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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昱仿佛一瞬间失去力气，沿着倚靠的墙壁直愣愣往下滑，即将跌坐在地前被言初拉住了。
“别怕。”言初半蹲下身为褚昱小心拭去不知何时冒出眼角的泪珠，声音发紧，“没有人可以让我离开你。”
褚昱泪眼朦胧望着他，心里头一次觉得如此绝望。
真的能吗……他无声质问言初，如果你的父亲、母亲，甚至是现在仍躺在病房里昏睡不醒的外婆，她已经因为看到我们的一个亲吻就受到这样大的刺激，如果她们所有人都不赞同我们，或者更严重一点，因此而怪罪我呢？你能做到不顾她们的死活吗？
连我都不能。
褚昱的泪腺霎时失控了，眼泪如决堤一般不管不顾汹涌而出，他不知道原来人的眼泪可以一下流这么多。
这样失控的场面同样让言初措手不及，慌乱地不知道先去擦哪边，松开了桎梏褚昱以防跌坐地上的手，两个人一起窝在窗边薄薄的帘子旁。
褚昱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完，言初头一次感受到如此深刻的无力：“褚褚，是我不好，褚褚……”他竟然也会语无伦次，“我混账，我错了。”
他越温柔，褚昱越心如刀割，痛苦闭上眼：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言初实在没有办法，和褚昱额头对着额头低语：“宝贝，褚褚，求你了别哭，我们不会分开的，你相信我好不好，像你和蓉姨说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褚昱一怔，原来他都听到了。
再也止不住的悲泣声在言初脖颈间响起，褚昱猛地扑过去环住了他，在言初的怀里最后放声大哭。
我相信你，但我好像相信不了我自己。
言初沉默地拍着他的背，嗓音中的涩意让褚昱听到又忍不住多留了几滴泪：“他们知道我的，”言初开导他，“你忘了我和一般人不一样，在遇到你之前，我只是个感情淡漠的空壳。”
褚昱渐渐止住泣音，听言初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玩游戏吗？”
褚昱蹭着他的锁骨，摇了摇头。
“很早以前我试过一次，那之后我就觉得，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也像操作游戏人物一样。”言初顿了顿，“我驱使这个叫作‘言初’的人的身体，在人生这场游戏里按部就班做完所有必做的任务，时间一到，游戏终止，除了玩游戏时得到的乐趣什么都带不走。”
“你说的对，”褚昱带着浓重鼻音回道，“但所有人都是这样。”
言初笑了，“可是我连那丁点体验的乐趣也没有，空手而归。”
褚昱沉默了，随后抱他抱得更紧。半晌他才反驳：“可你现在喜欢我。”
“对。”言初哼笑一声，“我喜欢你，所以谁也无法剥夺我这一点唯一。”
这一通对话成功稳住了褚昱的大半心神，言初松一口气，如愿带着人按时吃完午饭及晚饭。
褚昱和玉女士报备晚上不回家要代替她和言初一起守着闫奶奶时收到了几句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表面夸赞，最终，玉蓉也随他去了。
夜深了，褚昱跟言初再度回到那个小休息室时挤在了一张床上，他第一次觉得时间怎么会过得这样快。
“明天你过去，我能陪你一起吗？”
不待言初回答，褚昱自己先打起退堂鼓，“算了……你妈妈也会来，我现在不太敢见她。”
言初和褚昱面对面，一条胳膊给他枕着，另一只则紧紧握住褚昱的手，十指相扣，闻言后将手牵来唇边啄吻了一下，“你想去可以去，我会帮你应付她。”
褚昱思考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等你外婆醒过来吧，如果，她的态度不是那么强烈，我再过去和她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褚昱：“是我害得她……”
“不是。”言初立刻否认，“就算要归咎责任，错也是在我——是我先吻了你，也是我当面直说喜欢你，没留一点缓冲。”
言初抱紧了他，“是我的错，不该是你自责。”
褚昱眨了眨有点模糊的双眼，今天眼泪留得实在有些多了，好像都有点后遗症出来了。
“好，那我们都有错，到时也让我们一起承担，谁也别想抛下谁。”
言初沉沉应道：“好。”
……
