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夜亭的视线则落在了萧择手中的信封上。
不等左夜亭开口问话,萧择便主动坦白:“王爷,方才属下收到了徐老的来信。这信还未拆封,属下念给您听吧。”
左夜亭坐在榻上,背靠着软绵绵的枕头,两只手伸在外面压着锦被,整个人没什么精神,已是一副病弱之态。他抬眸盯了萧择一小会儿,才颔首道:“你念。”
萧择当着左夜亭的面,撕开完好无损的信封,将折叠的信纸展开。
左夜亭正等着他从头到尾念出信中的内容,却没想到——
萧择看信的时候,表情很奇怪,一个字都没念出,立马就将信纸折了起来,慌忙塞到衣襟内侧,不肯再拿出来了。
左夜亭:“……”
“本王以为,你今日是打算过来好好表现的,却是我想多了。萧择,你在逗你主子玩儿?”
萧择吓得跪下:“王爷恕罪,属下原是真心想念给您听的,可……可这封信它……”
左夜亭目光移至别处,淡淡道:“本王识字,可以自己看,不需要你帮着念。把信拿出来。”
萧择低头:“王爷……这封信是徐老专门写给属下的,都是些责骂属下的话,您还是别看了吧……下次,下次我再接到徐老的信,一定第一时间呈到您面前,这次……真的不行。”
左夜亭压着火气,笑着道:“本王好奇,徐老是骂得有多过分。说两句来听听。”
萧择不敢抬头,紧张答话:“徐老骂我蠢货,说我猪脑子……”
左夜亭挑了挑眉,这确实是徐老骂人的风格,直白又不留情面,而且看萧择的样子也不像在扯谎。
令左夜亭意想不到的是,萧择刚说完这么一句,就一连甩了他自己好几个巴掌,还抽得特别狠,两边脸都打红了。
自掴完,萧择悔恨道:“徐老骂得对,我真的太愚蠢了!愚不可及!”
左夜亭无语:“……你疯了?”
萧择抬起手,朝着左脸又是一巴掌:“我就是蠢。我当时就不应该把王爷带到这儿来,我应该直接护送您回遂州的,我怎么就如此糊涂呢!这座遂王府,根本就是一个牢笼,它是左夜明用来囚困您的……您之后若想离开,恐怕就难了。”
意识到信中的内容并不简单,左夜亭凶目瞪向萧择。
萧择便只好道:“徐老也骂了您。”
“他骂我什么,说来听听。”
“徐老说……说您烂泥扶不上墙,让我劝您长点出息。”
左夜亭气笑了。
萧择手心都在流冷汗:“王爷……信上的内容,属下已跟您讲得差不多了。”
左夜亭保持着最后的温和,瞥向萧择:“既然你都讲得差不多,那也没必要再藏着那封信,把信拿出来给本王看一看。”
萧择却一再迟疑。
“拿出来!”
左夜亭怒吼出声,因血气上涌,原本苍白的面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
别说萧择,就连杳杳这个旁观者都惊得一颤,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萧择懊悔至极,他把信拿过来,本是想讨左夜亭开心,结果反而惹得左夜亭如此愤怒……只怪信上的内容太出格,他才不愿拿出来,只怕左夜亭看了以后会更生气。
但无可奈何,在左夜亭的威压之下,萧择只能从衣襟内取出信,双手递给左夜亭。
左夜亭接过信纸,只垂眸一扫,便知悉了信上的全部内容。他拽着信纸,质问萧择:“绑本王回遂州,你敢吗?”
萧择两手撑地,头埋得极低:“属下不敢!”
