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师怎么能喜欢一位女士呢,他难道会和一位穿着裙子和高跟鞋、戴着珍珠项链的真真正正的女士走入婚姻吗?然后每天受困于买菜、做饭、清扫垃圾、带孩子上补习班、陪老婆看没有任何逻辑的爱情电影?还是让一位优雅的女士去面对一个抽烟、喝酒、吹毛求疵、喜怒无常的劣等丈夫?这是场灾难,对双方都是,樊亮不敢想象。
在他的概念里,许老师他骄傲,矜贵,和人间保持克制的疏离,连吃饭都漫不经心。不论什么样的欲望,他一概皆无,像是个圣人。这样的人不是在地上的,是在天上,他只适合被供起来,摆在家里受人观瞻,仰慕的眼神就是对他最好的保养。
他的许老师,他需要被人照顾,他自己照顾不好自己,起码那个叫做丁向阳的不行。看看他现在成了副什么样子?爱情和竞技体育是一样的,能者上,能力不够就吹哨换人。
他是许俊彦,他不该被怜悯,谁都不行。
第52章 庞大的不讲道理的
许俊彦倒在草地上,后背和大地碰撞,破鼓似的闷哼了一声。
樊亮的手臂贴着他的手臂,手顺着他的衣袖往下滑,在快要抓住他手掌的前夕被他躲开了。
羽绒服的面料光滑,稍稍偏一偏头,头发就在上面擦出沙沙的响声,扰得人心绪不宁。有二十多颗星星,也许会更多,他数得有点乱套。许俊彦没觉得天空有什么好看的,但是不看天空的话,他还能看哪里呢?两个人,起伏的山坡,背后的灯火,摄像机或许会摆在他们侧面一点的位置,毛茸茸的收音话筒举在他们头顶,这太像是电影里的情节了。而“情节”就意味着“变化”,好的或者坏的,这取决于演到这里时影片还剩下的时长。可他却不想再出演了。
就说他是懦弱吧,胆怯也行,故事情节的走向已经完全超脱了他的掌控,他举着杆子走钢丝,左边右边都是深渊,他那摇摇欲坠岌岌可危濒临失控的人生。但偏偏有人不肯放过他。
樊亮就像有多动症似的,一时一刻不得安宁。男孩的牛仔裤蹭过草地,鞋面踢走石砾,然后下定决心似的翻身过来,用手肘支着身体,越到他的上方,居高临下的强制性的让他看着自己,让他避无可避。
“你们分手了吧,”樊亮死死盯着他,不肯错过男人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你还忘不了他?”
“为什么?”他问,“他就有这么好?让你这么伤心难过也不肯放弃?”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爱不爱的。”许俊彦有点想笑,也有点想要逃跑,樊亮尖锐得让他感到陌生,他身体里的保护机制被启动了,带着点警告的意思,许俊彦说,“别跟我这儿瞎扯淡啊。”他扭头,但是樊亮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我怎么不懂?”男孩把他的脸扶正。
被掰过来的固定好姿势的许俊彦,现在才发现男孩的姿势不止是“趴在他身上”那么简单,男孩的胳膊一前一后地支在了他胳膊和脑袋的侧面,精心策划过一般,让他被他“锁”住了,他不再能够轻易跑掉。
“我怎么不懂!”樊亮的表情严肃下来,“老师,我已经二十了,不是两岁,别总把我当小孩子。我懂的。我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不爱,虽然不精通,但我也知道要怎么做才算是对一个人好。而他?哈,他对你不好。”男孩冷笑一声。
许俊彦想反驳,但是被樊亮轻轻捂住了嘴,“先别急着为他说话,老师。”
“他真的爱你吗,老师?爱你,然后放任你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他爱你,但是在喝醉之后不去接你,让陌生人把你带回家?他爱你,但是不管你的死活,瘦成个人干儿了也不劝你吃饭?他爱你的话,他为什么不陪你来?为什么不给你打电话?别骗我,老师,他没有给你打过电话,没有一个。就当他爱你吧,就算他是,你赋予了他对你爱的权利,但他弃如敝履。爱不是这样的,老师。”
“爱是……爱能让人涨知识,就比如,‘弃如敝履’,老师,我在认识你之前,这四个字我都认不全。”
“好吧,你不想听这些,”樊亮的大拇指按在许俊彦的嘴唇上,抚摸着男人光洁消瘦的脸,“不要瞪我,老师,我不说就是了。”
“好吧,虽然这样说出来真的让我不平衡,也让我心痛,但,就当你们是相爱的吧,他给你下了蛊一样让你觉得他对你好,好吧,就这样吧。”樊亮的腿卡进了许俊彦的腿,他的目光阴沉,动作却轻柔,体型所带来的差距显而易见,男孩爆发出一种许俊彦从未曾见过的强势,“可你不应该忽略我,老师,只是因为我还小吗,那我的感情就不算是感情了吗?我在你们庞大的不讲道理的闭着眼睛的爱情里面,难道连出现都不被允许吗?”
