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派出去的那一支杀手,也都是培养多年的死侍,想来应该是不会留下什么痕迹让赵缚抓住把柄的。
更何况他前些日子明确地拒绝了和赵宗彦结盟,一时半会的,赵缚应该也怀疑不到他身上吧。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赵文巍也没有了用膳的心思。
……
自从祭天大典之后,皇帝的病便开始逐渐好转,这几日他都是和太子赵胤礼一同用膳,因此赵胤礼也是最后才收到消息,得知赵缚不仅没有死,还活着入了宫的。
如今皇帝趁着日头正好,去御花园里散心了,他一时半会地想来也拦不住他了。
赵胤礼问底下的人:“赵缚到哪了?”
“禀太子殿下,如今应当已经快到延福宫了。”
“快派人去拦住他,多派些人手,必要的话,就地绞杀。”赵胤礼望着不远处的皇帝,小声吩咐底下的人。
这人皇后派来辅佐他的心腹,在听到赵胤礼的处理方法时,自然是满脸震惊,他连忙劝道:“殿下不可啊,这宫里人多眼杂,实在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赵胤礼却不以为意,“这宫里死一两个人,不是很寻常吗?”
他的话音刚落,皇帝便转过身来看向他。
他问:“太子有何要紧事啊?”
赵胤礼迅速垂下了眸子,佯装出一副悲伤的模样,回道:“禀告父皇,方才底下的人来报,儿臣的侧妃……不慎小产了。”
第73章 再入宫门
赵胤礼的侧妃有孕已五月有余,太医日日为她请平安脉,明明已经过了最凶险的时候,如今却突然滑胎了。
因此对于赵胤礼这番话,皇帝自然是不相信的,他虽然病了有些日子,但不是聋了,也不是瞎了。
但他还是没有选择拆穿赵胤礼的这番说辞,惋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赵胤礼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弯着腰,身子也轻轻颤抖了起来。
“底下的人说侧妃和宋良娣发生了争执,宋良娣失手推了侧妃……”赵胤礼低着头,闭了闭眼,咬牙继续编造。
皇帝缓缓开口说道:“太子啊,那你还是快些回去处理了宋良娣那毒妇吧,后院里留不得此等心术不正的歹毒之人。”
随后他不等赵胤礼继续开口说话,便直接双手背到身后往花园更深处走去。
他叹气道:“这样好的日头,今年冬天怕是不多见了。”
跟在他身后的公公立即接话说道:“陛下,马上就要开春了。”
又走了两步,皇帝扭头吩咐道:“差人送些补品去东宫,给侧妃好好补一补。”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赵胤礼的借口,又何尝不知道他口中那位宋良娣是太子最喜欢的女子。
只是他之所以这么做,便是要给赵胤礼提个醒。
想要撒谎,便得承受得住后果。
-
赵胤礼憋了一肚子气,将底下的宫女奴才们全部挥退了,只领了两名自己安插在宫里的小太监跟着,一路去寻赵缚的身影。
“赵缚呢?不是已经到延福宫了吗?”赵胤礼责问身后的两名太监。
他身旁的小太监们哪里敢说话,只能屏着气,想要尽力弱化自己的存在。
不等赵胤礼对他们发难,曹公公便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口中还小声地低呼着:“殿下,殿下不好了!”
赵胤礼本来就烦,这会听着这种丧气话,更加怒火中烧了。
他骂道:“有什么话就说!冒冒失失的,你想死吗!”
哪怕他是皇后派来帮他的,他也照样容忍不了!
曹公公哪里还不明白赵胤礼心中在想些什么,他立即匍匐着跪到了他的脚边,颤颤巍巍地开口道:“殿下,我们的人去晚了,没拦得住五皇子,他从御花园另一条路走的,只怕此刻已经面见圣上了。”
闻言,赵胤礼气得脸都扭曲了,他抬脚狠狠踹在曹公公的肚子上,只听一声细微的闷哼声,曹公公便倒在了地上,疼得整个身子都佝偻起来。
若他方才听了自己的话,带人去将赵缚给绑了,随便扔进哪口井里,如今哪还会生出这么多事端来。
畏手畏脚的,没有一点成大事的气候。
假若赵缚真有他的把柄,那么他这个太子只怕也要做到头了。
哪怕父皇再不喜欢赵缚,可人一旦上了年纪,就总是容易看重一些奇怪的点……,比如他一辈子也不需要的亲情,如今在皇帝眼中便是千金难求。
更何况天家无父子,一旦他这些小动作被摆到了明面上,那么他的下场,只怕也会和宋良娣落得一样的下场。
一想到这,赵胤礼心中瞬间慌了神,他赶忙差了一个小太监,“去把皇后娘娘请过来。”
如今他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便只有皇后了。
他再次往回走,想要去拦住赵缚和皇帝见面,等他赶到时,已然迟了。
赵胤礼只觉得天崩地裂。
他还真是个贱种,派了那么多人去取他的狗命,他竟然还真能爬回来。
甚至都没有缺胳膊少腿。
……
能从那么多刺客手中逃命,赵缚这些年果然是在装傻充愣,赵胤礼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恨得肠子都悔青了!早些时候竟没有对他动手,留到如今,已然成了一个祸害。
如今的赵缚,虽然没有任何支撑,可对于赵胤礼而言,他就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赵胤礼此刻气得肺都要炸了!
