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越秋河掌间往袖袍虚虚一握,莲花花瓣窜出衣袖,瞬间聚拢,一朵漂浮的红莲就在他掌心上方,看到巴掌大的洛夜白,越秋河还是忍不住玩味一笑。
将他捞出,放在自己肩膀上,温声道:“你说。”
经陡然一转,洛夜白在他肩膀上四仰八叉,连忙拽住越秋河红袍晃了晃,撒娇道:“夜白不要进你衣袖,夜白要变大。”
红莲在越秋河手掌轻抚下逐渐变大,越秋河跃身上去,道:“此刻,你大不大没关系,不进就不进,前提你得听我的。”
小小的洛夜白哧溜滑到越秋河臂弯里,红莲飞在上空,越秋河有些倦意眯眼,洛夜白依偎着他,手指上缠绕着他的长发。
第31章 伪善
张府上下扎着白绫, 一片哀哭悲恸,灵堂前跪俯的人从内堂延至宅院,均是头上腰间裹着白绫,张府内外灯火通明。
张夫人姚氏在灵堂前伤心过度险些晕倒, 被女儿张小荷扶进屋, 丫鬟刚战战兢兢捧着夜食快步而来,正要敲门, 陡然一声惊吓。
“啪!”
茶盏狠摔在地的声音从正寝里传出来。
姚氏半坐在软床上, 刚摔了茶盏发气, 脸上铁青,女儿张小荷披麻戴孝坐在床沿处, 垂泪抽泣。
姚氏瞅着女儿哭状,喝道:“哭哭哭!你爹已经死了,哭有什么用?”姚氏眼睛红了一圈,哽咽又说:“三番五次没弄死他, 他倒是来得快, 一定是他!你那好色的爹定没想到自己会死得如此香艳绝伦!”
张小荷听着姚氏嘴硬痛心的话,更加难受, 抽噎着解释:“娘, 陈笙手无缚鸡之力,不会是他。”
这话明显姚氏不爱听, 倾身过来,手指点在女儿眉心, “死丫头, 你还真以为陈笙对你红几次脸, 说几句好听的话, 就是喜欢你?你傻呀!”
张小荷偏头躲避, 心中负气,垂眸嗫嚅道:“那总不能无缘无故见人就脸红吧?”
“你忘了是谁时常想法子把他折磨得全身是伤?你忘了去年寒霜天是谁扔他进寒山长河?何况他在你爹面前还不知道谄媚成什么样!”
母亲严厉的教训,唾液喷了张小荷一脸,听到这,张小荷也不讲究用衣袖擦了一把脸,心中埋藏的事脱口而出:“他对爹脱|光了衣裳.......他们.......羞死了!我才不喜欢他,不要脸!”
张小荷又羞又恼,姚氏一怔,神色呆滞,仿佛凝视夜色以外的那个篱笆小院,里面丑陋的蓉姑。
“她果然有一手。”
恼羞的张小荷不明其意,姚氏反倒平静下来,拉着女儿的手,硬了声悲壮道:“小荷,听娘说,无论如何你爹不在是事实,当晚陈笙一人陪着你爹,他之所以杀你爹,可以是恨,也可以是解脱,还可以是为了张家财产!
我们不能被他外表蒙蔽双眼啊!张府一切家产都是你我母女的,张府我们还得扛下去,所以那处大宅得收回来!”
屋梁上趴着很小的洛夜白,蓝发撒在横梁上,他双手托着脸颊,两个女人哭哭啼啼,让他觉得很无趣,他瞧着一旁依靠梁柱的越秋河,神色疑虑,气色不太好。
“辛夷君,做人是不是都要学会去争?”
做人是不是都要学会去争?
越秋河耳际鸣响,仿佛这个问题自己曾经也问过,朝着茫茫大海一遍又一遍地问。
“辛夷君?!”
“那你知道你什么时候长大吗?”越秋河侧身,温和地拈起他长长的蓝发凝视着问。
“你不是说大不大没关系吗?还是辛夷君希望我长大?”
洛夜白看过来的眼神懵懂清澈,越秋河放下他的蓝发,缓缓道:“活着若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论何时,皆为遗憾。”
没有想对任何人说,越秋河是在警告自己,他已经在白云间虚度了光阴,以至于什么都不会,才导致陷入别人布置的谜团,迟迟不能为道无竟查清真相。
下面母子已经被敲门的丫鬟打断谈话。越秋河对还在琢磨的洛夜白道:“我们再去一个地方。”
山腰上的宅院里,漆黑里只剩紧有的一盏烛火,燃烧殆尽。
屋里陈笙侧躺在床,怀里躺着一个孩子阿七,瘦得像只猫崽儿,他抚着他的发心轻声安抚:“很快就要天明,快睡吧。”
阿七整个人蜷缩在陈笙身前,且依旧瑟瑟发抖,他将头深深埋在陈笙单薄的胸膛里,抵着他胸膛疲倦不堪,半梦半醒呢喃:“夫子,我不想你被欺负,我要保护你,夫子、不会有事........”