“那只是一时的迷恋,你还没有见过许多人,分不清楚喜欢和敬仰的区别……”许俊彦用没被按住的嘴角艰难道。
“不是的!”樊亮怒喝一声,随即甩甩头强制自己平复下来,“不是的,老师,我分得清的。什么是敬仰呢?难道敬仰一个人,也会想要跟他生活,过日子,给他收拾衣服,清扫垃圾,做饭?难道也会在见到他的时候高兴得都要飘到天上了,而见不到他的时候全世界都失去意义?难道也会想要抱着他吗?难道也会想要摸摸他,就像现在这样?”
他摸着许俊彦的头发,整个身体都覆盖在了男人的身上,声音低沉到近乎蛊惑,“你知道不是这样的,老师。”
男孩的手在他的脑袋上作祟,眼神温柔深情,就好像、就好像这一切都是真的一样。
许俊彦咬着舌尖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他不想表现得像是个毛头小子,但他的脑子很乱,两个自己在脑袋里打得不可开交。长着翅膀的站在左边,深陷于男孩的告白,举着叉子的坐在右边,冷眼旁观着闹剧的诞生;一个挥着拳头说爱就是没有道理的,你活到这么大岁数都不清楚这一点吗?一个抱着胳膊说你有没有脑子,你是个比他大了二十多的该死的老师,你他妈的忘了吗?许俊彦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冒烟了。
老师,老师。男孩罂粟一样的嘴唇开合,目光浓稠似蜜,魔鬼终于发出了他的邀请。许俊彦冒烟的脑子彻底停摆,他咬咬牙,暗骂了一声。
身体远比脑袋诚实,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许俊彦已经扳着樊亮的臂膀,腿别过他的腿,腰部使力,一个巧劲就把他掀了过去。他按着男孩的胸膛,顺势跨在他的身上,用自己的两条腿禁锢住男孩的行为,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天使吹起了胜利的号角。
上下颠倒的男孩显然对此接受良好,微微的惊讶过后,他不安分的手就开始顺着男人的背脊滑动。许俊彦看见男孩坐起来,把脸凑过来,他没有再躲避,男孩的呼吸把他弄得有点痒。他贴着他的耳朵,嘴唇摩挲着他的头发,低声说,“你的心跳好快,老师,我听到了。”
许俊彦看了他几秒,然后薅过他的领子,低头吻了上去。
嘴唇碰撞嘴唇,舌头分开牙齿,樊亮不专心地笑了一下,他伸手托住男人的后脑,把他压向自己,反客为主。
他赌赢了。
第53章 火光
樊亮抱着许俊彦的头,身体在许俊彦的身上蹭着,脑袋拱在男人的肩窝,小狗似的喘得要命。他喊,老师,老师,我好喜欢你啊,老师。
许俊彦抓着樊亮领口的手也抓不住了,他在男孩一声声的喜欢你里意乱情迷。两人分开,嘴角牵出一道淫靡的银丝。他怔怔地看着那张脸,什么都没想,惯性般的,把人压在地上,在男孩默许的凝视里,手撩开衣服,蛇一般钻了进去。
他趴在樊亮身上,头枕着男孩的胸口,樊亮搂着他的肩,他的左耳是有力的心跳,右耳是压抑的喘息,胸肌软绵绵的,触感很好,他能感觉到不属于自己的体温蒸腾着他的脸,有点燥,他随着一呼一吸间的动荡摇摆,鼻尖萦绕着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男孩猴急地按着他的手,带他解开裤子拉链,扯出掖进秋裤里的秋衣,没拽好的内裤的边缘在他手背上弹了一下,听起来有些色情。樊亮重重地呼了口气。