左夜亭冷笑:“谅你也不敢,起来吧。”
萧择缓缓直起上身,慢慢站了起来,又从身上摸出一支玉笛,恭敬地呈给左夜亭:“这是王爷坠崖当日,属下在悬崖边捡到的,最近忙昏了头,差点忘记将此物归还给您。”
左夜亭从萧择手中拿走玉笛,五指端着笛子,看得有些出神。
萧择补充道:“笛子摔裂了,属下曾找玉器师傅进行修复,可惜仍有几条裂纹。”
左夜亭神态平静:“无妨。这笛子之前就摔坏过一次了,本就有裂痕,修不好的。”
萧择闻言一默,很快便抛开笛子的事,转而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伸给杳杳,并说明道:“这是止痛药,每日早晚各服一次,一次两粒,王妃记得按时让王爷服药。若服用一段时间后,发现药效减弱,请王妃及时告诉属下,属下会立即让大夫换新药。”
杳杳扭头看了左夜亭一眼,才从萧择手中接下药瓶,答道:“好。”
向杳杳嘱托了药的事,萧择便躬身向左夜亭道:“属下告退。”
杳杳一见萧择转身,就扯了扯左夜亭的袖子,提醒道:“我阿爷……”
左夜亭忙叫住萧择:“等一下。”
萧择停下步子,回了头,等待左夜亭发话。
“小野人爷爷的后事,是否处理妥善了?”
萧择拱手应道:“回王爷,属下已命人将老者遗体火化下葬,就葬在城外五里处。”
左夜亭道:“你今日可有空闲,替本王带小野人去坟前祭拜他爷爷?”
萧择顿了顿,两条眉毛拧得紧,似有难处:“属下今日需解决一些私事,能否将此事腾到明日?”
左夜亭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转头面向杳杳,说:“萧择今天有事,明天再去可以吗?”
杳杳乖巧地点点脑袋,头上的小揪揪晃动了几下:“可以。”
左夜亭盯着杳杳的小揪揪,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又看向萧择:“你去忙你的事吧。”
“是。”
“再等等——”
萧择甫一转身,脚下还没迈出一步,就又被喊住。
左夜亭道:“你可有写信将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告知徐老?”
萧择如实回答:“尚未来得及。”
左夜亭点了点头,道:“那正好,你写信的时候顺便帮本王捎带几句,就说我残了,随时都可能半身不遂,让他死心,别为难我这滩烂泥。另外,本王实在经不起折腾了,我要提前过养老的日子。谁也不要打扰我。徐老不服老,那就让他自己作,本王不奉陪了。”
萧择:“……”
“有问题?”
“没、没问题,属下会将王爷的意思转达给徐老。”
左夜亭心情舒缓地挥了挥手:“好,你出去吧。”
萧择动作僵硬地走出了左夜亭的房间。
他停滞在门口,愣愣地想,徐老骂人虽难听,但句句属实,王爷的确是个没出息的……烂泥。
而他自己,也着实蠢钝如猪。
就他们这样的主仆搭配,能成什么大事啊。
……
.
“小野人,你几天没梳头了?我看你头上这个揪揪都趴下好久了。”
萧择一走,左夜亭就饶有兴致地玩起了杳杳的小揪揪。
杳杳躲闪,两个手掌交叠着覆在头顶,按住他的小揪揪,不太高兴地道:“你讨厌,不许摸。”
左夜亭:“……”
杳杳瘪嘴:“自从来了你家,我就没梳过头。”
左夜亭苦笑:“……我家没梳子给你用?”
杳杳沮丧道:“有梳子,可没人给我梳。”
左夜亭:“……”
“你就不能自己梳吗?”
“我才不会梳呢!”
“……”
左夜亭被杳杳理直气壮的口气堵得噎住。
杳杳却转着黑晶晶的眼珠瞅他一眼,倏然就对他笑开了:“我去找梳子,你给我梳。”
左夜亭:“……”
“我没给人梳过头,梳不好。还是去外面喊个丫鬟来帮你梳吧。”
杳杳皱眉:“你家里的人都不喜欢我,我不想让他们给我梳头。我就要你梳。”
左夜亭一时嘴快,吐出一句大实话:“可我也不喜欢你啊。”
说完他就后悔了。
杳杳埋下头,抿紧唇,眼泪憋都憋不住,一滴一滴地就掉了下来。
“我晓得了,你是假装喜欢我的。因为我以前收养了你,所以你才愿意把我带到你家里来。我阿爷对你不好,你其实很讨厌我,你还嫌我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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