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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悟了：“不会开是吧？上来吧。”武侯老街晚上比白天还挤，开车更难行驶。
钱律默默地坐上后座，手抓住后座扶手。
关腾启动小电驴，一路迎着华灯初上的锦江江岸大道向下城区去。
入夜以后的下城区，比白天更热闹，白日工作的人们，纷纷涌入房租价格低廉的旧城区，逛街吃路边摊，购买廉价物品。
这里的灯火，不如市区璀璨繁华，却处处充斥着世俗粗俗的尘烟气息。
钱律不常来下城区，晚上更是没有到过，仅有的几次，都是为了公务前来。在关腾载着他进入最热闹的街道，他眼睛看着仿佛另外一个世界的街景，似不小心闯入了不曾见过的奇幻色彩的世界里。
混乱中带有自己的秩序，生存于这里的人们，是秩序的生产者和服从者。每一张不同的脸上，呈现出迥别的表情。
正在开小电驴的关腾突然一个急刹车，他身体往前倾撞到其背后。关腾一句本地方言大喝，前面玩乐的小孩对他鬼脸，钻入人群迷藏消失。
好不容易过了武侯老街，再往前从十字街转进入十三街，终于把小电驴停在路边放置处。
他下车来，随着三人走在人流较少的街道上。
和武侯老街及十字街的热闹不同，十三街人流量少了一大半，沿街商店都是陈旧复古的格调，里面售卖的商品，质量和价格比外面地摊货好不少。
“这一天下来，钱检察官认为这地方如何？”关腾偏头看他。路灯打在他俊朗的脸上，呈半张脸阴影，有种说不清的幽深感。
“有点野蛮，像个脱离了法律框架的地方。”他形容道。
“你这说法也没错。”关腾一笑，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前面第三家店铺“万盈贷款”就是今晚目的地。
走在前面的齐遇掀起珠帘，他们随同进去。
店里面，前台小妹在照镜子化妆，一个大金链子叼着烟和另外三人打牌，另外有七个人抽烟喝酒闲聊。
听见珠帘的撞击声，前台小妹眼也不抬问道：“要贷款吗？”
站在前台，关腾手指敲了敲：“找你老板问些事。”
小妹从镜子前抬头看了一眼四位来客，对麻将桌的老板阮开元喊道：“老板，有人找。”
阮开元眼看着要糊，结果手气不好输掉，他说了声“晦气”，站起走过来。他眼睛在四张陌生的脸庞扫视，最终定在关腾脸上，总觉得这人在哪见过。
“你们干啥的？”他抬着下巴问。
“想了解了解欧简的事情。”王冷回道。
“你们谁啊？”阮开元再问。
“警察。”钱律说道。
一句“警察”脱口而出，空气诡异地寂静了几秒钟，继而有人笑出声。厅堂里的那几个人放下手中烟酒走过来，围住了他们。
“你们要扮警察，也该穿上警服吧。看看你，还穿什么西装。怎么，督院街派出所终于揭不开锅，改行推销保险了？”一人推搡钱律，嘲笑道。
“不对！”另外一人拽住检察院徽章生生扯下来，“这玩意是检察院的。”
“那他们到底是派出所的还是检察院的？”第三人挠头不解。
“还给我！”钱律冷下脸色，要夺回徽章。
“我偏不！”拿着徽章的人抛了抛。
“你们干扰办案，是要付法律责任的！”钱律上前抢夺。
那人耍猴似的，把检察院徽章在几个人中来回抛。关腾三人就看着，也不帮忙。
“行了，把他们轰出去。”阮开元下令。
“老板，麻烦配合配合我们。”关腾拿住他的手。
阮开元挣了挣，没能挣脱，他怒地一声“你”，对所有人道：“把他们给我弄了！”
接到老板命令，接下徽章的人把手里的东西朝小妹一扔，便对四人动手。
第10章 围殴
在阮开元对他们动手挥出拳头，关腾顺势微微避开“哎哟”一声直挺挺趴在地上，齐遇则干笑着抱头蹲在地上投降，对她下手的男人见她一女流之辈，主动收回手。王冷虚招一下，人也“倒在”地上。
看刑警三人这么软骨头，钱律吃惊。
阮开元嘲笑着对关腾腰上踹了一脚：“给我揍他们。”
其他人带着恶意的笑容，对钱律、关腾和王冷拳打脚踢，齐遇蹲在一旁看着。
“你们这几个傻逼，要是不晓得在下城区怎么混，今日免学费教你们。下回啊，看到咱们滚远点。”