陈笙半敛的眼眸迷离,仿佛陷入回溯,任由阿七抵着他,面上苍白无力,眼眸绝望。
都快活不下去的陈笙却成为阿七活着的动力,少年陈笙仿佛饱经沧桑,枯木将折。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天亮来得晚一些。
翌日清晨,暖阳舒风。
府衙里,“报——”
被惊醒的梁毅伏案不动,他似乎已经非常习惯这种惊报,微微抬了一下眼皮,拉长了鼻音:“说。”
跟班熬夜的年轻捕快起身打着哈欠,漫不经心整理着桌上的一堆供词单。
“报告梁捕头,醉汉的张贴告示有眉目了。”
“啪!”
都磨破退色的桌子被梁毅骤然拍响,他陡然起身伸手,“快快快!”
梁毅手里翻着供词,问:“昨夜来的?怎么不早点传来。”
传信下属挠着后脑勺,讪讪笑着不答,梁毅就猜到是下值睡觉去了,给了他一个蔑视的眼色。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手中供词一掸,梁毅脸色逐渐更加难堪,“他奶奶的!藏得够深!”
“头!你看这桌上怎么还有一份新的供词?”
“.......哄小孩的。”梁毅随口应着,又听他道:“头!不对,你快看!”
三人头都凑一块了。
闷了半响。
“走吧拿人!”
毕竟陈笙是孩子们的夫子,梁毅让人传他到了宅院大门,道路上方才给他戴上镣铐枷锁。因为得知了真相,看到弱不禁风的陈笙尽是恶毒肮脏。
年轻下属撞得陈笙双膝跪地磕在地上,经过时又重踹两脚,还不解恨,朝他呸声吐着唾液。
“呸!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如何下得了手?”
“杀谁不好,你杀了张大善人你手下的这些孩子怎么办?”
陈笙重重喘息,面被贴在地面上,他咬着后牙槽,又被狠拖拽走。
到了府衙时又被动用了一点私刑,再推到梁毅眼前,已经被打的看不出模样。
“陈笙,”梁毅迫近他,粗声问:“老子问你,你杀了张赫?”
陈笙青肿带血的脸上扯出一声冷笑,他的温文怯弱此刻终于消失殆尽,他恨得咬牙切齿,牙龈酸痛,他痛骂:“他、该死!一千个、一万个该死,是我杀了他!”
被踹一下都站立不稳的人,能杀一个比他强壮之人且还要花时间分尸,梁毅如何也不信是他干的!
当初,张赫到宅院并非看孩子或者是看陈笙,是因为一个外乡寻人的邋遢男子找上门了。
他叫王成,自己儿子在一岁的时候被人拐跑了,妻子抑郁成疾,一年后也死了,王成觉得活着已经没有意义,把家里所有东西变卖,开始寻儿之路。
整整八年了,王成已经沦落捡垃圾行乞为生,怀里仅有儿子的画像已经皱得像咸菜,却如珍视宝被揣着,后来流浪到寒山,当地百姓告诉他去找张大善人,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跟你说了没有没有!快走吧!”小厮啪的关上了门,这已经是王成敲三十四次门了,正当他转身时,门吱嘎打开了。
“这位大叔。”
出来迎接的人是陈笙,王成欣喜地扑上去,扶住陈笙双臂,期盼道:“我的儿子在里面是不是?太好了!八年了,孩子他娘,我们的儿子找到了!”
陈笙迟疑地递了一壶酒给他,沉默须臾,“我们这里没有你的儿子,你回去吧,那副画像太破了,我替你重新画了一副。”
喜极而泣的王成瞬间被五雷轰顶,他不知道当时是怎么离开那处宅院的,他更不知道那副画像,已经不是儿子原来的模样。
他将酒喝光了,莫名其妙被人逮住一顿拳脚相加,他连躲避挣扎都不会,直到那张儿子的画像被对方抢去。
王成发疯了!
他撕咬对方,狂吼呐喊:“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为了不让人发现,对方捂住他的嘴狂揍不止,片刻便没了气息,他被打死了,由人做出醉汉摔死的假象。
谁着王成没死,爬到了百姓家里,他是想引起大家的注意,那一刻他也耗尽生命,无法诉说他的冤屈。
“我不信!”梁毅猛地拽起陈笙离开了地面,“你动的手,凭你这样能将身强体壮的张赫杀了?你欺瞒老子还想欺瞒老子办案,你把老子当成什么了?你以为我会信?呸!”
陈笙被梁毅拽得双脚离地,喉间发紧,呛出一口被打的血。
“我.......下药。”陈笙喉间咯咯作响。
“下的什么药?”梁毅一把扔掉陈笙,重摔在地的陈笙咳嗽又吐了血。
半响道:“迷|幻|药!”
梁毅凝着眉头,讽刺道:“就算你下了药,你身型单薄瘦弱,肩臂无力,知道那人肉骨头用什么刀才能砍断吗?怕是你提刀的劲都没有吧!你又如何能分尸?”