他一定要早些想法子将这个祸患给除掉。
-
赵缚跟在赵旭身后,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延福宫。
门关上后,赵缚便立即跪了下来,整个身子都快要贴到地上了。
他轻声唤那位坐在高位上,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父皇。”
赵旭掀了掀眼皮,声音不咸不淡地说道:“起来吧。”
赵缚却固执地跪在地上没有动作,不等赵旭开口,他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万人联名的血书。
“父皇,儿臣想要给您看一样东西。”
很快站在一旁屏气凝神的王忠全王公公,十分有眼力见地走了过去,将赵缚手中的血书呈到了皇帝面前。
白布早已被鲜血浸染透了,经过这么些时日,当初沾血写下的字迹,也早已干涸,只剩下暗红色的血块黏在布条上,尚未打开便已闻到这块布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恶臭。
实在是难闻得让人忍不住想吐。
赵旭蹙眉,脸色很不好,他将那块布打开后,便见许多歪歪扭扭的字紧巴巴地凑在一处。
无数个名字映入眼帘,直击人心。
赵缚趁着赵旭凝眸盯着血书看的这会时间里,又对着他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一个半月前儿臣出宫,想去普渡寺为父皇祈福,愿父皇龙体康健,可儿臣刚出宫门没多久,便遭到了刺客行刺,奴才们舍命护住儿臣,儿臣才幸得捡回一条命,可当儿臣想要回宫时,又再次遭到了刺杀,被逼无奈,只能一路逃亡……”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儿臣在民间见识到了许多从前不曾听过的事情……前些日子宁州与骠国再次开战,听闻宁州刺史已经以身殉国了,而宁州的百姓们,也饱受战乱之苦,颠沛流离之痛,这一路大雪纷飞,儿臣亲眼所见无数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可却迟迟没有援兵驰援宁州,儿臣斗胆,敢问父皇,皇兄作何打算?是要弃宁州于不顾,弃这一百万的百姓于不顾吗?”
赵缚深知,他只有把话说得蠢些,再蠢些,才能不让面前这个男人有所怀疑。
否则……赵旭对他的疑心只会更重。
就凭着他不得圣宠,又毫无势力支持,过不了多久,他便能遇见自己的下场了。
听完赵缚的话后,赵旭将手中的万人血书重新合了起来,随手放到了一旁。
他也总算是掀起了眼皮,向赵缚投去审视的目光。
赵旭的语气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亚,他盯着跪在地上的赵缚,缓声问道:“你是在怪太子监国不力?”
第74章 盘根错节
这番话便像是一座大山,顷刻之间压到了赵缚的身上。
若是换做旁的皇子,定然会矢口否认,可赵缚这些年一直便以孱弱和无脑的形象示人。
如今面对赵旭的发问,他只片刻装出一脸慌乱,可抬起头和赵旭对视了几秒后,又坚定地点头答道:“是!”
