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抒,别怪我好吗。”赵缚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叶抒明白赵缚的难处,若是留下那些人,他们便会成为皇后安插在赵缚身边的眼线,会成为刺向赵缚的利剑,之后赵缚的下场只会比他们要惨上千万辈。
他只是恨,恨皇后的怨毒,恨他们这些人为了一个冷冰冰的皇位,为了虚无缥缈的权力,去争去抢,踏着尸山血海也要爬上那个位置。
“日后你要更加留心些,她们没有把人强行塞给你,以后肯定还会变着法的监视你。”叶抒担忧地提醒着赵缚。
赵缚自然是知道的。
他不想留下那些宫人们,一来是不想时时都伪装自己,二来是有别人在,他也没法在叶抒的房里来去自由了。
但他如今早就已经做好了,要向皇后和太子发起反击的准备,自然是不害怕他们对自己做些什么的。
他就怕他们不敢动手。
……
用过晚膳后,赵缚便出了趟门,直到两个时辰后才回来。
他警惕地关上了门窗,拉着叶抒的手说道:“阿抒,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我去办。”
叶抒被他这么谨慎的模样给吓到了,但见他有求于自己,便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得到了他的肯定答案后,赵缚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后,里面放着一个贴着生辰八字,扎满了无数小针的巫蛊人偶。
他解释道:“如今七皇子抱病称恙,连朝也不上了,想要将他拉入这淌浑水里,需得使些手段。”
只有将他如今的病归咎于被人施行了巫蛊之术,才能让皇帝重视起来,如今宫中子嗣薄弱,而巫蛊之术又恰恰是宫里最忌讳的邪术。
“你今夜趁着夜色,潜入凤仪宫里,最好能将这个盒子,放到皇后的寝殿中。”
赵缚将装着巫蛊人偶的盒子和一张凤仪宫的地图交到了叶抒的手中。
“今夜我会设法,在宫中放一把火,为你引开大半的守卫。”赵缚边说,边紧紧攥住叶抒的手。
“好,我知道了。”叶抒点了点头。
赵缚心中虽然已经有了很明确的行动计划,并且汪祉也同他保证了,这事绝对不会让他的人有危险,但他心中还是七上八下的,他不放心地嘱咐道:“阿抒,尽力而为便好,千万不要暴露自己,招来危险。”
“好。”叶抒仍旧是点头应下。
赵缚见他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又将事情重要性和他说明:“要听进去,宫里的弓箭手都是百发百中,你若是暴露了,很有可能会死的。”
叶抒笑了笑,“放心吧,我会圆满地完成任务,并安全回到你身边的。”
见他这么说,赵缚那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是稍稍放下来了些。
但他还是担心。
“凤仪宫那么大,我会不会把地图画得不够详细?你会不会看不懂啊?”
叶抒无语地回答道:“景行,我有脑子的。”
他怎么能把他想得这么蠢?
再怎么说,他也去过一趟凤仪宫了,虽然只是去了偏殿。
赵缚道:“我知道,我就是太担心你了,若不是我身旁无人可用,我一定不会舍得让你去做如此冒险之事。”
这话真假掺半。
赵缚深觉,他对叶抒已经超过了一开始的利用,也并非玩弄感情,而是真真切切地,对他生出了一丝喜欢。
是那种希望他能够永远地陪在自己身边,与自己白头偕老的喜欢。
叶抒低头将赵缚画好的图纸仔细看了好几遍,突然抬起头问道:“那你纵火会有危险吗?”