“说说你们哪来的？我看看谁这么不长眼。”
“我瞅着就是几个没脑子的瓜娃子……”
脸颊和身上挨揍的钱律，手挡不住落下的拳头，怒气冲脑门道：“你们这是故意伤害，要被拘留！”
对方回应他的是，挥舞过来的巴掌和拳头，“啪啪啪”地狠狠抽在脸上。
“在下城区讲法律，你脑子被漂白剂漂过了吗？”
从小未曾被人打过的钱律，身上疼，脸也疼，再看趴在地上的关腾，心里更气了。
“你们咋还让他站着？”阮开元不满指着道。看着小白脸，是最弱的一个，倒是一身硬骨头，站在中间被人轮番拳脚，也没趴在地上。
他干脆一脚踹在钱律后腿关节，钱律双腿“嘭”地一声重重跪在地上，人疼得脸色发白冒出冷汗。
关腾抬头看他说：“钱检察官，看到了吧，你是证人，是他们先对警察动手袭警的。”
钱律看向他，瞬间明白了。
关腾不再说话，他和王冷对了一下眼神。下一秒，他和王冷、齐遇同一时间翻身而起，快狠准地反击。
“哎哟喂——”
不过十秒，阮开元的手下，被三人反杀倒在地上哀嚎，连阮开元也不能幸免。
柜台里的小妹，见急转而下的情势惊呆了，下意识拨打110报警。关腾一脚踩在阮开元背上，掏出证件：“警察，麻烦配合调查。”
她默默地挂断拨出的电话。
阮开元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内心骂他祖宗十八代，警察就警察，和他演什么戏呢？旁边小弟小声说道：“老板，我想起他是谁了。督院街派出所不是下放了一个警察吗？在下城区到处惹事抓人的就是他。”
阮开元暗骂“不早说”，人带着和善的笑容道：“关警官，这次是个误会，大家只是脾气暴躁了点。您要办案我绝对配合，咱们到那边坐坐慢慢谈？”
关腾从他身上抬起脚，伸手把钱律扶起。
疼得双眼浮起泪水的钱律支撑着他的手臂站起，人有些狼狈，不再精英阶层的模样。
阮开元和手下赶紧爬起，将沙发处的烟酒全部清理下去，请他们坐下，送上茶水。
“你们把检察院的人给揍了，明天他就可以把他们送上法庭关进监狱。”关腾坏心眼地吓唬。
“这这这……非常对不起！咱们都是粗人，不晓得您真的是检察官！你们，赶紧给我道歉！”阮开元凶呵道。
“对不起！”手下们低头弯腰大声道歉。
那小妹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上徽章。
钱律拿过徽章收进口袋。
“您刚要问欧简的事，是找到人了吗？”阮开元问道。
“死了。”关腾冷声道。
“死了？怎么死的？”阮开元一脸吃惊。
见桌上有今日的报纸，钱律伸手移到他面前，指着说：“新闻上的死者是他。”
阮开元一看，直接傻掉，闹得沸沸扬扬的溶尸案主角竟然是欠债的！
“全城的人都在盯着这起案子，我们过来调查，是要尽快侦破案子。你嘴巴最好老实点，不要有任何隐瞒，否则我们视你为涉嫌杀害他的人之一。”王冷开口，语气比他的名字还冷。
“当然，我一定配合到底！”阮开元保证。
“欧简在你这里贷了三十万？”钱律询问。
“是有这么一回事……我们万盈贷款是有经营许可证的哈，简欧半年前从我这里贷了三十万说要开教培。结果教培没开起来，钱没了，还还不起。一个月前他跑路……失踪了，我把下城区翻了个遍，也不见他人影，还以为为躲避债务，扔下老母亲和妹妹走了……可后来我想想，又觉得不太对。”阮开元摸着下巴回忆。
“哪不对？”齐遇问道。
“两个月前我上门堵他，他说给他一点时间，保证两个月内还掉所有债务。”阮开元手指摸向手腕上的大金链子：“但没说钱是怎么来的，可我看他很有自信。”
“还有其他反常情况吗？”钱律道。
“我想想……没了。”阮开元摇头。
“卷了他钱的人现在在哪？”关腾问道。
“在浪浪酒吧，你找到一个叫莫凯凯的人，就是他。”阮开元说道。
“关于欧简的事，你如果想起有其他异常，及时联系我们。”关腾留下号码。
“一定、一定！”阮开元笑道。
关腾四人站起，离开万盈贷款，他站起亲自送他们出门。
从高利贷店铺里出来，关腾让齐遇和王冷去逮人，他和钱检察官到药店里坐坐。
随着他到店里，钱律坐在椅子上。不一会，关腾拿着药过来，让他把裤子卷起。
