人面前跪下,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地说道:“我心悦之人是个男子,只要他不弃,我此生便不会娶妻生子,求母亲成全。”
第45章 我无悔,亦不惧
崔夫人一瞬间觉得难以呼吸,脑子一片空白,眼前似乎一片黑色,她跌坐在椅子上,看着宋郁跪倒在地,,没有叫他起身。
“他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公子。
后面这两个字崔夫人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向来爱护儿子,从不舍得他受一点委屈,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宋郁小时候走路摔跤,膝盖摔破皮她都要心疼好些天,如今寒风瑟瑟的天,宋郁跪在冰冷的地上,她却没让他起身。
宋郁闭嘴不言,又磕了一个头:“儿子不孝,求母亲成全。”
宋郁没有什么特别交好的朋友,京城中这些世家子弟跟他玩不到一起,小时候他身子不好,一直养在府中,后来大了些,身体也好了很多,老太爷偶有带他进宫,也会带他游山玩水,是以他和京城中的同龄人并不熟络。
再后来他长大了,一越成为年幼储君的太傅,十六岁,位居一品人臣,旁人一生都换不来的尊荣,就这么落在宋郁的头上。
宋府一越成为京城里最出名的权贵,这是泼天的富贵,城中想要和宋郁结交的人家把宋府门槛都踏破,可宋氏一族乃文官清流,祖上已出过三代帝师,宋大人一辈子矜矜业业,从来不结交党友,也从未参与过党派之争,端的是两袖清风一身清正的做派,宋郁为宋大人亲子,也以他为则,从不与旁人交好。
从小到大,跟宋郁说得上话的同龄男子十根手指都算得出来,崔夫人不肯让宋郁就这么糊弄过去,追问道:“大理寺丞而立之年,与你同辈,上无父母下无妻儿,向来独来独往,可是他?”
宋郁闻言垂眸,回答道:“不是。”
“不日前薛家那位刚寻回来的公子暗中找过你,是他?”
“不是。”
崔夫人一连追问好几个,已经想不出宋郁在京城里跟谁还有交集,宋郁依旧跪在地上没有起身。
见他垂着头,头上的玉冠虽样式简单,却一眼能瞧出做工不菲,京城中除了皇室又有几个人能戴得起?
崔夫人猛的站起,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惊恐地瞪着宋郁,许久后待她压下心中情绪,厉声问道:“那人可姓秦?!”
宋郁心知躲不过,抬眼看着崔夫人:“是,他名煊,字无修,当朝太子……”
崔夫人脊背瞬间弯下去,手撑在桌上才没使自己摔下去,最后气急,一挥桌上放着的装衣物的盒子。
宋郁没躲,盒尖直接磕上他眼尾,又滚落在地,里头白色的袍子掉在宋郁脚边。
崔夫人见宋郁眼角流出了血,又心疼又气愤,一时竟哭了起来,随后蹲下身子用手帕捂着宋郁眼睛。
“孩子,母亲不逼你,你不想娶妻不想生子都可以,母亲都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可你独独不能招惹太子,那是当朝储君,未来的皇帝,他以后会有三宫六院,还会有许多皇嗣……”
崔夫人说的是实话,宋郁知晓,所以他无法辩驳,他看着在自己眼前流泪的母亲,又想起秦煊每回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模样,想起他躲在角落里偷偷画着画像的模样,一时红了眼眶。
“太子如今才二十,他少年气性,图一时新鲜,若是以后他厌倦你了,你该如何啊?待日后皇上下旨赐婚,他成了家室,你又该如何自处?不如趁现在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你去向皇上请辞,就说母亲病重,要回家尽孝,你空有一品官的名头,手上无实权,圣上不会驳你的,再者,如今他还只是太子,你是他的老师,他也不敢不放你走,待你处理好,母亲带你走,等他忘了你了咱们再回来,你若执迷不悟,往后他登上高位第一个就留不得你,孩子,且听母亲一回劝,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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