天太黑了,藏蓝色的床扯上深紫色的被,星星被罩进去,忽明忽暗。
许俊彦很久没有如此亲密地碰过一个人了,陌生的肉体在他的身下起伏,心跳有力,血液蓬勃,连粗硬的毛发都昭示着生命力的旺盛,与他习惯了的身体大相径庭,年轻到他都快要退缩。可男孩的下巴在他的头顶磨蹭着,跨部难耐地上顶,但却没敢有进一步的动作。很乖,许俊彦奖赏般地咬了咬他的耳朵。樊亮猛抽一口气,抓着许俊彦衣服的手青筋暴起。
有些人是混蛋,有些人是原始人,而男孩像是只大狗,他很乖,很听话,干出来的最叛道离经的事情,也只不过是在连牙齿都看不见的黑夜里的被自己默许的告白。许俊彦手指在男孩的皮肤上流连,细腻的,润滑的,没有任何阻碍的崭新的肉体,他玩性大起。男孩随着他的触摸,喘得像是个年久失修的破风箱,内裤包裹着的一团炽热坚挺,任凭它叫嚣什么,未被允许就无人问津,等不到继续的动作,也只能耐着,樊亮有些委屈地在他身上蹭蹭。许俊彦就在这个电光石火的瞬间意识到,这个人是被驯化过的,他懂克制,也懂规矩,男人玩味地笑了。
接下来的戏码就如同老道的猎人玩弄他困住的猎物,许俊彦剥开樊亮的衣服,把裤子褪下去,他的手指勾着蜷曲的毛发,轻轻扯着,然后在那人就快忍耐不住的前夕,终于握住了那不受关注的小可怜。樊亮昂头闷哼一声。
做爱和摘花没什么不同。许俊彦半撑着身子看着眉头紧蹙的樊亮,在短暂光顾后,还很有闲心地把卡到了男孩脖颈毛衫拉链往下拉了拉。男孩强忍着顶胯的冲动,哼哼唧唧地喊他的名字。许俊彦捏了捏他的脸,比划了个“嘘”的手势。要以最小的投资换来最大的利益,要克制到底。
摘花需要做什么呢?拨开花丛间的杂草,握住花茎,上下滑动以防有扎手的刺,要连带着叶子一并关照,最关键的则是花苞。轻柔地团起,抚摸柔韧的花壁,一手托底,一手轻捻,花瓣自会打开。一刹那的绚烂。许俊彦向樊亮展示自己指尖的东西,樊亮却有点害羞似的不肯看,他抱着许俊彦,细细碎碎的吻雨点般落在男人的脸上,亲得人睁不开眼睛。
男孩的喘息尚未平复,许俊彦就感觉到自己的裤子上落了只手,他怕被发现什么,忙把那人的手按住,樊亮以为这是什么他不懂得的情趣,还顺着抓了两把干巴巴的大腿肉。樊亮咬着男人的耳垂,在他的身上来回乱拱,许俊彦被抓得心里直犯嘀咕,这回成吗?细细感受一下,不成。他脑袋里有口钟被撞响了,梵音渺渺,瞬间什么绮念都没了。许俊彦从未如此刻一般,如此清醒而鲜明的感觉到和男孩之间的差距。他刚刚长成,而他已经老了。一股酸麻的劲直冲鼻腔。
他翻了个身,逃出那双大手控制的范围。樊亮却紧追不舍,他抱着许俊彦的腰,紧得像要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他轻喊着男人的名字,撒娇似的。
“嗯。”许俊彦应了一声,回握住那双手没让它们有继续的动作,弯了点身子,虾米似的好像要把自己藏起来,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就不要了。”
樊亮没听清:“什么?”
