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不会永远留在这里,你吃饱了吗?我刷碗去。”
他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也不等孔令榆回答,就收拾好碗筷走出房间。l
孔令榆受伤的第二天,米乐悄悄带着大狗把那只野猪和落在路边的工具用冰车拉了回来,被孔令榆知道后,大骂了一顿。
“我不是说了没我陪着不许一个人在山里乱晃?”孔令榆气急败坏地吼。
“你吼啥?能不能好好说话?东西都在山里,我怕风吹跑了,还有那猪,二百多斤,我不拉回来留着给狼过年吃?”米乐也叉着腰,脚踩炕沿据理力争。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猪重要你重要?要是出事儿了咋办?”一想到米乐出去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孔令榆没办法淡定。
“猪是我打死的,它还把你弄伤了,凭什么我不能吃它?我就要吃。”听到孔令榆说他只知道吃,米乐也生气地吼了回去。
本以为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猪拉回来,孔令榆多少会夸他两句,没想到进门就挨了一顿骂。
“你现在脾气都变不好了,以前你生气也不会这样吼我的。”他在他面前忍住了鼻子里泛起的酸意,却忍不住心里的委屈,“你就是嫌弃我了,嫌我笨,嫌我吃的多,我不吃你的了,我吃我的猪,你以后也别吼我了。”
听他这么说,孔令榆彻底懵了,他不过就是怕他出事,怎么扯到他嫌他吃的多了?这不是不讲理吗?他还怕他怎么的?
孔令榆刚要发作,抬头就见米乐一张白生生的俊脸上眼眶赤红,明明已经气得要哭出来了,还倔强地放着狠话,已经到嘴边的话自动变成了:“我没嫌你吃的多,你别不吃我的,我一个人吃不完啊,我以后不吼你,你也不能再一个人出去了,行吗?”
第27章 放着等我来
米乐没想到孔令榆会突然服软,情绪一时连接不上,卡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憋屈半天才憋出一个字。
“好。”
一场争执就这样在孔令榆的主动退让中烟消云散,米乐拎着菜刀问:“那猪怎么弄?”
“你能行吗?”孔令榆不确定地看着他,他以前从来没让米乐干过这种活儿,他怕他嫌脏。
“杀都杀了,不差再分个尸。”米乐摆弄手里的菜刀,对孔令榆露出一个黄秋生在《人肉叉烧包》中的经典表情。
现在天寒地冻,户外就是个天然冰箱,肉类食品直接放在外面就可以保存,但还是要把整猪卸开。
孔令榆肯定是指望不上了,米乐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自己动手。
“那猪你估计抬不动,就在冰车上卸吧。”孔令榆想了想,说:“菜刀不行,你去拿剔骨刀,就是那把尖刀,再找个砍刀,你看哪个刀背最厚的就是。”
米乐按照孔令榆的指示换了两把刀,拿过来给他确认。
“对,就是这两把。”孔令榆点点头,又有些不放心的问:“用过刀吗?别把手划了。”
“瞧不起谁呢?我刀用得可溜了。”米乐瞪着桃花眼不悦地道,他昨天不就用刀切菜了么?
孔令榆不知道他说的用过就是指昨天,继续道:“那猪血我放完了,所以不用再放血,你先用尖刀给猪刮毛。”
昨天回来的时候,孔令榆顺手用小刀在野猪脖子和腿上各切了一个小口,米乐还以为他在泄愤鞭尸,原来只是在放血。
“刮完毛把猪头砍下来,先用尖刀,切到骨头的位置用砍刀砍。”
“猪头要放在火上燎一遍毛,燎到表面变成黑色,用水冲刷干净,就算处理完了。”孔令榆想了想,“算了你别燎了,放着等我来。”
“然后你把猪翻过来,让他肚皮朝上,用尖刀从脖子到尾巴根儿切开,找一个大盆,把内脏都搂进盆里,再用砍刀沿着脊骨分成两瓣。”
“这样一半猪肉差不多只有六七十斤,你应该拿得动,用仓房梁上的钩子把它们分别吊起来就行了。”
他说完,又有些不放心地问:“你真用过刀吗?用的时候记得刀口别冲着自己,也别划伤了手,这刀可快呢。”
“知道了知道了。”米乐早已经蹦蹦跳跳跑到院子里,一点儿没把他的唠叨放在心上。
孔令榆每天差不多24小时跟米乐在一起,一会儿看不见他,都觉得不放心,趴在炕上侧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孔令榆,你这刀是不是不快啊?这猪毛怎么刮不下来?”果然,米乐出去连十分钟都不到,就在院子里喊了起来。
“哦,野猪毛硬,你要是刮不动就放着,等我来。”孔令榆也喊道。
又过了一会儿,“孔令榆,这猪都冻实了,我砍不掉它的头啊。”
猪头砍不掉这猪也不用卸了,这次孔令榆没说放着等他来,想了想道:“用斧子砍。”
米乐在院子里叮叮咣咣地不知道干嘛,半晌没再向他求助。
他早上把灶火烧得很旺,孔令榆被热炕烤得上下眼皮直打架,昏昏沉沉刚要睡着,就听见米乐兴奋的声音近在咫尺,“孔令榆,我把猪头砍下来了,我厉不厉害?”