第二天朝阳升起来之前褚昱便已经醒了，他摸了摸身边，空荡荡的，言初已经不在了。
那一瞬间鼻头一酸，褚昱安慰自己不可能，言初不可能和他不告而别，于是飞速穿好鞋子夺门而出。
刚跑到闫奶奶的病房门口，那道门虚掩着，褚昱心中一急就要去推——
下一刻风扑满了怀抱。
褚昱撞上了一副如阳光般温暖的胸膛，那双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失势的他。
褚昱差一点又要急出眼泪，见到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点，“你怎么……！”
言初一把将他揽入怀里，拉着他进到房间里掼上门。褚昱被重重按在门上，感受着唇齿间突如其来的温度。
他被动承受着，这才察觉出言初根本不像面上那般冷静克制，好像显得对他们的分离多无动于衷一样。
灼热的舌在口腔中细密搜刮，一寸一毫都不被放过细细舔舐过去，激烈的动作间褚昱的嘴巴都无法合拢，舌尖被吸得发麻，好像不是自己了的一样。
一缕银丝来不及吞咽从唇角逃出，言初发现了，沿着它的轨迹吻过去，顺带重重咬了一口褚昱的下唇，引得人一声痛呼。
紧促的呼吸在唇畔流连，褚昱被剥夺了唇舌的控制权，只能时不时哼出几声表达抗议。
许久，那样急切的吻渐渐放缓了攻势，言初只一点一点在用嘴描摹褚昱双唇的形状。
褚昱得以艰难出声，“你、要，走了？”
谁知这句话再一次点燃了言初，他再度经受了一番温柔的折磨，最后那人重重吮透了他的下唇，缓慢移动着亲吻至他的耳垂及后肩。
褚昱哆嗦一下，听到言初闷闷“嗯”了一声，随即肩膀处又烙上了一个不深不浅的牙印。
“……啊。”褚昱缩了缩身子。
言初此时终于从他颈间起身，眼中卷过幽深湖水，“我该走了。”
褚昱望着那双眼，闭目亲了上去，再睁开时强勾起一个笑，“好，过几天我就去找你。”
他眼睁睁看着言初带着自己向前一步，在他身后重新打开门，最后吻过他的额间：“我等着你。”
然后迈步离开。
褚昱没有去追，因为此刻他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第62章
三天时间，玉蓉不知道自己经历了怎样的三天，连着三天都哄着个祖宗好吃好喝好睡，却任凭她说什么都没法让褚昱打起精神。
然而就在言初离开的第三天里，祖宗突然告诉她，要弃母不顾去晏市见情郎了，还一去就打算去一个月。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玉蓉举手打断褚昱的畅想，“你住哪里？”
褚昱：“……”
褚昱小心翼翼道：“言初家？”
玉蓉鼓了鼓掌，“勇气可嘉，你现在敢直接去言初爷爷那和他住一起？我不信。”
褚昱语塞了片刻，心想她要不要这么打击自己儿子，但还是委婉提醒：“言初以前就在晏市上学，一个人是住在他爸妈的房子里，偶尔才会去看望爷爷。”
玉蓉：失策了。
“不行！”孤男寡男在同一屋檐下待一个月，之前在她眼皮子底下尚且都发展成这样，想到这里她顿时不淡定了，“我不同意。”
“为什么啊。”褚昱故作失落愁眉苦脸问道。
“还为什么，你的假期作业不用管了？不用学习了？”玉蓉想起这事连忙搬出来义正言辞一番。
褚昱瞪大眼，好险真忘了这茬，“我、我又不是去玩的，只是去陪陪他。”
玉蓉眯了眯眼，“你结巴了，你撒谎了，你连自己现在的主业都忘记了！”
三连质问顶得褚昱哑口无言，垂下眼睫，“可我只能再跟他待不到一个月了，”声音低落不少，“我连开学时能不能再见到他都不知道。”
或者，他连言初会不会回来都无法肯定。
只要自己露出这种模样，那必定能让玉女士立刻心软，褚昱抿唇偷偷以余光打量。
果然玉女士的态度软化了，最后他们约法三章：一定带着写完的作业回来、偶尔要视频一下报个平安。再者就是，回来之后不许哭。
对于最后这点，褚昱虽然不是很想承认这是自己可能会做的事，但面对玉蓉看破一切的目光，他还是捏着鼻子认下答应了。
启程的路上褚昱说不紧张是假的，他拒绝了言初要来接他的提议，简单收拾出一个箱子自己买了张高铁票就去往晏市了。
一路上他强迫自己多看看窗外的风景转移注意力，可心思总是不免回到言初跟他说的话上：闫奶奶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却是想要找他。
言初告诉他原因，原来那天闫奶奶拉住他的手，想说没能说出的话是想要安慰他，让他不要害怕和自责。
她的确是因为撞见那一幕并得知言初和褚昱已经发展出不一样的感情才受惊犯了老毛病，但究其原因，吃惊大于反感。
