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云道:“原本是准备事情结束再行取回,没想到中途会出这样的状况。”
纪秋行道:“你就不怕对方拿着那块令牌对血烟门做什么吗?”
谢子云摇头道:“我在血烟门中实际并没有太大的权利,而且这件事情已经事先知会过陆伯,一但有人拿着我的令牌下达什么可疑的命令,陆伯他们一定会有动作。”
纪秋行默然。
要是现在把佩囊拿出来,不知道谢子云会不会立刻干掉他?
他捂着仍隐隐作痛的小腿想了想,决定先试着劝道:“这段时间也就我和你一道,现在我都见过你的真面目了,何必要急着取回易容的用具?”
谢子云只当纪秋行是不想回去看到那些山贼,于是道:“令牌我会自己回去取,你在这里等着就行。”
纪秋行一时无语,他虽然不愿回去,但劝阻的原因只是不想谢子云又带回面具而已,但眼看谢子云明显是非取回不可,这便没有办法了。
这个时候拿出佩囊显然是在找死,他只能等明日早晨猎食回来,假装是在路上发现佩囊带回才行。
谢子云又向他问了令牌的所在,纪秋行随意应付了几句,两个人便揭过了这个话题。
纪秋行还是低估了谢子云对取回易容用具的迫切。
当他隔日早晨带着猎物回来时,只看到地上写着谢子云留给他的话,人早已经不在屋中。
纪秋行无奈地将佩囊放到桌上,默默处理起带回来的东西,不禁庆幸昨日除了哨岗上的人,其他山匪所见到的谢子云便是阿虎那具尸身的模样。
哨岗的人已经换下,偌大的山寨中想要遇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而尸身与活人的脸色到底有差,加上谢子云初到平风寨时又在脸上做了些许修饰,所以他顶着原貌回去,被人认出的可能性并不算大,要不那些山匪还没开始相残,估计就要让谢子云给活活吓死。
纪秋行咬了一口烤好的肉,脑中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倒不怎么担心谢子云的安危。
虽然谢子云顶着真容回到山寨可说十分“危险”,但对于那些剩下的山匪究竟几斤几两,纪秋行可说再清楚不过,敢打谢子云的主意,那是几条命也不够他们死。
于是纪秋行左右无事,便又看起了屋中的摆设。
屋中四处散落着灰尘,又布满许多的蜘蛛网,看上去几乎难以住人,昨晚他已稍微看过屋子的情况,只是那时的时间已经不早,所以草草修补完漏洞后,他也没有多做打理,但接下来几日都要待在这个地方,自然不能一直放任灰尘充斥,索性现在谢子云不在,他便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清理干净。
于是解决了手上的东西,纪秋行立刻着手开始处理这间破屋。
然而他就这么整理到接近晌午,谢子云依旧没有回来,纪秋行终于意识到事情有异──谢子云可能真的遇到状况了!
谢子云刚回到平风寨时,就在寨里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一开始的骚动,是为他不凡的容貌而起。
接下来的骚动,却是昨日哨岗的人发现他与死去的“少门主”竟有着极为相似的面容。
显然就算只是个几近溃散的小小山寨,能站哨岗的人,眼力依然不容小觑。
看着一张张透着惊愕的脸孔,谢子云同样作出一副怯弱害怕的姿态,说他几日前遇到一个奇怪的人,莫名其妙地找到他,又向他打听关于纪寨主的许多事情,当时他心中虽然起疑,却在那个人的注视下不受控制地说出许多事情,后来更是完全失去了意识。
众山匪们听到这里,也都想起血烟门少门主习有“魅术”并擅于易容的事情,只道他们所看到的少门主定他易容后的模样,便这么相信了谢子云的说法。
而谢子云又说纪秋行在发现这件事后,担心他已遭遇少门主的毒手,因此匆匆地下山寻他,却因走得太急忘了些东西,于是便替他回来取了。
山匪们虽然疑惑纪秋行为什么不自己回来,但看到谢子云穿的是纪秋行的衣服,也相信了两人的关系定然非同一般,于是不敢过于追问,就这么放他进入山寨之中。
只是看着谢子云缓缓远去的背影,几名山匪的魂却像是一同被他吸走了般,目光始终跟随他的身上移不开。
许久,便听一人叹道:“这样的美人,可惜了啊……”
有了一人起头,其他人也纷纷哀叹起来,但终究只能这么翘首引领地看着谢子云进入主屋,消失在视线当中,而后便长吁短叹地准备散去。
但或许是两位当家都不在寨中,确实令他们的胆子大了起来,又或许是谢子云容貌实在太过招人,已足够让人色令智昏,就在人将要走光时,忽然有一名山贼道:“就算是当家的人,要是主动向我们投怀送抱,那我们也推拒不了是不是?”