赵缚摇了摇头。
因为这事并不是他来做,而是汪祉在宫里的眼线去做。
因此对他构不成任何的危险。
“你没骗我吧?”叶抒不相信地追问。
“没有。”
“那便好那便好。”叶抒这下总算是放心了。
他就怕赵缚纵火会被人抓住。
他都不敢想,身为皇子,在皇宫之中纵火被发现,会被判处什么样的罪责。
皇帝肯定也会更加疑心他。
如今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危险便好。
只是他还是同他说道:“万事小心。”
赵缚道:“好。”
第85章 纵火
寅时是人意志力最薄弱的时辰,此时的宫中万籁俱寂,就连守卫也都已经巡视完了。
叶抒换上一袭黑色的夜行衣,将墨色长发挽了起来,盘在头顶,拿起桌上的木盒便往外走。
赵缚拉住他,在他唇角亲了亲,“一切小心,切莫逞强。”
“我知道了。”叶抒点头应下。
“我等你回来。”
“好。”叶抒捧着那个盒子,边往外走边转身同他挥手。
赵缚便站在门口看着,直到他的身影隐匿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叶抒按照地图上的指示,走了一条没什么守卫的小道,一路过来都畅通无阻,抵达凤仪宫附近,他便远远地瞧见了不远处的守卫,为了隐藏,他当即飞身翻上屋顶。
好在这两日雪已经停了,檐上的积雪也早已被宫人们清扫干净了,叶抒小心翼翼地躲着他们,所幸并未被发现。
直到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放心地继续往凤仪宫摸索。
只见他身影晃动,轻灵如燕,不过须臾,便已闪身站到了另一个屋顶之上。
他又掏出怀中的地图,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地看了好几眼,确认了自己脚下这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便是皇后刘氏的寝殿。
他先是揭开了一小块瓦片,仔细观察着皇后的床榻,随后又看了看殿内有几个宫女看守,但令她意外的是,似乎只有门外有两个小宫女在打盹,殿内只有几盏悠悠的烛火。
叶抒不得不感叹,她的心态还真是好,今日才下令杖毙了那么多人,晚上竟然还能睡得着觉。
果然,爬得越高手中沾的血越多这句话不无道理,只怕她能当上皇后,早就已经把杀人看得稀松平常,甚至麻木了。
叶抒俯身趴在房顶上,透过一小块瓦砾,盯着殿内安然入睡的皇后,他着实恨得牙痒痒。
但他知道如今还不能够轻举妄动。
于是确认好了她的位置后,叶抒便小心地将其余几块瓦片都揭开了,直到他揭开的空间,足够容纳他通行,他才收手。
他护好怀中装着巫蛊人偶的木盒,动作谨慎又小心,一点一点地探身下去。
踩到房梁上后便直接一跃而下,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地面上。
皇后就离他仅有一块屏风的距离。
殿内点了很重的熏香,闻起来好像香里还掺杂了些许,奇怪的香料。
具体是什么,他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但是这个香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叶抒闻着心中直泛恶心,他抬手拉起挂在脖子上的面巾,捂住了口鼻,这种浓烈的熏香味这才稍稍淡了些。
这还是他第一次做这种害人的事情,哪怕要构陷的那人,是个心狠手辣,手上残害了无数生命的毒妇,叶抒心中也总归还是有些慌乱的。
可害怕归害怕,他藏木盒的动作却一点也没停。
他先是环顾了一圈,想要寻找最佳的藏匿地点,直到他的目光落到了身后的神龛上。
心肠这么歹毒,竟然还信佛。
还真是……
叶抒都不知该如何吐槽她了。
他两步走到了神龛前,见香炉里有很厚的一层香灰,便知晓皇后应该是日日礼佛。
将这巫蛊人偶放在神龛下,想来便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毕竟这种邪物,既要经常诅咒,又得有神明镇着。
叶抒想着,觉得有理,便这么做了。
将盒子放好后,他便顺着房梁重新爬上了屋顶。
只是在将瓦片盖回去时,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他一时没拿稳,将一块瓦给摔到了屋顶上,瞬间发出一声脆响。
这种声响放在平日里并不明显,可在万籁俱寂的夜里,便显得格外清楚了。
皇后也被这道声音给吵醒来了。
她警惕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脸惊恐地朝着门口喊道:“来人!来人啊!”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便有两位宫女快速地推门进来了。
叶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就差跳出来了。
他低头检查,好在那瓦片并没有碎,只是磕破了一个小角。
他不得不在心中感叹,这皇宫里用的一砖一瓦,质量果然要比平常百姓们用的好太多了。
这都没碎。
他紧张地趴在房顶上不敢动弹,生怕被发现了。
好在此刻东南方向突然窜出了火光。
紧随而来的便是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走水了!快来人啊!”
“……”
“什么声音?”
不等那两位宫女回话,便见有人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叶抒眯着眼睛瞧她,发现来人正是下午给赵缚宫里塞粗使宫女的那位掌事姑姑。
只听她急急忙忙地说道:“皇后娘娘!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皇后此刻正烦闷得厉害,哪里听得了这般不吉利的话。
她蹙着眉,语气里也充斥着不耐烦,她道:“慌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崇明宫走水了。”崔萍说道。
闻言,皇后脸上瞬间露出了笑意 她坐在床上,双手狠狠拍着被褥,“火势大吗?烧吧烧死那个贱种!”