梁毅顺势狠踹了陈笙一脚,“你醒醒吧,想骗老子呸!张赫体内确实服过药,但不是迷|幻|药,而是房事烈性药,你还是给老子实话实说少受些苦头!”
陈笙喘息中蜷缩身体,断断续续说道:“那我就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我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王成的儿子有可能就在宅院里,可是他落魄穷酸,出不起价,本想赶走便是。
不想王成执念不走,我便在酒里下了一种药,这种药与酒混合,一旦头部被重击,眼珠便会充血变成蓝色。
一个邋遢肮脏身份不明的醉汉死在外面,加上蓝色眼珠通常被视为妖物,又有多少人会在意?梁捕快,你扪心自问,若不是被砍柴人报案,想必你们也信了他是喝醉摔死的怪物吧?”
第32章 傲骨
“........你也下得了手!!”年轻下属怒吼一句。
十恶不赦四字让梁毅生了兴趣, 像发现什么,严厉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想清楚再说!”
横梁上的越秋河眼皮一抬,洛夜白朝他眨眼:“辛夷君是神明?”
却听陈笙笑到悲凉, “神明?神明若在, 倒是给我出来做个证明,我杀张赫就是想夺张家财产!”
越秋河深深注视陈笙, “此人有趣。”话音刚落, 洛夜白便爬进他手掌腕上, 动作一滞,“辛夷君的手怎么是凉丝丝的?”
“天生的。”越秋河说。
洛夜白似有顿悟:“神明是冷的?辛夷君是在履行神明职责?”
精神力有些涣散的越秋河, 抬手点在洛夜白发心,他望着下面什么也没回答。
下面梁毅拽紧了拳头,粗鲁地砸在了桌案上,梁毅粗声骂道:“可是你忘了, 是他捡你回来, 将你养大学成做了孩子们的夫子!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生为夫子, 竟不如山野村夫,老子他妈也没见过你这样穷凶极恶的夫子!”
很显然梁毅识人软肋, 陈笙被戳中,垂下头咬破嘴唇, 颤声道:“人是我杀的, 就如同......杀鸡宰羊......一般, 你信不信......与我何干?......尸首尽碎, 补都补不了........他死有余辜, 你们治罪于我便是。”
“人若是你杀的你当场就该认罪,为何又拖到老子逮住你,你才供认?这期间你分明在隐藏什么 ,难不成杀张赫的凶手也受了伤,”梁毅一字一句道:“他需要你拖延时间逃跑?”
梁毅躬身猛地又拽起陈笙,陈笙被卡到难受,他拼命摇头,身体摇晃如同悬挂的肉任人摆布。
“不!若真需要我拖延时间,当时我认罪岂不更妙?凶、凶器被藏在、现场床榻下暗格里。”
梁毅正欲继续问下去,下属突然撞门而入!
“何事?”梁毅厉声问。
下属也一脸茫然,结巴说着:“头,是一个叫刘垠的人前来投案自首。”
梁毅一怔,松开了手。
“他说、张赫是他在三日前的夜晚杀的,并且把凶器也带来了。”
他叫刘垠,正值弱冠年华。
被衙役拷进来的时候,衙役泄恨抬拳恶揍,刘垠泛红的双手戴着沉重镣铐枷锁,却轻松侧身避开,只听沉重的哗哗链响,年轻的衙役被刘垠撞击倒地。
衙役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尴尬起身就想拔刀砍人,梁毅一脚踏在宽木凳上,一双利眼将刘垠看了个遍。
他仰头哈哈大笑,朝下属扬手阻止,指着对方粗声:“刘垠!你不是寒山人,杀张赫有什么深仇大恨?”
刘垠身量挺拔,肤色小麦,一双眼熬得发青,肃然下冷漠无情。就他先前那一击,足以证明他的双臂力量之大,速度极快。
他没有看地上蜷缩发颤的陈笙,而是径直走向了梁毅,旁边年轻的衙役顺手抄了立在石壁上的木棍,朝刘垠后背重重一击。
那一棍若是衙役自己也怕是受不住,刘垠的身体却丝毫没有受创弯曲,反倒是把衙役给震得后退一步!
这一幕正好撞进地上蜷缩成一团的陈笙眼里,他将嘴唇咬烂,仿佛那一棍重力转换在他的身上,痛苦抽噎。
刘垠脖子一点一点歪过来,狠戾的目光看向打人的衙役,衙役陡然吓得后退两步,手中木棍抖得险些脱手。被震开的那一步他已经清楚这个刘垠力大无穷!
“我是来认罪的,何须屈打成招?但也非来此受辱!”
陈笙在那一瞬,猝然睁开双眼。
梁毅猛地踹翻脚下宽凳,迫近刘垠,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胸膛,鹰隼双目紧盯着高出一节的刘垠:“什么深仇大恨,如何杀人分尸,都一一如实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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