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被谢子云重新提起,纪秋行终于舍得将心思拉回正事,随即像是为提升干劲般,将手中酒坛随意地往窗外一扔。
谢子云正暗自庆幸这荒山野岭不会有他人经过被砸,紧接着却听屋外传来一道几不可察的声息。
──他们就在屋中喝酒,竟完全没发现外面有人窥视!
谢子云目光一凛,纪秋行则动作快了一步,伸手往桌上一拍,翻身跃了出去,随即便见那人一边逃离,一边拿出像是信号的东西,纪秋行飞快捡起两颗石子,分别击向那人手脚,打落信号的同时也阻止了那个人的行动。
他一身黑衣蒙面,被纪秋行捉住后便紧闭上眼睛,纪秋行隐约察觉到什么,正要出言喝问,那人却是嘴巴一动,随即口吐白沫,竟是吞下预藏在口中的毒药自尽了!
纪秋行松手任由那人倒地,谢子云已来到身旁,他转身向谢子云道:“这人被我捉住后便紧闭上眼睛,分明不敢与我对视。”
谢子云道:“看来他也知道魅术的事情。”
纪秋行蹲下身,开始察看那人身上的东西,但是几乎翻遍了黑衣人的全身,除了暗器及信号外便找不到任何他物。
谢子云在他的身旁若有所思,这时忽然道:“赶紧把他的衣服脱下看看。”
纪秋行有些意外,却仍按着谢子云的意思把那人的衣服全数脱下,随即,肩上一道熟悉的纹样映入眼中,纪秋身体倏地一震。
谢子云注意到他的异常,问道:“你认得这个纹样?”
纪秋行的手紧握成拳,却又反问道:“你知道这个纹样?”
谢子云见他反应有异,沉默了半晌,回过脸道:“是问月阁的刺客。”
几句话的功夫,纪秋行又见那人身上的纹样竟已开始淡去,脸色又是一变:“这是怎么回事?”
谢子云同样蹲下身,伸手在纹样的位置抚过,道:“这是以特殊的墨水刺上,在刺客死去之后,纹样便会慢慢消失。”
纪秋行道:“你让我赶紧脱他的衣服,莫非早就知道了?”
谢子云道:“只是一个习惯。因为问月阁过去便一直是血烟门的敌对势力,所以每当有来袭的刺客身亡时,陆伯他们都会先这么确认身份。”
纪秋行目光定定地望着纹样消失的位置,道:“原来……”
谢子云沉吟了一会,道:“想不到,这件事真的与问月阁有关。”
纪秋行道:“你有什么看法?”
“暂时没有头绪。”谢子云摇了摇头,随即又看向被纪秋行扔出,如今正躺在一边的酒坛,“只是我竟完全没有发现他是何时到来,看来酒这样的东西,果然还是少碰为好。”
……
纪秋行沉默。
要不要老实承认他也是歪打正着?
谢子云已拿出佩囊背过身去,从中拿出这几日做好的面具,同时向纪秋行道:“你先到平风寨看看,那里或许已经有状况了。”
纪秋行自然也已想到了这一点,答应了一声,立刻提起轻功便向平风寨赶去。
但纪秋行并没能赶回平风寨。
因为他行至半途,便察觉林中到处都藏匿着黑衣蒙面人,就在他们不知不觉间,整座桐阳山竟似已被不明之人给占据了!
纪秋行心中暗惊,又想试着小心地绕着他们而走,但无论是从哪个方向,身形都可能会曝露在那些黑衣人的目光之中。
他远远地观察这些人的动态,发现这些人是围着平风寨入口来四散藏匿,要是刚才没有注意到他们,恐怕现在他也已经自投罗网。
凭这样的阵势,平风寨现在的情况显然已不容乐观。
意识到这点,纪秋行转而折返回去通知谢子云现在的情形。
他们的落脚地便在平风寨后方不远,与那些黑衣人的包围甚至差不到几里,那个被他们捉到的人,恐怕就是发现附近还有人迹才会前去察看。
在纪秋行赶回时,谢子云刚易容完成,见他这么快回来显得有些意外。
纪秋行简单地道:“平风寨附近都有不少人监视着,现在已经过不去了。”
谢子云道:“有办法试着捉一个人来问话吗?”