趁着皇后和她交谈时,叶抒快速地将最后那一块瓦片盖了回去,他也没什么偷听别人说话的癖好,只是他心中有些好奇,崇明宫是什么地方。
但此时也不是想这些时候,于是他转身按照方才来时的路径,在房顶上快速地穿行离去。
等他回到景和宫时,赵缚已站在门口等着他了。
他身后是灯火通明的巍峨宫殿,他只披了一件银狐大氅,站在冬夜凛冽的寒风之中,手中还提着一盏灯笼,翘首以盼他的归来。
赵缚见到叶抒平安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他悬着的心才总算落地。
他一把将叶抒拉了进来,并拽着他往里走。
直到回到了殿内,赵缚再也不伪装了,一把将他拥入怀中。
“吓死我了。”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阿抒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要急死了。”
赵缚委屈地将头埋在叶抒的脖颈处蹭了蹭,像只可怜的小狗,摇着尾巴向主人寻求安慰。
他计划着叶抒应该能很快得手,但他却一直都等不到他回来。
他都已经把最坏的打算都想好了。
好在他平安地回来了。
“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担心了。”叶抒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
等叶抒的身子稍稍暖和了些,赵缚便开口说道:“阿抒,你现在快去把这身衣服换下来烧掉。”
“好。”叶抒点头。
在皇宫里,谨慎些总归是好的。
等叶抒换好衣服出来后,便听到宫里吵嚷嚷的。
他又想起来了,皇后和那个掌事姑姑口中所说到的“崇明宫”。
他问赵缚:“崇明宫是什么地方?”
“七皇子赵文巍的住所。”赵缚并未隐瞒他,如实回答道。
正值隆冬,皇宫里干燥得很,虽然宫人和守卫众多,但偶尔走一两次水,倒也算正常。
但他们这盘棋下得这么大,当然得烧到一个不好惹的,不然他们的心血不都白费了吗?
更何况,到时候查起来,他们会悄悄放出许多指向皇后的证据,这样当搜查的人,寻到了皇后宫里,发现那个写着赵文巍生辰八字的巫蛊人偶,才能将它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最重要的便是,这场火起得蹊跷,按照赵文巍的性子,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拉人下水。
这才是赵缚和汪祉密谋时,最想要看到的结果。
第86章 顺水推舟
崇明宫。
赵文巍怀里搂着温香软玉,睡得正香,便听到了一阵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一睁眼便见自己寝殿外一片通红的火光,随之而来的便是扑鼻的浓烟,屋内的温度也在急剧地上升着。
这一场面差点没把他给吓得当场晕过去。
床上的女子也跟着起来了,她被吓得蓄满泪水,紧紧搂住赵文巍的胳膊,“殿下,奴害怕!”
他甚至连衣裳都顾不上穿,哪里还会管一个暖床丫鬟的死活,径直甩开她的手,一把将她推到地上,自己转身就朝着门外跑。
因为火势实在是太大了。
等他开门出去时,不知是哪个前来救火的宫人,如此不长眼,直接拎着一大桶水,劈头盖脸地泼到了他身上。
赵文巍:“操!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账敢泼本宫!”
那个小太监被这么一嗓子给吼得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好在他身旁的同伴拉了他一下,这才将他给拽走。
现在人又多又乱,赵文巍又没有看清楚,现在还不赶紧跑,还站在那等着被他发现了降罪处死吗?
冬日本就冷,加上被泼了这么一大桶冰水,赵文巍很快便冻得瑟瑟发抖了。
好在有宫人侍卫发现了他,给他披了一件披风,又用轿子抬着他去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后,赵文巍这才稍稍缓和了些。
他坐在炭火烧得极旺的偏殿里烤着火,想要将身上的寒意驱散几分。
可他还未坐下,突然脚边就落下一个小纸团子。
他先是环顾了一圈,确认自己没有危险后,这才弯腰伸手去捡。
赵文巍将手中的纸团打开,便看到这样一行字:提防皇后对你下手。
赵文巍快速地将纸团给藏了起来。
他又走出殿门,看了一圈。
这个纸团到底是谁给他的?
那人为什么要告诉他这样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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