“我不要了。”许俊彦又重复了一遍,“今天太累了。”
“啊?哦……”樊亮的表情有些迷茫。不想要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他难道没有……他顺着两人交握的手臂看过去,可天太黑了,他看不太清。但是,为什么?他不喜欢我吗?
许俊彦确认男孩听懂了自己的话,他松开手,任凭男孩的手还在自己腰上挂着,他把掉在眼前的碎发撩上去,扶正滑下来的眼镜,用手背蹭了把嘴角。他坐起来,给樊亮把弄乱的衣服扯平整,毛衫拉链拉上,最后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说,乖。
——就像是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樊亮完全无法接受。他看着男人从烟盒里磕出来一支烟,搓了三下打火机把香烟点燃,黑暗被打破,橙红色的光映出男人深刻冷静的一张脸。所有的意乱情迷在光芒亮起的瞬间灰飞烟灭,弥漫出的情愫短短片刻就消失殆尽,即便他现在还硬着。
除了他自己,还有什么能证明事情真的发生了?他好想拉男人的手,但最后还是不敢,火光划分出区域,糟糕的他还没做好准备走入文明的世界。樊亮攥着衣角边缘,看着不知道看向哪里的许俊彦,感觉好陌生。
“老师……”
男人听见他不同寻常的声音,低头看他,想了想,他招招手。顾不上穿衣服,樊亮忙过去。男人捏着他的下巴,手指在他的脖颈处挠了挠,逗小狗似的,然后把一个吻印在了他的脸颊。
“别瞎想。”许俊彦说,“今天真的累了。”
樊亮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他坐回去,笑着,发出一声带着点自嘲的叹息,他看着许俊彦叼着烟的侧脸,确认了,他还是他的许老师没错,没什么超出控制的事情发生,他只是累了。樊亮彻底放心了。
“老师,我带了湿巾,我给你擦擦吧?”
第54章 安静一会儿
那天晚上,他们蹑手蹑脚地钻回帐篷里睡觉,睡袋不够厚,地板也不舒服,有人在咳嗽,还有不断想要捣乱的两只手……许俊彦完全没睡熟。可能是快五点的时候他才眯着,然后没一会儿就听见有人走路,继而是相机快门的声音。他愤怒地睁开眼,天还没完全亮,帐篷里迷迷蒙蒙的只能看清个轮廓,樊亮还在他旁边睡着,跟个死猪一样,睡眠好到令人嫉妒。许俊彦越想越生气,俩腿并着踹了他一脚,樊亮只是翻了个身,也没醒。
剩下的一天许俊彦记得有些不清楚了,模模糊糊的,他们没有去购物店,但是他们在树林里做游戏,又或者是徒步,总之是有很多树林的地方,他很累,累得要命,鞋子上都是泥,石头在上面划出许多划痕,也不知道怎么弄的,连鞋跟的位置都被磨掉一层皮,基本可以算是报废了。而樊亮,他……一言难尽。
他记得他们又坐上了大巴,车子在往不知名的地方行驶,可能是在早上,有懒洋洋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的衣服上,黑色的外套被映得都像是褐色。樊亮碰碰他的胳膊,他看着外面没有转头,只是哼了一声以作回应,男孩问他,要喝水吗?他瞬间回忆起凉水进入喉咙时的感受,摇了摇头。樊亮却不肯轻易放过他,
“喝点吧,你很久没喝水了。”他说。
男孩粗壮有力的手指落在蓝色瓶盖上,逆时针拧开,在大巴车的颠簸里有一两滴水溅出来,他递给他,许俊彦接过去,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瓶口的水渍弄得他的嘴唇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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