在他说完后,还没离开的人眼中立刻有了渴望之色,显然都已想到同一处去。
“大不了完事之后扔到外面,就说是在上山的路上遇到野兽攻击……”
谢子云不知道那些山贼已经打上自己的主意,只按纪秋行的说法来到主屋,开始翻找所有可能的位置。
进到主屋之前,他已悄悄观察过山匪们的态度,可以确定寨中气氛确实已与昨日有些不一样了。
他们表面看上去平和如初,暗中却是互相提防着,目光不时地环顾四周,观察着身边所有能够怀疑的对象。
谢子云知道,这是已经开始了。
他们既然相信阿虎的手上可能握有一部操控人心的武林绝学,那么昨日莫巧枫也离开之后,这些人必定已经进入纪秋行的屋中看过。
而在发现阿虎不在屋内时,他们便会怀疑有人先一步下手,将秘笈藏了起来,于是接下来,他们就会开始怀疑身边的同伙。
虽然中间出了点小意外,事情到底还是按谢子云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了,但是眼下,他却有一个更要紧的问题。
昨晚问了纪秋行令牌的所在,他只说东西放在主屋里,却也说不清收到什么地方去。
主屋作为寨众们会议的地方,所占之地自然不小,谢子云茫无头绪之下,一时半会也无法找到东西。
就这么翻找了许久,谢子云慢慢开始感到屋中似乎变得越来越热,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奇怪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虽然觉得不太寻常,却也只道是阴雨过后引起的燥热。
空气中似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气味,谢子云说不出那是什么,只觉得意识开始变得蒙眬,脑中思绪也渐渐变得浑沌,几乎已有些支撑不住要倒下身去。
幸而就在这个时候,谢子云终于找到令牌的所在,于是他拿起东西,立刻离开这间令他难受的屋子。
只是走出几步,谢子云却又不知为何,目光竟落向纪秋行的屋子所在。
──元靖的玉佩应该还在那里才对。
那个人在这里遭遇那么多苦难,要是可以选择,想必也不愿意继续留在这个地方,再过几日平风寨就要不平静了,既然回来,何不顺便将他的东西一同带走?
想到这里,谢子云又向着纪秋行的住房而去。
在谢子云走远之后,几名山匪自角落探出头来,见到他所行的方向,立刻向身旁的人打了个手势,伙同几人先一步到纪秋行的屋子附近候着。
谢子云感觉周围的山匪似乎有些骚动,却也没有对此多想,毕竟他还穿着纪秋行的衣服,那些山匪只要长着眼睛,便不会胆大到敢来捋纪秋行的虎须,何况现在的他脑中昏沉沉地,几乎已无法做多余的思考。
来到纪秋行的屋中,身体的燥热感非但没有消退,反倒更加严重了一些,谢子云深吸了口气,勉强忍下身体的不适来到窗边,但还未走近,他却发现窗沿上的玉佩已经不在了。
原来纪秋行已经取下了?谢子云有些意外。
忽然,身体像是失了力般向前倾倒,谢子云连忙撑住一旁的卧褟,这才没有摔在地上。
现在的情况显然已经不适合离开山寨,谢子云轻轻地吐了口气,只能勉强撑起身子坐上卧褟调息。
第14章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调息,谢子云却发觉身体的情况一点也没有改善。
内心无法静下,身体的燥热更是没有消退──难道是中毒了?
意识到的同时,谢子云豁然睁眼。
而就在窗外,几名山匪正蹲在那里,探头探脑地观察谢子云的反应,却见他坐上褟后便不再有任何动静,心中俱都感到惊奇。
一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闻了这么久的香,再能忍的人也早该有感觉了,他竟还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另一人提议道:“也许是因为没见到人的关系,要是我们现在进去,说不定他见到我们就扑上来了!”
身后又一人道:“既然这样,你们还在等什么?”
最初开口的人道:“还等什么?当然是赶紧进去了!”
说完,那人立刻站起身来,但还未转身,他忽然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
最后说话的那个人……他的额上流下一滴冷汗。
他悄然看了眼身边的同伙,便见对方的目光直直望着身后,眼中满是惊恐,他暗自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气看向最后出声的那个人,也终于看清身后的情形。
原本应该在他们身后的其他同伙不知何时竟然都已跑光,而站在他们背后的,却是一个现在理应不在山寨的人。
“纪、纪当家……”
纪秋行唇角微微勾起,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意外吗?”