纪秋行摇头道:“他们之间互相相隔不远,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捉人有难度。”
谢子云看向地上那人的尸身,以及掉落在不远处的信号,道:“先把这人藏起来,看看会不会有人来找他的下落。”
纪秋行应下,便在周围找间破屋将那人扔了进去,又草草地将地上留下的足迹弄乱。
谢子云已进入屋中,纪秋行也随即进入,两人分别在窗边及门口处监视外面的动静,果然不过一会,屋外便又出现一道黑色身影。
纪秋行看向谢子云,便见他已掩起身形,同时向他打了手势,纪秋行立刻从窗户翻出屋子,等待谢子云的下一步指示。
谢子云从门缝看出去,见那个人已经来到附近,再次以手势向纪秋行示意那人所在的位置。
他们所在之处是个荒废已久的寨点,落脚的屋子虽是独立一间,周围破旧残屋却有不少,来人虽然跟着人迹寻来此处,一时也无法知道他们的具体所在,而正当那个人还在观察时,纪秋行已按着谢子云的指示飞快来到那个人的身后。
来者也非简单人物,察觉背后有人接近,反手便是一刀刺来,纪秋行侧身闪过,立刻与对方展开一阵交锋。
对方身形矮小,此处又位在两栋屋子的间隙,纪秋行施展空间不大,一时有些左右支绌,幸而谢子云也已来到两人交战的所在,在他们的连手下,很快就把那个人给拿住。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纪秋行飞快擒住对方下腭,找出对方藏于口中的毒药,那人不停地奋力挣扎,纪秋行随即点住他的穴道,令他无法继续动弹。
他的装扮与不久前的黑衣人相似,武功却比刚才那人高上不少,加上肩上佩有不同于黑衣人的徽饰,似乎是作为辩别身份的东西,纪秋行当即笑道:“看来捉到领头人了!”
将人押到较为空旷之处,谢子云立刻向那人问道:“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那人动弹不得,沉默了半晌,老实交待道:“确认血烟门少门主的生死。”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听着便令人喉咙难受,纪秋行皱了皱眉,忽然捏起那人的脸搓揉了几下,随即低叹一声:“可惜了……”
那人目光沉下,偏头便是一咬,纪秋行立刻缩手,挑眉道:“牙齿还挺利。”
谢子云没有理会纪秋行的胡闹,接着又问:“为什么?”
那人狠瞪了纪秋行一眼,便回过头道:“为了少主的摄心术。”
谢子云怔了怔:“这是那部魅术的名称?”
那人道:“你们要称之为魅术,确实也没错。”
纪秋行怀疑地看向谢子云:“这么回答得这么老实,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谢子云定定地看着那个人,道:“这就要看纪当家的手段了。”
纪秋行挑了挑眉,倒没有立刻动作,那人瞌眸道:“在摄心术面前,任何秘密都会无所遁形,隐瞒没有意义。”
纪秋行道:“原来你知道他是谁,这么听起来,你似乎不怕我们问?”
第17章
那人语气坦然地道:“因为在我的身上,没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你们知道。”
纪秋行道:“意思就是,你们这些底下这些人,其实知道的并不多。”
那人依旧瞌着眼睛,没有回答纪秋行的话,但从他的态度来看,纪秋行已经知道答案必然是肯定。
他看向谢子云,刚准备要询问谢子云的意思,却听谢子云向那人道:“看来你还不知道,你已经有一名同伴落到我们手里。”
纪秋行面露疑惑,这是想诓话?
谢子云随即又道:“被捉到后,那个人就服毒自尽了。”
纪秋行立刻了然,手中力度同时一收:“想玩把戏?”
那人脸上露出痛苦,却仍没有张开眼睛,纪秋行又道:“依你看,那个人宁死也要隐瞒的又是什么事情?”
那人道:“不知道。”
纪秋行咬了咬牙,冷然问道:“那么你可知道,元武寨跟问月阁又有什么关系?”
谢子云看向纪秋行。
在看到问月阁刺客的纹样时,纪秋行的脸色明显出现过变化,而能让纪秋行有这种反应的,多半与元武寨脱不了关系。
但如今对于纪秋行的问话,那人却同样坚持道:“不知道。”
“看你实力不差、肩上还有徽饰,应该比刚才自尽的人要高阶,就算不是领头人,一定也知道问月阁不少事情。”纪秋行手中力度再次收紧,“或者你是想体会一把刑问的感觉?”
那人痛苦地拧起眉头,随即却是低笑一声,向谢子云道:“少门主,你确定要让我说出真相吗?”
谢子云道:“什么意思?”