“唉我草。”孔令榆刚张开眼睛,就对上一对惨白的死猪眼,米乐抱着个脖子被砍得乱七八糟的猪头正一脸邀功地站在他面前等夸。
孔令榆颤抖的双唇蠕动半天,费了九牛二虎的劲儿才把骂人的话压下去,咬牙切齿道:“厉害厉害。”
野猪虽然冻透了,但是伤口被米乐砍得太烂,仍然有血水和烂肉不断从断口处掉下来,从院子到屋子滴滴答答淋了一路,几条大狗一路尾随舔舐地上的血水,米乐进屋,它们也跟着进屋,米乐出去,狗子们也跟着呼啦一下全跑出去。
接下来的一整天,米小少爷几分钟就要叫一次孔令榆的名字,他再也没机会犯困。
“孔令榆,我脏了。”米乐张着双臂做大字型又从外面跑进来,“这还能洗出来吗?”
他照着孔令榆说的,找了个大盆,把猪下货都搂进盆里,但是他没有经验,不知道要躲,内脏虽然被冻住,却还是蹭了他一身脏污。
他每天穿的都是孔令榆的衣服,以他洗衣服的水准,也不知道这衣服还能不能洗出来。
“没事儿,都弄完了一起换干净的,洗不出来就扔,等开春了咱下山做新的。”孔令榆不以为意。
“哦。”米乐说完,又领着大狗呼啸而出,好像只是想让孔令榆看看他的惨样,倒也不是真的为弄脏他的衣服感到愧疚。
孔令榆无声地苦笑,米乐卸个猪搞得像过年,整个小木屋都跟着鸡飞狗跳,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烦。
他从小只跟爷爷一起住,爷爷又是个喜欢安静的,他们家好像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热闹,这么……有人气儿过。
“孔令榆,这个脊骨我也砍不动,能用斧子吗?”
“别,你用砍刀顺着脊骨中间的缝儿一点一点砍,实在砍不动就算了,放着等我来。”有了猪头的经验,孔令榆不敢再让他用斧子砍了。
“孔令榆,这个猪下水要怎么弄?”
终于卸完了猪,米小少爷好像还意犹未尽,直接端着装下货的大盆进屋。
“你再找个盆,把心,肝,腰子,肚,大肠小肠摘出来洗,其他的喂狗。”
“哦,”他答应一声,又去厨房拿个盆,没规没矩地在屋里分捡起猪下水。
孔令榆怕他在院子里呆时间长了会冷,也没赶他出去,由着他在屋里。
他本以为米乐怕脏,肯定干一半就得受不了撂挑子,没想到他越干越起劲儿,连最脏的猪下水都没放过。
他是不知道,米小少爷对自己第一次打到的猎物充满热情,不光管杀,还要亲自分尸料理一条龙。
他把不要的下水分到一个盆里,拿到院子里喂狗,乐呵呵蹲在旁边看狗子们抢食,“吃吧吃吧多吃点,你们主人平时都不让你们吃饱,今天不一样,今天是你米爷请客,管饱。”
第28章 你闻闻我还臭不臭
米乐在外面冲着狗傻笑半天,看院子里都是卸猪流的血水,又扫了一遍院子,把冰车用雪擦干净收回仓房。
“你冻死在外面了?还不进来?”
一直到孔令榆怕他冻坏了,没好气地喊他,米乐才又蹦跶着进屋。
“剩下这些要怎么洗?”
“你先把下水分成红下水和白下水,心,肝,腰子是红下水,肚和大肠小肠是白下水,找跟筷子把大肠小肠翻过来……”孔令榆话说到一半,抬头忽然看见米乐白皙纤长的手指沾满血污,心里一沉,“算了,你别洗了。”
“不洗怎么行?这血赤呼啦的,一放就坏了。”米乐奇怪他又怎么了。
“你听话,咱不洗了,咱家不差那点儿肉。”孔令榆沉着脸说。
他的乐乐这么好看,跟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就该干干净净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干着又脏又累的活儿,浑身沾满血污。
“什么叫不差那点儿肉?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怎么这么会打消别人的劳动积极性呢?”米乐一听就生气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孔令榆家白吃白住,受他照顾,好不容易打到一头野猪,想在下山之前留给他吃,结果人家一句不差那点儿肉,他这一天不是白忙活?
