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回来了。”颜聿在帐中来回踱着步子,望见他衣衫不整、乌发湿乱的模样微微一怔,“你去沐浴了,这么冷的天?”
太久没洗,身上发臭,怕躺一块闻到味了,招颜聿嫌弃。当然这话许不矜说不出口,只低声应道:“嗯,洗了神清气爽,睡觉舒服。”
他一路疾奔回来,想着如何避开落石惊山等人的追寻,没顾上运功把衣裳弄干,水珠不断顺着发梢滴落,不一会儿就在脚下积了一滩水渍。
许不矜走到脸盆架处,脱了鞋袜,正要去够挂在高处的帕子,颜聿先他一步取走,蹙着那双好看的眉,轻轻擦拭他的湿发:“往后不可再如此任性。”
“好。”
颜聿擦拭的手法温柔,按捏的力度适度,许不矜干脆坐到地上,闭上眼,舒服地哼哼两声,想到坠星泉,就把刚刚看到听到的告诉了颜聿。
头上的手停了一下,继续揉捏道:“他们追得倒是快。落石惊山都来了,恐怕,戚掌门当真是召集了整个江湖的门派找我们。”
“不怕,有我在。”许不矜自鸣得意道,“不是我吹,浩渊心法我已经达到第六层,等上到七层,放眼江湖,没几人是我的对手!”说到最后,整个人激动地突然站了起来。
颜聿没预料他会有这么一下,下颚被重重一撞,“嘶”了一声。
“我撞哪了?疼吗,疼吧?怪我,怪我!”许不矜挠了挠头,见颜聿捂着下巴,就把他的手掰开去,仔细查看。
他走了这许多路,本就热血翻涌,全身发热,掌心也沁了汗,捏起颜聿微微发凉的下巴,粗糙的指尖轻轻摩挲,本来表皮看着没什么大碍,倒被他摩挲得红了。
颜聿轻推开他:“没事……”
许不矜再凑上去,自责道:“怎么没事,都红了!”
颜聿:“……”
他想说点什么,只是被撞得凶了,脑子尚且懵着,只好拧眉揉了揉眼角。突然,下巴的手撤去,转而扣在他颈后,收紧用力。
疼处吹来阵阵热气,痛感渐渐被酥麻的痒意所掩盖,传遍四肢百骸。
颜聿眉心一跳,睁眼看去——
像是哄小娃娃一般,许不矜两腮鼓起,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认真,就像午后救的那头小羊羔,看起来人畜无害,天真烂漫,不谙世故,可一旦对视就移不开目,抱起来就撒不了手。
偏偏他还洗去一路尘土,周身气息清爽干净,发梢携卷而来泉水味道清冽甘甜,让人想凑得更近。
颜聿乌黑的眸子遽然一黯,挣脱开去,将帕子往他怀里一掷:“你自己擦吧。”手指收回袖中,仍止不住发抖。
这么一撞,许不矜哪还有心思擦头发,抬眼瞧去,见颜聿莹莹如玉的脸庞微微泛红,却不知是让帐子里的红绸映的,还是让莽莽撞撞的他给气的。
他用帕子胡乱抹了一下胸口的水渍,便嫌帕子小擦起来麻烦,于是动手解开里衣,团成一团,擦了擦前胸后背,眼前突然灵光一闪,道:“颜聿哥,我刚刚想到,我们现在休息,半夜起来赶路,任外头那些个呆瓜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我们!”
颜聿低垂眼眸,整理心绪,漫不经心,几不可闻道:“嗯。”
许不矜掀开褥子,哧溜一下躺了进去,拍了拍边上的空位:“那我们趁早歇息吧!”
颜聿怔怔抬眸,便见他袒胸露背,将自己扒得只剩一条里裤,常年练武的胸膛结实宽阔,沟壑清晰,块垒分明,颜聿呼吸一促,即刻又背过身去,双手紧紧捏着衣襟,嗓音压得低沉:“你睡,我不困。”
又要看书?不对,出发前,许不矜是看着颜聿一件件收拾包袱的,因为走得匆忙,里头并没来得及放书啊。
许不矜纳了闷,也不知颜聿怎么就突然变了脸色,看着烛光勾勒着一轮微颤的背影,心里感觉有点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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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点东西,写了两个晚上,真是不敢相信!想把穿女装的部分放进来,实在是扛不住了~
这两章都是增进感情的,唔,不然后面就没机会了。
第36章 换上女装
许不矜心内郁结一番,慢慢就睡了过去,没过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外头有马蹄声和说话声,隔壁帐子有人走出走进,隐约听得妇人与之对话,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但能听到“沢拓”“汉人男子”等词,许不矜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沢拓、沢拓,难道男子的声音这么耳熟,不就是在坠星泉与落石惊山说好了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和颜聿找出来的那个人吗!
许不矜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只见帐子里灯熄得只剩一盏,颜聿靠门侧耳听着外面动静,以嘴型道:“那人走了。”
沢拓就这么走了?
“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未雨绸缪,我们还是早点跑路吧……”许不矜一边想着,一边捡起衣裳穿上,相比之前似乎多了些分量,低头一看,身上是一件宝蓝色右衽拖地长袍,衣领、袖口多处镶着云纹金边。
“你的衣裳还没干。这是我之前找大娘借的。”颜聿说着,递来一条丹红的腰带,“看起来还算合身。”
妇人的丈夫个头没有许不矜高,好在游牧民族的袍子又长又宽,穿起来也无不妥,就是颜色艳丽了点。
许不矜捏在手里,心头一番纠结,随口道:“那你呢?”