“儿臣想知道原因。”赵缚话音落下后,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赵旭倒是没有想到赵缚会这么直白,毫不绕弯子也不撒谎,便直直地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他突然对这个儿子,有了几分兴趣。
赵旭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语气轻飘飘地,“太子自有他的打算。”
赵缚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赵旭打断了,“好了,缚儿,你这些日子奔波劳碌,也合该好好歇歇了。”
随后他丝毫不再给赵缚机会,扭头同王忠全说道:“送五皇子回宫。”
“是!”王忠全领了命令,便走到了赵缚跟前,同他点了点头。
赵缚想要再说其他,可见此情形,也知多说无益了,只能忍气吞声地跟着王忠全一起出了延福宫的宫门。
临别前,赵缚站在宫门口喊住了王忠全,“公公留步。”
王忠全对从小便吃尽了苦头的赵缚,心中也有几分怜惜,可光是凭借这些怜悯,在宫里是活不下去的。
“王公公……”赵缚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王忠全使了个眼神打断了。
只听他说道:“殿下,奴才斗胆同殿下多说一句,殿下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却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今日赵缚同皇帝说那些话,换做任何一位皇子,今日都得被扣上一顶顶撞父亲,以下犯上的帽子,好在赵旭并没有和他计较。
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没有……却不知他心中听了赵缚这番话又会作何想法。
如今朝堂上党派之间争斗不断,主要以太子党、二皇子党和七皇子党为主,这些皇帝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可他一直都没有出手干预。
而赵缚,本就没什么夺嫡的胜算,因此他实在不该在这种时候惹怒了陛下,否则他在这宫里,便是真正的没什么倚靠了。
到时候,可能连小命都会保不住。
“多谢公公提点。”赵缚朝他点了点头,并姿态放得很低。
十年前的冬夜里,内务府那帮看人下菜碟的混账们,觉得他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废物皇子,便擅自克扣了他的炭火,导致他感染风寒,生了一场大病。
因为住在偏殿,又得罪了太子,奉之怎么都求不来药,看门的守卫也不肯放他出去找太医,后来还是来给皇后送礼的王忠全发现了跪在角落里低声啜泣的奉之,并得知了他的艰险处境,冒着得罪皇后得罪太子的风险,偷偷为他喊来了太医,他这才得以捡回来一条命。
若不是因为王忠全,他大抵熬不过那场高热,哪怕侥幸挺了过来,也极有可能会烧坏脑子,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王忠全对他行的这一善举,在赵缚心中,他会铭记一辈子王忠全的好。
赵缚出了延福宫后,并没有回到凤仪宫的偏殿去,而是又马不停蹄地往宫门走。
虽然此刻出宫不是很明智的决定,可若他今日不出去,想来叶抒定然会担忧万分,何况他除了凤仪宫外,便无处可去,皇后和太子已然知晓了他假死一事,定然已经开始谋划该如何暗中除掉他了。
这宫里死的宫女太监们数不胜数,死的皇嗣也同样不在少数。
虽然皇后和太子现在不敢对他采取什么举动,可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借刀杀人。
最为要紧的是,今日他已经将自己被人行刺一事说给了皇帝听,可他却装作没有听到一般,并未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看来,他想要撼动赵胤礼这棵根深蒂固的大树,还得耗费不少的时间和精力啊。
那便先找个合适的时机,将他那些碍事的枝叶给除了吧。
-
皇后得知了消息后,便立刻摆驾延福宫了,可她抵达的时候,延福宫早已没了赵缚的身影。
她拎着一个精致的小食盒,走进了殿内。
“皇上。”她刚踏进门便娇声喊道。
“听闻皇上最近食欲不振,臣妾特意吩咐小厨房做了这道山楂果鸭胗,皇上要不要尝尝臣妾的手艺?”皇后边说边将食盒放到了炕桌上,并有意无意地将自己手臂上的烫伤露出来给皇帝看。
赵旭自然是看到了她手腕上的烫伤,看起来像是方才着急过来,急急忙忙烫出来的。
看起来着实有些拙劣了。
但赵旭只是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夹了一小筷到嘴里,细细品味着。
良久后,他挑了挑眉梢,夸赞道:“皇后有心了。”
皇后闻言,垂着眸子笑了笑,“皇上喜欢就好。”
她生得妩媚,年轻时和皇帝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后来嫁给赵旭,她的家族在夺嫡之路上为他增添了不少助力,因此赵旭才格外地宠着他和皇后诞下的长子赵胤礼。
只可惜赵胤礼并没有遗传到好的基因,论心机谋略,他比不上七皇子赵文巍,论武功兵法他比不上三皇子,若是生在平凡人家,大抵他这样的存在,也能成为别人口中的好榜样,只可惜在斗争激烈的皇宫里,身为嫡长子,做不到样样不出众,便只能沦为平庸的陪衬。
好在这些年里,皇帝一直都对赵胤礼这个儿子足够宽容,足够仁慈。
这才让他这么些年稳坐了太子之位。
皇帝吃了一小块后,便放下了筷子,他拉着皇后的手问道:“卿卿可是为了胤儿的事来的?”
皇后刘氏的唇角扯了扯,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了。
底下的人只说赵缚已平安回京面圣了,让她过来打探口风。
可她刚来的时候并没有碰到赵缚,他若是要向赵旭告状,怎么说也不会这么快离开,想来赵缚还并没有将此事向赵旭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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