“你是故意的吧。”他开口道，卷起裤子，露出淤青的膝盖。
“如果我们穿着警服进去，阮开元不想招惹警察，只会回复‘不知道’。倘若我们强制让其配合调查，免不了动手。而对案子有法律监督责任的你，会出面阻止，到时双方拉扯，问不出什么有效信息。相反，我们便衣进去故意激怒对方，其会主动袭警，我们便有正当理由反击。”关腾拿起他白皙的腿，放在自己腿上，然后倒出药，揉搓上血肿的膝盖。
这样一来，钱律便没法追究他的责任。
检察官是在法律框架下进行调查，有权对他们进行法律监督。
可是有时候，过于循规蹈矩，对侦查案子的警察来说则成为了一种阻碍。
所以他要让钱律看清楚，面对不同的人，需要更加灵活地行动。
第11章 难眠
揉在青肿膝盖上的大手有点粗糙，其抚弄带来的疼痛，使得钱律眉头微微皱一起。
“但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他清湛的眼眸看对方。
“说了你会认可吗？”关腾放下他的腿，卷放裤腿。接着，为另外一条腿上药。
这话，竟让他一时难以回答。
他的身份和工作，注定了不可能为达到某种目的而无视法律。
“公检机关是双向权力制约关系，警方对案子调查更具独立性。你与我共同侦查案子过程中，可以对我进行法律监督，我也保证不会违反法律法规活动。但我会使用更为有效的方式，尽快破解案子。”关腾挑明清楚，“作为公诉人，你在庭上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同样的，警察每天直接面对的是你这样的——”他手指指向他，又接着指向自己和药店店主，及外面走过的行人，“我这样的，她那样的，还有大街上每个不同的人。因此侦查过程中，针对不一样的人，我会在合理的范围内向对象进行取证。”
“你强词夺理给我洗脑，好在某些事发生后，为自己开脱辩解。”他目光凛凛。
“嗯……可我说的也是事实不是吗。”关腾笑着放下另外一条腿的西裤：“明天早上还会有点疼，过两天就没事了。脸上需要我擦吗？”
“谢谢，不用。”他拿起药倒出擦在挨揍的脸上。
“你下次别这么愣了，没弄清楚情况就报出身份，很容易招惹拳头。”
“……”他很愣吗？
另外一边，齐遇和王冷进入闹哄哄的酒吧。他们向人打听进入舞池，围向一个脑后扎着小辫子的男人。
“莫凯凯？”王冷伸手拍到其身上。
“谁啊？”对方转头看他。
“警察。”王冷出示证件。
刹那间，莫凯凯下意识推开人要跑，挡在他面前的齐遇，人旋身脚下一扫，扫到他肚子上。
莫凯凯“哎哟”一声，往后摔落在地抱着肚子痛苦呻吟。舞台上跳舞的人群下意识散开空成一圈。
齐遇和王冷上前，左右拿住他胳膊把人提起往外拖。舞池里的人似乎对打架场面见怪不怪，一下又恢复热闹，大吼大叫随着震耳的音乐舞动。
酒吧外面，莫凯凯被拖着走，他大力挣扎，明显可见的慌张。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
两人没有回话，直接把他带到一家点心店外面露天遮阳伞坐下。
见人带来了，关腾让店员送上两杯饮品。店员道了声马上来，托盘端出饮品，递给齐遇和王冷。
“各位警官，我没犯法你们抓我干什么？”莫凯凯绷着脸色。
“我们找你自然是有事情要问，你紧张什么？”王冷说道，这人还想跑了。
“我没紧张，刚刚只是酒喝得有点上头。”莫凯凯辩解。
“是么……我看你很有艺术家的气质，欧简为什么挑上你合作开教培？”关腾好奇道。
突然提起失踪了一个月的人，莫凯凯干笑着问：“你们是要问欧简的事？”
钱律回答“是的”。
“我和他曾是大学同学，我专业数学，他想让我入技术股，所以我答应下来。”莫凯凯老实说道。
“那你为什么侵吞30万贷款？”钱律问道。
“是他蠢。”莫凯凯表情肉眼可见的嘲讽，“这么多钱到手，我还能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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