那人道:“要是我实话实说,接下来的情况可就对少‘门’主不利了。”
他特意强调了话中的“门”字,分明有意向他们暗示什么,纪秋行皱眉道:“这家伙看起来可不安好心,要是有心误导我们,我们根本无法判断。”
谢子云沉吟了一会,道:“把他的头抬起来,设法让他正视我的眼睛。”
纪秋行愣了愣,他当然知道谢子云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你真的会魅术?”
谢子云道:“成功过一次,现在还不确定具体施展方法,总之试一试便知。”
纪秋行听谢子云这么说,心中虽然半信半疑,却也只能暂且按着他的意思来做,但还没动手,那人便自己睁开眼睛,目光直视谢子云道:“我说过了,我没有什么不能让你们知道秘密。”
谢子云见他如此,便也蹲下身,回忆阿财所说的方式,直视着那人的眼睛道:“你是怎么知道魅术的事情?”
那人道:“因为这部摄心术,本就是源自于问月阁的武功。”
谢子云沉吟片刻,对这样的答案并不感到意外,因为相较于存在幽久的问月阁,血烟门是后来创立,而问月阁与血烟门暗中斗争多年,或许就是为这本秘笈而起。
只是这人语气自然,与阿财受控时的的情况不同,分明没有受到影响。
施展摄心术的条件,究竟他还忽略什么?
纪秋行看了看谢子云,又看了看手里受制的人,怀疑地道:“这样就中魅术了?”
谢子云看着那人依旧清明的双眼,摇头道:“没有。”
纪秋行看着那个人,冷哼道:“要我看,还是不必这么麻烦了。”
谢子云道:“什么意思?”
纪秋行抬手指向屋子,淡淡地道:“劳请少门主转个身,暂且回到房里,尽量捂上耳朵,接下来的话,我来问就行。”
谢子云道:“你想用刑?”
纪秋行道:“这是最原始、也是最简单的办法。”
谢子云又道:“用了刑,又能保证他说的是真话吗?”
纪秋行道:“或者你能立刻领悟‘魅术’,那自然什么问题也没有。”
谢子云闻言,重新看向面前之人的眼睛,细细回想当初面对阿财时的感觉,随即又再次尝试施展魅术。
便这么过了一会,那人似乎开始有了不同的反应,纪秋行感觉手下之人的身体出现一瞬间的紧绷,随即开始慢慢松懈,竟像谢子云真的成功将他控制了!
纪秋行暗暗心惊,伸手试着在那人的眼前挥了几下,那人的眼睛却是真的眨也不眨。
谢子云向纪秋行点了点头,表示应该没有问题,再次开口向那人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怔怔地看着谢子云,道:“问月阁刺部首领,初迎。”
他答得极快,语气却是毫无起伏,较之刚才明显生硬许多,纪秋行见这种反应,看向谢子云的目光开始多了几分微妙。
而谢子云听到这个名字却是怔了怔,目光在这人身上打量了遍,最终停在纪秋行搭在这人肩上的手,微微皱起了眉。
确认初迎已受控制,谢子云终于开口问道,“元武寨与问月阁是什么关系?”
初迎道:“没有关系。”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谢子云又奇怪地看向纪秋行。
如果问月阁跟元武寨没有关系,纪秋行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纪秋行别过脸,过了半晌,终于咬牙道:“是雷允……雷允的身上,有着与问月阁刺客相同的纹样。”
谢子云将目光放回初迎身上:“问月阁的人,为什么会成为元武寨大当家?”
初迎道:“为了有朝一日接回少阁主。”
谢子云怔了怔,立刻想起阿财先前所说的话,隐隐有些事情将要明朗的感觉。
他握了握拳,勉强压下心中的波澜,沉声问道:“少阁主是谁?”
初迎道:“谢子云。”
纪秋行顿时大感意外,难以置信地看向谢子云:“这是什么意思?你还是问月阁的少阁主?”
谢子云摇了摇头,虽然已经猜到这个答案,却仍不了解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目前还这件事仍处于茫无头绪的状态,要想真正弄清前因后果,还需花费一番功夫。
谢子云勉强压下繁乱的心思,继续问道:“问月阁的少阁主为什么会在血烟门?”
这次初迎只是怔怔地看着谢子云,目光一动不动,更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纪秋行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对方的反应,道:“莫非他也不知道?”
谢子云点头道:“看来是这样。”
纪秋行皱眉道:“这样的问法毫无脉络可循,除了依靠提问引导对方回答,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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