米乐黑着脸,“说,到底怎么弄。”
孔令榆故意很恶劣地恶心他,“找个筷子,把大肠小肠翻过来,里面会有很多猪屎,你要用手把它们抠下来。”
“咦!——”米乐难受地裂了裂嘴,一脸作呕地跑了出去。
孔令榆刚要嘿嘿冷笑,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又一阵风似地举着根筷子跑回来,坐在小马扎上背对着他翻猪大肠,一边翻一边还不时发出“呕——”“yue——”的声音。
孔令榆满脸黑线,急得直想从炕上爬下来,“不是,乐乐,受不了就不翻呗,你干啥呀?”
“你别管,睡你的。”米乐干呕也没耽误手里的活儿。
“孔令榆你又骗我,这肠子里也没有你说那么多粑粑呀。”米乐忍着恶心终于翻完大肠,眼神哀怨地回头瞪他。
“哦,可能是冬天吃的少,它这几天没吃东西。”孔令榆讪讪答道。
“现在干什么?”米乐长舒一口气,站起来活动筋骨。
看他把最埋汰的一步都做完了,孔令榆无奈道:“去外面舀一瓢玉米面,红下水一盆,白下水一盆,像洗衣服一样揉,揉好之后再用水洗干净就行了。”
米乐又嘿咻嘿咻搓揉起内脏,屋子里一时没有别的声音,孔令榆在后面看着他,突然觉得日子这样过下去也很好。
“乐乐,你转过来。”
“干啥呀?我转过来你看见大肠不恶心吗?”米乐傻傻地回头看他。
“不恶心。”谁他妈要看猪大肠?老子想看的是你。
“哦。”米乐听话地把小马扎换个方向,面冲着孔令榆继续干活儿,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废话。
眼看日暮西沉,米乐终于处理完所有工作,直了直腰,“我饿了,你饿不饿?今天想吃什么?”
他问完自己就笑了,说得好像他想吃什么自己就会做一样。
“这些下货要直接冻起来吗?”米乐问。
“汆熟吧,晚上酱个猪肝?”孔令榆提议。
这个年代调味品比较少,有时候连去腥都是个难题,做成酱肉这种盐味重的菜确实比较好吃。
反正要做,不如把所有下水都酱出来,拿定主意,米乐又问了一遍酱下货怎么做,就去厨房忙了起来。
他先冷水下锅把下水氽熟,又另起一锅用小灶加了调料慢慢煨着,然后开始想还能做些什么。
吃酱肉的话,主食吃米面都行,他昨天做糊了粥有心理阴影,想起仓房里还有几个粘豆包,可以拿出来蒸,光吃酱菜又咸又干,最好再做个汤。
“孔令榆,有什么适合我做的汤?”
孔令榆被他的问话逗笑了,什么叫适合他做的汤?
“做个萝卜汤吧,把水烧开直接往里倒萝卜丝,再加点儿盐就行。”
米乐第二次下厨还算成功,除了粘豆包蒸得太久有些变型破掉,萝卜丝切得像薯条,基本没出什么错。
他干了一天活儿早就饿了,拿着一双筷子,你一口我一口,一边喂孔令榆一边自己也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这也太好吃了吧!”不知道是饿得急了,还是自己做的东西吃起来格外香,吃饱喝足的米乐眯着眼睛赞叹道。
“嗯,真好吃。”孔令榆也笑眯眯地看着他,只要是米乐做的,就算是糊了的粥他都觉得好吃,何况是肉。
“孔令榆,我今天不想刷碗了,放厨房泡着行吗?”米乐吃饱了饭,身上就犯起懒来,只想马上上炕躺着。
“行,你放着吧,明天啥也别干了,咱俩就炕上歇着。”孔令榆心疼地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毛。
在他心里,米乐一直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他也从没指望他能干什么活儿,只要他能一直陪着他就好。
昨天米乐突然跑回去救他,是他没想到的,更没想到的是,在他受伤的时候,他也能不怕脏累地细心照顾他。
他的乐乐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娇气自私,关键时刻,他也是个可以放心依靠的战友。
米乐虽然没刷碗,却还是拖着疲惫烧水洗了澡,他这一天又是猪血又是猪屎,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臭过。
他洗了两遍,却还是觉得身上有味儿,怀疑是自己鼻子被猪屎熏坏了,穿上个小背心跑到炕边,伸着脖子问:“孔令榆,你闻闻我还臭不臭?”
好闻的皂角味混着米乐的体香钻进鼻腔,孔令榆呼吸一窒,耳根可疑地红了起来,“不,不臭啊。”
一滴水珠顺着米乐前额的发缕落了下来,滴在孔令榆的耳朵上,好像解了些许心中的焦渴,让他想再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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