解决了屋外的两个人,纪秋行连忙进入屋中察看谢子云的情况。
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谢子云双目通红,一手紧握着剑,身体正微微颤抖着,分明正在强忍着身体受药性影响。
他连忙想上前察看谢子云的情况,但谢子云已听到声响,握着剑退后一步,厉声喝道:“不许过来!”
纪秋行一惊,只道谢子云这是抵受不住药性,又不愿受人污辱而准备自尽,轻功一提便向谢子云掠去。
只是当他将要捉住谢子云时,谢子云却忽然把剑一横,将他挡在一步之外,寒声道:“再敢靠近一步,我一定会杀了你!”
纪秋行顿时沉默。
他怎么会觉得谢子云拿着剑是想要自尽?
手还停在半空,纪秋行见谢子云不肯退让,只好慢慢地缩回手,试着劝道:“那些山匪对你用了药,你光这么干站着,药性是不可能会退的。”
更重要的是,这屋中至今还充满着药气,再待得久一点,恐怕连他也要陷下去了。
谢子云低吐了口气,道:“水……快带我去附近的河流冲把水。”
纪秋行看着他仍抵在眼前的剑,无奈地双手一摊:“就算我想,你也要愿意让我接近才行……还是你觉得现在还能自己走过去?”
谢子云咬着牙,却也明白纪秋行说的没错。
他双目微眯,手中的剑缓缓放下,语气仍然冷硬地道:“要是你敢趁隙做出什么……我一定会杀了你……”
纪秋行干笑着摆了摆手:“不敢、不敢。”
他背过身蹲下,示意让谢子云上来,但像谢子云这般高傲的人,又怎么肯让人背着离开?
谢子云勉强撑着走到他的身旁,道:“直接带路,我可以走。”
纪秋行只好又站起身,准备带他一同离开。
但谢子云刚跨出一步,脚下就是一个不稳,竟这么向前倒下去,他下意识地要去扶一旁的桌子,纪秋行反应却快了一步,迅速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这一触碰,谢子云立刻意识到事情要遭!
他原本还能勉强压下药性,这时一接触到纪秋行身体的温度却是再也忍受不住了。
纪秋行只觉臂上的重量一轻,刚要出声询问,却忽然被谢子云按着双肩重重压下,突如奇来的压力,竟让纪秋行在猝不及防之下吸入一大口残留的药气。
他心中一声暗骂,立刻捉起谢子云的手就要离开,但谢子云却是低伏着身,分明已经撑到极限了,眼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纪秋行便想直接将人抱出去,但手刚搭上谢子云的腰,谢子云忽然一个抬眼。
他的容貌本就极好,如今在药性的影响下,目光渐渐变得迷离、双颊更已染上些许艳色,纪秋行一时不禁看得愣住了。
这时谢子云伸手出双手,细细地描绘起纪秋行的眼睛,在纪秋行还未回过神时,用力抱住他的双肩,将脸埋入他的颈窝,口中低低喊道:“……哥哥……”
纪秋行一时挣不开谢子云的怀抱,又在房中待了这么段时间,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出现一些反应。
虽然他还能勉强压下,但谢子云吸得太久,却已经完全受到药性的控制,而看现在的情况,谢子云似乎还将他给错认成什么人了。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纪秋行想要脱身也应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他看着伏在身上的谢子云,搭在腰上的手却是怎么也推不开。
他的脑子尚且清醒,竟还有余力思考要是现在直接睡了谢子云,药醒之后将会遭遇什么样的报复……恐怕即便是遭到药的控制,也会被他剥皮锉骨吧。
纪秋行心中衡量,觉得他还算是珍惜自己这条小命,于是许久之后,终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在这时下手,难免有些趁人之危的意思,再说来日方长,将来总还有机会。
原以为不会再妥协,纪秋行仍选择松懈下全身的力道,双手环上谢子云的肩,任由接下来的事情发生。
事情为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纪秋行恍恍忽忽地想。
然后他悲哀地发现,这件事归根究柢,似乎是因为他把谢子云的佩囊藏起来惹的祸。
虽然他确实也动过这样的念头,但事情的发展……似乎和他原来所想的有一些不同。
纪秋行不由得伸手盖住了眼睛,一时之间不想起身,但身上的难受却不停地提醒着他发生过的事情。
这样的感觉,在许多年前的过去也曾经有过,他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次经历……
这算不算自作孽?
纪秋行默默地放下手,睁开眼睛,将脑袋转向屋中的另一个人。
谢子云的药性早已解开,这时正背靠着墙,一言不发地坐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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