褚昱听后觉得日渐毒辣的日头都没有那么惹人心烦了，前景仿佛一片光明，一切好像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就这样怀着一半未知、一半忐忑的心，褚昱在车站出口第一眼便寻到了言初。
仅仅是三天而已，好像已经过了三年那么久，褚昱拽着箱子越过重重人群，不管不顾撞入了言初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包裹住他，他的后遗症发作，又想流泪了。
“褚褚，好久不见。”言初噙着笑在他耳畔低声。
褚昱呢喃着：“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我也一样，”言初摸了摸褚昱的发丝，“原来想念是这种味道。”
他们紧紧拥抱了好一会后，言初接过褚昱手上的行李箱，一手牵住他，“走吧。”
两个男生，尤其是长得还很不错的两个男生，这样亲密的相处已经惹得路人纷纷侧目了。褚昱的手蜷缩一下，骤而又放松，任由言初牵着了。
他现在不想考虑其他，只想一秒钟也不浪费和言初一起。
两人的手便这样一直扣着没有松开，直到下了出租车到达闫奶奶所在的医院门口，褚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侧脸望向言初：“你妈妈，是不是还没走？”
言初点头，“我正想和你说，她知道你今天会来，特意订的晚上的机票。”
“她应该是想找你谈谈。”
褚昱的身体瞬间有些僵硬。
“别怕，”言初握紧了他的手，“我这两天也和她交涉了很久，她不至于难为你的。”
褚昱点点头，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早晚而已，“好。”
他们穿过了重叠树丛，面前是最深处一栋犹显静谧的小楼，褚昱眼看着言初仍想带他去走楼梯，停下脚步勾了勾言初的小拇指。
言初看过来：“嗯？”
“我们，坐电梯吧。”褚昱欢慰看向言初眼底，“你在我身边，我不会害怕了。”
言初闻言微愣，随即温蔼如春风般的笑意出现在他极夺目的脸上，一声“好”就让褚昱醉倒入荡漾的水波中。
及至病房门口，两人才稍稍收敛一点旁人一看就知道有什么猫腻的笑容，言初敲了两下门。
等了片刻，房门被从里打开，不出意料是言初的母亲初云来开的门。再往里是半躺在床上的闫奶奶，看到是言初和褚昱到了，朝他们露出一个笑。
“阿姨好、奶奶好。”褚昱生涩地同她们问候。
初云点了点头，目光扫至言初和他紧握在一起的手上，动作一顿，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往后退开几步，“进来吧。”
褚昱心跳不免稍稍加快，和言初对视了一眼，两人走进了病房。
初云继续回到刚才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什么也没说，削起了苹果。
气氛有一瞬的尴尬。
言初将褚昱的行李放到一旁，看了一会病床上和病床边的两位长辈，率先打破沉默：“看来还是外婆先说了，需要我们回避吗？”
初云削苹果的动作停了，一双犀利的眸子望了过来，把褚昱看得心里一个咯噔。
言初无所谓般回视。
是闫奶奶的一声咳嗽打破僵局，“不必了。”她缓声道，话语间中气不像以前那么足，想必还没有完全恢复好。
“我没几句要说的，都听一听也好。”
褚昱看见闫奶奶再次抬手，像是想叫他过去，于是连忙上前握住了那只苍老的手。
“孩子，”闫奶奶语重心长道，“我怕你多想，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褚昱心里一酸，重重点头。
闫奶奶偏移视线分了一部分给言初，“你们俩在一块……我不反对。”
“妈？！”话未说完初云便一声想打断她，但收到了闫奶奶皱眉的一瞪。
“好了，我先说我的意见，你的留着一会自己说去。”转过头来又看回褚昱，拍了拍他的手背和气道：“奶奶人老啦，见识却不多，看到你们一起有点大惊小怪了，前几天又苦了你们俩小的。”
听到闫奶奶的这句，言初母亲的气焰顿时弱下去不少，的确，她没有尽到一个女儿应尽的责任。
“不辛苦，这是我们一定该做的。”褚昱摇头回道。
“好孩子。”闫奶奶欣慰笑笑，“你妈妈是个好姑娘，把你教得好。只是你和我家初初在一块，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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