颜聿躲开半步:“我不用换,我这衣裳好好的。”
他不躲还好,一躲反而助长了许不矜的坏心思:“沢拓没见过我们长什么样,只知道要找两个汉人男子,你不穿,我一个人穿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你同我一起换上,路上还能顺利很多。”
说完也不管他点没点头,跑去柜子里一通翻找,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找到一套红蓝相间,艳丽不输他那身的。
颜聿抖开来,眼皮一跳:“这是女装……”
“哈,是么?你看我这什么手气,简直有如神助,一挑就是适合你的,”许不矜装作毫不知情,“你想,大娘比大伯高半个头,你穿肯定合身。”
颜聿眼风凉凉望来:“你确定要我换女装?”
“快换上、快换上!”许不矜连连点头,不容分说,迈步上去,一连解了他衣襟上的两个暗扣。
“许不矜!”颜聿捉住他的手,眼眸急转黯沉,深吸了口气,“我自己会换。”
大家都是男人,还怕吃亏不成?
许不矜讪讪地缩回手:“那我出去顺两匹马来。”
夜里狂风阵阵,席天卷地,鬼哭狼嚎,他绕着帐子走了一圈,没见什么异常,便去牵马。
他忘了草原上的马儿性子烈。
“吁——”
连马毛都没摸到一根,就被踢得四仰八叉。
“马大哥,轻点!配合一下,到了镇上喂你们好吃的,我保证!”许不矜从干草堆里爬起来,又是轻抚又是低语,锲而不舍地尝试了数十次,才哄得两匹马儿乖乖跟他走。
怕把大娘夫妇吵醒,许不矜轻手轻脚将马牵到一旁,拍去身上的干草灰土,这才走到毡帐前,掀开门帘。
与外头飞沙走砾、寒风刺骨的景象不同,透过帘子缝隙,安宁平和的橘色光亮倾泻而出。
妆奁台前一个亭亭玉立的红衣女子闻声回过头。
许不矜呆住,呼吸有一瞬停滞,心跳却异常猛烈地跳动,失魂落魄地看着她脚踩黑色皮靴,缓缓走到跟前,每一步都引得华彩头饰轻微颤动,那用玛瑙、珊瑚、碧玉串起来的链坠叮铃作响,在悠悠晃动的烛光里,五光十色、熠熠生辉,煞是好看。
但,不及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
此刻星辰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地将他望着:“不好看?”
许不矜吞咽了下口水,狠狠点头,只是头越垂越低,都快点着地了。
“她”习惯性地微抿起唇,微凉的指尖挑起他的下巴:“那你怎么不说话?”
许不矜犹如被雷劈中,从下巴泛起一阵酥麻的颤栗,传遍全身各处,痴痴地望着他的眼眸,心里想什么,便呆傻地说了出来:“我知知道你好看,但嗯……知道你穿女装这么好看!”
颜聿微微一愣,笑了,他突然迈近一步,抚了抚许不矜的头,取下一根干草,调侃道:“你方才去外头打架了?”
许不矜这才想起他刚刚几次摔进干草堆里,此刻一副头发凌乱、黏着干草的糗态必定十分不堪入目,他窘迫地维持着掀开帘子的姿势,手指紧捏帐子,以致于指节发白:“我、我牵、牵马……”短短几个字说得断断续续、结结巴巴。
他身后本是无边无际的黑幕,突然闪现一点红光,渐渐的,红点越晃越大,也越来越近,纷乱的马蹄混着嘶鸣随之而来。
颜聿神情一变,道:“你还好吗?我们该走了。”
许不矜内力深厚,更早他一步听到异响,奈何从掀开帘子的那一刻,两腿就开始打颤,若非动不了,早就骑马跑了,怎能放任自己这个愚样,在颜聿面前丢脸?
他摇了摇头:“我腿、腿软……”
立刻便有一只手搂上他的腰,扶他上马,颜聿翻身上了另一匹马,“嗒嗒”两声马鞭落下,骏马撒腿前奔。
寒风如刀割面,许不矜总算回了魂,回头看去,大娘大伯的帐子透出一条缝,里头灯亮不灭,投射出一道剪影,是大伯手持长棍守着帐门。原来,沢拓走后,他们一直没有睡下。大娘与沢拓是同族,防着他们也是应该。
以沢拓为首的马队本就擅长马术,加之对草原地形的熟悉,各个目炬如鹰,原先还落在很后面的马队,犹如训练有素的暗夜幽魂,转瞬间竟已追至跟前,紧咬着他们不放。
耳边“嗖”的一声,什么东西贴着面颊飞过,落在前面一块砾石上。
借着月光定睛看去,是飞箭!
身后那队人马追得越来越近,数支箭矢齐齐射出。
许不矜持刀斩断两侧从后面飞来的箭头,却见一支箭急急朝颜聿背心射去,忙喊道:“趴下!”颜聿俯身躲过这一箭,许不矜却已惊出一身冷汗,往他那一匹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道:“你先走,我断后。”
颜聿勒马回头,喝道:“不行——”
却见许不矜两腿一夹马背,掉转回头,举刀向马队奔袭而去。沢拓右手并指挥落,便有数十发箭朝他射出。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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